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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监显然更为聪明, 他当即就换了副面孔,面露苦色地弯腰躬身道:“太子殿下早早就吩咐过的, 若是出了事, 便立即请陆公子前来。燕王殿下,实在是事出紧急, 若非如此,奴婢们也不敢擅自做主将陆公子请回来……”
朱棣面色冷凝,不为所动。
陆长亭低眉垂目,仿佛看不出那太监的窘迫和焦灼一般。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二人的无礼, 太子是不可抗的, 但并不代表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踩在他的脸上。是他们有求于他,可不是他有求于他们。此时朱棣既然为他出头了, 他便不会出来打断。否则他若是做了这个假好人, 又置朱棣的一片维护之心于何地?
太监见陆长亭也无动于衷, 终于开始急了。
“求燕王以东宫之事为重……”方才骑马追赶那人忍不住开口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一开口,便又得罪了朱棣。
东宫之事为重?
东宫便很是了不得了?
这人轻而易举地撩动了朱棣心底的火气。
陆长亭心底咯噔一声, 忍不住在心底为朱标点了根蜡。朱标性格谦逊, 怎么他手底下的人却没学到半分呢?还是说正因为朱标脾气太好,方才使得手底下人猖狂了?
陆长亭抬头朝那人打量过去,只见那人作侍卫打扮,瞧上去应当也是常在朱标跟前出入的人,否则面上不会如此傲气,就算他再竭力压制都仍旧泄露了出来。
“你叫什么?”陆长亭出声问。
侍卫没想到燕王一言不发,完全不将东宫威严看在眼中也就罢了,就连这位陆公子也敢贸然插声,一副全然不将东宫放在眼中的模样。莫非是仗着有燕王撑腰?
侍卫心中暗嘲陆长亭行为愚蠢,却不知别人也在笑他愚蠢。
陆长亭见他不答,也知道这侍卫是没将他放在眼中,顿时毫不客气地冷笑道:“怎么?阁下大名莫非不能问?”
此时殿中的宫人们没想到陆长亭会动怒,猝不及防之下都是一愣,待对上陆长亭那张冷傲的面孔时,他们方才想起这个少年曾经在宫中出了何等的风头,连皇上都是亲口夸赞过的……再想一想往日太子是如何对待他的,聪明的宫人已经低下了头。此时得罪陆公子,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那侍卫眉毛一扬,怒道:“陆公子!如今东宫出事,迫在眉睫,你却对我纠缠不休……”
陆长亭差点被气笑了。
对他纠缠不休?陆长亭还真没有这样的爱好。
“去请太子吧。”陆长亭当即拉下了脸,不再有半分好脸色:“燕王说得不错,若无太子,我怎敢乱动?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昏了头,我却没昏头。这里是太子东宫,不是谁人都能随意走动的!若无太子,出了差错,谁来担当?我不过一个小秀才,自认担当不起!”
陆长亭在东宫少有开口说话的时候,就算是开口也是与朱标说话,口吻那是甚为温和,于是东宫诸人都不知道他冷起脸来的时候,竟是这般锐利逼人,教人不敢直视。
朱棣看了看陆长亭此时冷着脸的模样,无端想起了多年前在中都的时候,若非场合不对,朱棣便要笑出声来了。
此时侍卫面色发黑,搜肠刮肚一番,竟是找不到什么话来应对陆长亭的责难。是的,在这侍卫看来,陆长亭说的这些话不过是无端责难罢了。
还是太监反应快,他忙插声道:“奴婢这就去请太子殿下……陆公子稍安勿躁,莫要气急,气大伤身呐!”
陆长亭没有说话,只冷眼看着那太监。
太监擦了擦额上的汗,一边在心底骂那侍卫没有眼色,一边又心疼自己在这里伏低做小,还一边感叹道,日后怕是不能轻易得罪了这陆公子……才听说皇上在寿宴之上还称赞了燕王,他们纵然是东宫的奴仆,但终究也只是奴仆,哪里得罪得起燕王呢?
太监转身亲自跑了出去。
侍卫顿时被晾在了一边,面色愈加地不好看了。在他看来,太子便是除却皇上以外的天下至尊,纵然这里有个燕王又如何?那也应当尊敬太子!听从太子的命令!也不知在拿乔什么。而那太监则更是可恶,竟然这般失了东宫的威严!还当真为那陆长亭寻太子去了!
待太监一走,陆长亭这才冷飕飕地又看了侍卫一眼:“就算你不说,我也自然会知道。”
朱标或许是真将太子妃吕氏系在了心上,没多久便赶到了殿中来。
他踏进殿门的时候,两颊都微微红了,想必是一路快步行来。
“长亭!”朱标快步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面上表情多少有些焦躁,因为一心牵挂太子妃的缘故,朱标一眼就见着了陆长亭,反倒是朱棣被他给忽略了过去。
朱棣对此也不意外,面上半点神色也无。
“出了何事?长亭……长亭可过去瞧了?”看着陆长亭动也不动,朱标心底的焦躁便更为浓重了,只是朱标有礼多了,他知道此时就算心中再焦灼,也不能发作脾气。
陆长亭低声道:“出了何事我不知道。我和四哥都已经出宫了,是这侍卫来寻我,说是东宫出了事,待我进了东宫,询问他和引路的太监究竟是出了何事,却无人应答,我自然是无从知晓的。东宫乃是太子殿下的居所,我和四哥也不敢乱走,便只能在此等待了。”
朱标这时冷静了下来,心底的那点儿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了。
长亭的话,挑不出一丝错处来。反倒是他宫中的太监侍卫不够伶俐了……
陆长亭将朱标面上神色变化收入了眼底。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陆长亭适时地指了指侍卫:“太子殿下,此人叫什么?”
朱标虽然不明所以,但心底焦灼占了上风,便想也不想地答道:“焦语。”
陆长亭点头:“此人对我甚是无礼,初时我还当是太子殿下对我有何不满,方才……”不待陆长亭将话说完,朱标已然愤怒地看向了焦语,厉声道:“陆公子所言,可属实?”
焦语懵住了,明明是这陆长亭太过无礼,视东宫为无物,怎么、怎么倒成了他的错?
陆长亭就算是讨厌一个人,也向来讨厌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他冷声道:“此人既然对我无礼,想必是见到我便觉得厌恶,正巧,我也不愿见到他。那便请太子准我日后来到东宫时,都不用见到此人的身影吧。”
朱标想了想,还觉得陆长亭虽然性子冷傲,但心思却纯善至极,纵然是被人得罪了,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惩罚罢了……于是朱标当即就点了头,身在高位的他哪里想得到,如今因着太子妃之事,陆长亭必然频频出入东宫,而为了不让陆长亭见到焦语踪影,焦语必然会被调离到太子的视线之外,一旦离开了太子身边,焦语日后还有何前途可言?
朱标不知个中种种,甚至还觉得如此算不得惩罚,于是犹豫后,他又罚了焦语的俸禄,随后他才注意到了一边的朱棣。
朱标匆匆与朱棣说过话后,就让太监在前面一边引路,一边叙说事情的经过。
陆长亭见目的已达,自然也不再耽搁时间,立即起身跟随,与他同行的还有朱棣。朱标虽觉不妥,但此时也没工夫去讲究那么多了,便纵容了朱棣随行。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大殿中,焦语呆立在这里,这时候方才意识到,刚才那陆长亭的不肯合作,不过是为了在之后利用太子,狠狠罚他!
焦语咬了咬牙,暗暗骂道。
这人还是秀才?他日后若是考中进士为官,怕也只能是佞臣!
……
“小殿下有些困倦,皇上便派人将小殿下送回了东宫,正巧遇上了太子妃,太子妃便将小殿下带回去了。奴婢们寻不着小殿下,一番询问后,便找到了太子妃那处去,可谁知太子妃否认小殿下去了她那处……但那么多宫人都瞧着呢,这、这怎么会出错呢?”那太监说着说着,像是快要哭出声来了一般。
随着朱标的面色越来越惊骇,那太监也的确哭了出来,眼泪鼻涕都缀在了脸庞上,瞧上去像是伤心到了极致一般。
陆长亭心中道了一声难怪。
难怪东宫的人这么火急火燎的。
朱允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谁人敢不看重这位皇太孙?何况就算朱标平日里做得再隐晦,东宫中人多少也能感觉到,怕是太子妃有异。然而就是这样敏感的关头,皇太孙从太子妃那处失踪了,他们哪里担当得起其中罪责?
想到历史上还做了建文帝的朱允炆,陆长亭觉得他的运气应当不至于这样差,还未长成就先毁在自己母亲手里了……不然陆长亭真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进野史里去了。
于是陆长亭当先出声安慰了朱标:“太子莫要心急,前去一瞧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陆长亭也不过是说了句极为套路的话,但此时听在朱标耳中,倒是如同那一点灵台清明,提醒了他保持理智。
朱标沉重地点点头,再回过头来看陆长亭时,眼中竟是带上了些许的感激。
“长亭说的是,正好……也能带长亭前去一瞧居所,如此也能瞧出风水异处了。”说完,朱标的步履加快了起来,但面上神色倒是没多少惊慌了。
朱棣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中多少有些吃味。
他们离太子妃的居所并不远,很快便到了院子外。
宫人们见太子带来,身后还跟了不少人,忙惶惶地将他们迎了进去。吕氏听见了动静,很快也出来了。
吕氏今日换了身衣裳,不过叫陆长亭觉得怪异的是,吕氏的容颜似乎更为明艳了,有种说不出的动人味道。若是一个人过得无忧,容貌或许是会越来越动人,但这些放在吕氏的身上,则显得奇怪了。
这回吕氏也没瞧见别的人,直直地朝着朱标就迎上去了,口中柔声道:“太子怎么来了?”
朱标稳住心神:“允炆呢?”
吕氏怔了怔,陡然从欢喜娇羞中抽离了出来:“太子怎么问起他来了?”
陆长亭没有放过吕氏面上的半点表情,也就是这时候,他发现吕氏脸上竟然还有着极为细微的嫉妒之色。
丈夫关怀儿子,这也能嫉妒?
陆长亭觉得这吕氏果然是魔怔了。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吕氏,而后便落到了这个院子之中。
皇宫中的建筑都是有讲究的,大体上来说风水都不大可能出什么错,除非是皇宫袭承自前朝,而其中建筑是依照前朝的皇宫中人的八字来督造的,而换到后人住进来时,便出现了八字与风水不合的现象。可若是不合……那早该不合了吧?
陆长亭定下神,细心去瞧,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一瞧,陆长亭才觉得院子里有些不对劲。
风水会形成自己的场,一些场是好的,一些是坏的,各自都会有所表现。不管你是好是坏,都会有所表现。但这里……却什么表现也没有,连自己形成的场都没有,叫人看不见好,也看不见坏。这就是过分干净了,反倒让陆长亭感觉到了深深的违和感。
陆长亭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了不远处的殿门上。
那里放了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这座大殿的名字。而就是那块匾额之后,陆长亭隐约瞥见了一抹红色,因为匾额底色也是朱漆的,所以那里并不引人注目,只是陆长亭的眼神格外的好,方才一眼就捉住了那个地方。
陆长亭并没有急着叫出声来。
此时朱标询问吕氏却得不到朱允炆的下落,心中那些柔情和耐心都快被消磨光了。
“韵儿,你快告诉我,允炆到底去了何处?宫人们都说韵儿在你那处……”朱标眉头紧锁,甚至抬手握住了吕氏的肩。
听见朱标唤自己的闺名,吕氏似有一瞬间的触动,但随即吕氏面上便被笑靥如花的表情所替代了,她不解地道:“太子怎么总是信那些宫人,反倒是不曾信我?”
陆长亭从中听出了一丝怨怼。
不过看样子,朱标是什么也没听出来,他已经再度被焦灼冲昏了头脑。
陆长亭暗暗感叹,朱标什么都好,但若论起心性,确实不如朱棣。
“太子妃!”朱标微微拔高了声音。
吕氏微微皱眉,柔声道:“太子站在这里对我发作,岂不是故意下我的面子?太子大可进门去,让你的宫人搜寻一番,瞧瞧允炆在何处……”
朱标正要说话,陆长亭已然先一步开口了:“叨扰太子妃了。”
吕氏此时就跟走火入魔了一样,对陆长亭的声音充耳不闻,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也幸而吕氏这看不进旁人的毛病越来越重了,不然怕是很快就会发现陆长亭的“图谋不轨”,便不会允许陆长亭进门去了。
此时朱标听见陆长亭的声音响起,就如同脑子里骤然流过了一道清流一般,冰凉得他打了个冷颤,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进去吧。”朱标道。
吕氏欢喜的表情上了脸,她轻轻搂住朱标的臂弯,和朱标一同往殿内走去。
旁边的宫人们对吕氏的这副做派见怪不怪,显然吕氏这样“犯病”已经很久了。
因为有朱标使了“美人计”的缘故,陆长亭和朱棣很轻易地入了太子妃的居所,而除却他们之外,别的人是再不能往前一步了。毕竟这里乃是太子妃的居所,谁还有资格踏足呢?
陆长亭冲朱标眨了眨眼,朱标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表示会意。随后朱标就转头与吕氏说话去了,这回朱标的口吻温和了许多,也顺利转走了太子妃所有的注意力。
陆长亭便悄悄地往后殿走去了。
朱棣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殿中宫女低着头,噤了声,不敢拦。
在后殿中转了一圈,陆长亭依旧什么也未曾感受到。
一个不好不坏的地方,一个没有半点气场的地方……若是打个比喻……这里就像是、就像是死地一样。唯有死地,方才没有灵气,也没有厄气。
朱棣低声问:“如何?如是棘手,撒手不管便是。”对于他那好大哥来说,太子妃最是重要,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长亭最为重要。
陆长亭双眼却异常地发着亮:“棘手,但却有意思。”
毕竟,他还未曾遇见过这样的局面,怎么舍得撒手离开?
朱棣微微皱眉,他不愿陆长亭去冒这个险,但他却不会将这些心思说出口。
此时还不如想想,若是最后结果不成……该如何制住他的太子长兄……
两人望着跟前的大殿,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