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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教的人明知北平定有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但他们却不敢躲藏起来, 哪怕心底再为畏惧, 也唯有咬紧了牙关,怀揣着也许史嘉赐不会心狠到出卖整个白莲教的想法, 奔赴北平这条死路。
又因为史嘉赐在白莲教内身份贵重, 因而来的也并非什么阿猫阿狗之辈。很划算的, 燕王府抓获了这次行动的领头人——白莲教一位分量不轻的坛主。
有这么一个人, 能顶其他不少人了。毕竟史嘉赐离开白莲教已久, 还有些新鲜的情报, 自然得从这位坛主口中探出。
知晓这些以后, 陆长亭便没再关心此事了,毕竟刑讯就不干他的事了。
陆长亭老老实实地待在了燕王府中,读书、习武, 做起了最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事来。
一日日下来, 陆长亭发觉自己的耐性越发地好了,如今倒是再也不觉得科举是如何艰难可畏之事。他坐在厅中,翻动着手中的书, 这是邹筑墨交给他进行“课外阅读扩展”的, 细说来与科举要求读的书并无关系, 但细细看下来倒也有意思,作放松用是极好的。
丫鬟贴心地换了新的点心来,就摆在陆长亭的手侧,触手便可及。
只是今日丫鬟没有立时退下,而是低声道:“史掌柜来了。”
因着史嘉赐如今已然站在燕王府一方,自然,他一出现便立即有下人报上来了。
陆长亭不得不放下了书和点心:“他是来见王爷的?”
丫鬟摇摇头,小声道:“史掌柜说是来见您的。”
他有什么好见的?史嘉赐是个聪明人,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抱紧朱棣的大腿才是吧?还是说史嘉赐该说的话已经都与朱棣说了?
陆长亭抿了一下唇,道:“让他来吧。”
丫鬟点点头,出去将话传给了一个小厮。
所有人都未觉得陆长亭这般主人姿态有何不妥之处。众人早在这几年朱棣待陆长亭的尤为特殊之中,潜移默化地将陆长亭当成了燕王府另一个能做主的人。
此时燕王府的大门外,除却史嘉赐,却还有一行人,他们焉巴巴地等在那里,而王府的守卫对他们视若无睹。
史嘉赐觉得新鲜极了,不由得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两眼。
在史嘉赐打量他们的时候,那边的人也在打量史嘉赐,而当他们看见燕王府里出来了一个小厮,引着史嘉赐往里去了之后,他们登时抑制不住地对着史嘉赐的背影升起了羡慕嫉妒恨之情。
少年咬了咬牙,问父亲:“那人是谁?凭什么他便能进出燕王府?而我们却还要在这里苦苦等候?”
“那是史掌柜。”
少年面上登时闪现了轻视鄙夷之色:“一个商人?”
“谁让这个商人得了陆公子的青睐呢?”
少年乍然听闻这句话,顿时便惊奇道:“得了陆长亭的青睐?”
“嗯,早前便听闻这史掌柜虽然没本事得以接近燕王,但他却另有谋算,暗地里与这陆公子搭上了关系,之后……自然便入了燕王的眼。”
少年压抑不住眼底的嫉妒,又深深地往燕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道:“那……那陆长亭与燕王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燕王连一个商人都能看进眼去?
而他身为县学童生,说不准便是将来的举人老爷,却连燕王一个正眼都得不到……
“什么关系啊……”少年的父亲轻叹一声,“不敢说啊。”
有什么不敢说的?少年拧起了眉。
……
这厢史嘉赐已然由小厮引着到了陆长亭的跟前。
陆长亭抬头将他打量了一番。史嘉赐的腿伤已然大好,走路自然不再是一瘸一拐,而之前被白莲教众攻击的狼狈也全然从他身上消失了。此时的史嘉赐又回到了之前那般温文儒雅的姿态。果然,只有这时候的他才更符合他在白莲教的身份。
史嘉赐朝着陆长亭的方向轻轻一拜,道:“近日都在宅中静养,未能前来拜谢长亭,今日便特上门来,邀长亭赴宴,好让我有机会能谢了长亭的援救之恩。”如今朱棣不在跟前,史嘉赐便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
陆长亭微微挑眉,心中暗道一声史嘉赐果然是个人精。
其实他救了史嘉赐一把,也是史嘉赐出卖白莲教换来的,实在谈不上多么大的恩情,偏偏史嘉赐能将话说得这样漂亮,并且不吝向陆长亭还恩。
想着近日自己的确未曾踏出燕王府的大门,也正该出门走一走了,陆长亭便也就顺着应了下来。
“可是现在便前往?”
“长亭若是有空暇,那便此时过去,庆水楼的鱼儿正当鲜美的时候,此时过去,说不得还能吃上那儿的招牌菜。”
经史嘉赐如此一说,陆长亭顿时便觉口舌生津,食欲噌噌往上拔。
陆长亭站起身来,“走吧。”
陪在一旁的马三保见状,马上转身去安排好了马车和随行的人。
陆长亭看了一眼马三保的背影,暗道了一声“糟蹋”。自己将马三保这样留在身边使唤,可不是糟蹋吗?
很快,马车人手都已备好,陆长亭便大方地跟着史嘉赐一块儿出了王府。
马车行至高墙外,史嘉赐突然笑道:“燕王府外一直候着的那行人,是什么人?”
陆长亭微微诧异,掀起车帘往外看去,等注意到外头站着的那一行人后,陆长亭才想起来,啊……他们还当真日日往燕王府来报道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又或者说,如今这番做派,都不过是为在朱棣跟前博个出彩?
这段时日鲜少出门,竟是没注意到他们。既然现在见着了,陆长亭也不打算继续和他们玩儿下去了,免得日后给人留下口舌……
陆长亭让车夫停住了马车,而后探出了半个身子,对那边的少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男子松了一口气:“陆公子可是原谅犬子了?”
陆长亭只淡淡一笑,并未多作解释。
那少年却从陆长亭的眼中瞥见几分轻视之色。
其实与他轻视史嘉赐的时候何等相似,但少年却不管这些,他只觉得心底顿时有一把火灼烧着,灼烧得他难受极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难受,遭受的冷眼,丢弃颜面的羞窘……全部挤在了一处,让他难以控制地看着陆长亭渐渐露出了嫉恨的眼神。
你到底与燕王是什么关系,方才能有今日呢?
……
陆长亭也不管那少年记没记下他的话,反正他该说的已经说了,日后也不会成了话柄。
陆长亭当即坐回了马车中,而后垂下马车帘,心情愉悦地同史嘉赐一起奔赴了那庆水楼。
少年站在那里久久都未回神,直到身后的父亲叹息一声:“这分明是还未原谅你啊……”
少年回头看了看下人手中捧着的致歉礼,顿时心头火气,讥诮地道:“人家是瞧不上这些东西的,正好,都收回去罢!我明日还得去县学呢!”他可与陆长亭不同,他是要日日去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