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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走后,沉浸在宁妃生子喜悦中的承乾宫逐渐由喧闹渐渐安静下来,宫人们也各司其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月明星稀,寒风吹着殿外的枝桠。侧殿的太师椅上,朱誉轩独自酌酒,他脸上没有宫人们洋溢的微笑,相反,于宁静中显得心事重重。
“厂公,娘娘请您明天晚膳后到寝殿来。”小宫女在门外轻声说说。
朱誉轩放下酒杯,鹰隼一样的眼眸看烛火微弱的的黑暗殿中,唇边浮起一个冷笑。
初十的下午,难得在诸事频发的年节当中有了一点清闲的时间,景阳站在太值房门口晒太阳,冬日正午的太阳和暖明朗,连带着她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康妃终于倒台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标宁妃。宁妃的低位颇高,比起皇后只依靠年轻正被侯的娘家势力而言,宁妃这一派在朝中的影响力更大,如今生下皇子朝中大臣有一批难免要站在宁妃的队列里。
景阳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像一只灵巧的猫,舒展身体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她才不怕什么外戚势力,只要宁妃失势,他的皇子对皇后嫡子的威胁就不再存在。换句话说,只要搞掉宁妃,凭前朝闹着要立储君的狂热劲,皇后的儿子生出来就会是太子。
“景阳姐,统内司的副总管公公来了。”
太值房的小宫女打断了景阳的思绪,欢欢喜喜的跑过来,“是宫里给景阳姐姐的年节赏赐到了,听说姐姐还有皇后娘娘额外赏赐的东西呢。”
景阳闻讯来到太值房的正房,统内司的副总管正做着喝茶,看见她站起来笑的要多亲切有多亲切,“景医官,恭喜恭喜,快来领赏吧。”
景阳谢过赏赐看了赐贴,再瞧瞧副总管带来的东西无非都是绸缎首饰之类,面上高兴,客气道:“公公留下用饭吧,我们这里住了药膳,是冬日里补身子的好东西,公公劳碌了。”
“不敢不敢,咱家写过景医官,这里还有事要去承乾宫领差事。”副总管说。
景阳一听是宁妃的承乾宫,立即留了个心眼,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宁妃的事情她还要多多留心,才能从剧本上找到契合点,想把发把宁妃和朱誉轩一举端掉。
“这还在年下,公公去承乾宫忙什么?”
“嗨,宁妃娘娘现在生了皇子,阖宫里就她最受瞩目,昨天朱厂公亲自来咱家这里,说是娘娘缺几个细心的宫女,看上了之前麟趾宫的棠眠,要叫她过去伺候。朱厂公亲来,咱家和大总管都得罪不起啊,这不马上就给办了,赶一会带着棠眠去承乾宫。”
棠眠……景阳私心想到剧本上棠眠确实在康妃出事之后跟宁妃亲近了一段时间,如果这样推算,剧情很快就要发展到陷害正北侯通敌那件事上。
看来宁妃这个不安分的主儿有了皇子,立刻就伙同朱誉轩想要铲除皇后一脉势力,只要正北侯一死,皇后孤零零的一个人,就算生出了嫡皇子也没有外援,想让儿子登上太子位坐稳恐怕比登天还难。
统内司副总管走后景阳又回屋里去,拿出剧本仔细看了一会一时没想出十分好的办法,不过既然宁妃已经主动出击,那么把柄还是不难找的,以静制动,静待机会吧。
正月十四,皇上大宴群臣,景阳心里还想着正北侯那里的绿东珠,只是苦于自己目前无法出宫,见不到正北侯,一听正北侯今日进宫赶紧派人捎信给正北侯,等从御殿的宴会结束约他在从御殿的后巷相见。
下午景阳来得早,等了一会看到前面很多大臣走出从御殿,心知宴会散了,在宫巷里等正北侯,等了约么一刻钟的时间也没见正北侯的影子。
心里正纳闷,远远看到身着玄色留金如意边杜鹃海棠暗纹织锦长衣的贺彦瑞走了过来,他腰间束着一条青玉的朝带,妆画得比平时还要妩媚鲜艳,一看就是盛装出席宴会方散。
“这么巧。”贺彦瑞走到景阳身边笑说。
“哦。”景阳看他有意过来,觉得有点别扭,脸上装作漫不经心的朝大殿望去。
“看什么呢?等人?”贺彦瑞挑眉问。
景阳瞟他一眼,怎么觉得贺彦瑞笑的很得意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口回了一句:“嗯,等人。”
“正北侯?”贺彦瑞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说。
“就是正北侯。”景阳心想他这都知道,怎么不去天桥上摆个摊子,看相算命还不耽误修鞋补胎,祖传贴膜。
“找他做什么?”贺彦瑞也故作清闲,顺着景阳的目光朝刚刚散了宴会的大殿望去。
景阳是嘴硬的人,她才不想让贺彦瑞知道自己在偷偷炼药帮他彻底治疗昏厥的后遗症,省得这个男人再胡思乱想,磨磨唧唧的道谢,哼,太肉了。身为一个傲骨铮铮的女汉子景阳想到这里自己都要打个寒战,对,绝对不会让他知道。
“关你什么事。”景阳白了贺彦瑞一眼。
“既然是联盟,有什么战略战术就有必要分享一下吧。”贺彦瑞说。
哎呦喉,他还好意思说分享呢,以前那个总裁文干什么事不都是他自己想怎么就怎么么,还脸大说分享呢。
景阳蹙了蹙了蹙鼻子,啧了一声,样子倒十分可爱。
贺彦瑞笑起来,声音轻缓:“正北侯被皇上叫道御书房去了,他们军国大事,一时半会肯定来不了。”
“啊?!”景阳一听自己白等了,顿时泄气,心想绿东珠今天是又拿不到了。不过好在不着急,反正正北侯一个大活人也跑不了。
“上次说好要来过年节的,最近不算忙,而且东厂请了宫里放出去的几个江南厨子,在下诚邀景医官十五元宵佳节赏光莅临。”贺彦瑞故意做了个绅士的动作,语气也是恭恭敬敬,有意搏景阳一笑。
景阳瞄了一眼,没憋住,笑了,“那本太医就赏你这‘假太监’一个面子吧。”
景阳把‘假太监’三个字说的极轻,几乎是贴着贺彦瑞的耳朵吹出去了,贺彦瑞听了更是笑的无奈。
半晌才恢复了淡然平和的常态,将一只黑色的令牌交到景阳手上,“好,那说好十五的中午你出宫来内城城郭旁边的揽云酒楼,那是东厂的势力,晚上我送你回去。”
景阳接了令牌一看是东厂督公的锦衣卫密令,有了这个她就可以出宫了。
“好,那就说好了。”景阳拿到令牌心情不错,朝贺彦瑞摆摆手,“贺督公拜拜,坐等明天蹭你的饭,么么哒。”
转天便是元宵节,景阳早起给太后请安隐隐听到有震天号角的声音,心想宫外大概在准备什么祭奠或者节目,也没放在心上。从皇后宫的坤宁宫里请脉回到太值房以后就准备换衣服出宫去揽云楼。
“景阳姐,皇后娘娘宫里的彩月姐姐来了。”
景阳请彩月进来坐,彩月原来是帮皇后送人参来的。
“一直说让景医官用这个参给娘娘下汤,早上娘娘惦记着正北侯出征的事,给忘了,这回又差我给送来了。”彩月笑盈盈的放下盛放人参的盒子。
景阳一听“出征”两个字立刻傻了眼,“出征?正北侯今日出征了?还没过十五啊!”
彩月没发现景阳着急,笑了笑自顾自地说:“景医官没听到早上的号角声吗?那就是送正北侯和他部将的征角声啊,虽然已经不是大军出征了,但是正北侯是主将,这号角就是皇上亲赐的。”
“正北侯回朔方了?早上就走了?”景阳蹙着眉心喃喃的说。
“也不算早,不过要说着急可是够着急了,听娘娘说昨天皇上收到北边的军报,说是蒙古人趁咱们年节打过来了,所以皇上立刻就让正北侯回去铜铃大军,今天刚过巳时就走了……”
景阳心里惦记着北海绿东珠,哪里还有心思听彩月把话说完,拿着贺彦瑞的令牌就跑向御马监。东厂督公的调令宫里的下人谁敢质疑,立刻选出一匹好马送景阳出了宫门。
景阳一路快马加鞭,别的事情什么都来不及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追上正北侯拿到绿东珠,不然等他去了北地山高水长,谁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呢!
景阳在是上次出宫在疫区才跟学会骑马,从来没有跑过长途的她,竟然一口气追了正北侯两个时辰,等追到正北侯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远离京城的官道上,荒草天天,夕阳向晚。正北侯与他手下不多的几位将领正在官道旁边的长亭休息,见到快马而来的景阳不觉一怔。
“正北侯,侯爷……”景阳翻身下马,觉得腿都都有些麻了,海面前加快脚步朝正北侯走去。
正北侯立刻出了长亭,伸手扶了她一把,讶然道:“景医官这是,从宫里而来?”
景阳点点头,虽然长久的骑马让她屁屁颠成了几瓣,但好在脑子没有颠坏,才不会一见对正北侯就说:我是来找你要绿东珠的。
“侯爷要走,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昨天等了侯爷很久都没等到您,今日快马加鞭前来给侯爷辞行。”
正北侯随意一笑道:“军务紧急,实在不能久留。我以为景医官听到号角声知道我要出征呢。”
“怎么会,我要知道必来送侯爷。”景阳微喘着气说。
正北侯拉他在长亭里坐下,拿水袋递给景阳,“这是何必呢,这样远。”
“不远不远。”景阳呛了口水放下水袋连忙摆手,“送侯爷多远都不算远。”
正北侯笑了,轻叹一口气,“虽然知道景医官是为什么而来,但能见到景医官,晏昕知足了。”
景阳一怔,却看到正北侯从衣襟里拿出一只不大的锦盒,“皇后娘娘跟我说过,你求她赏你绿东珠,现在这东西在我这里,你之前为什么就不开口要呢?”
“我……”
正北侯抬手制止她道:“景阳,你与我见外了,如果你要的话我绝不会不给你。”
景阳心想正北侯真是想多了,她是想开口要来着,但是这不是没赶上时候么。
“原谅我自私了,其实早上我想过把绿东珠留给你,但是,我以为你会为了这颗珠子送我一程,但是很遗憾没能看到你,我就把它呆在了身上,我想或许能做个留念呢,有它在,你还能想到我。”
“侯爷,我这样来追你不是为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景阳还说是为了珠子来追正北侯那可就太混蛋了,虽然是作者君塑造在书中的人物,可是如今他也有血有肉有感情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眼前。如果谎言能够令人欣慰,何不继续善意的谎言呢。
“我知道。景阳,谢谢你来,还是那句话,临走之前能看到你,晏昕知足了。”正北侯将盛放绿东珠的锦盒放在景阳手心,双手拢住她因在寒风中握紧马缰而冰凉的手。
“后会有期,景阳。”正北侯看着她,片刻起身大步走出亭外,对部将喊道:“启程!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关口!”
春节已过,但北国的风依旧寒冷,夕阳下景阳立在亭中看着正北侯的骑兵人马绝尘而去,留下的只是残阳如血,烟尘腾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