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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瑜静静地说出这段话,这一刻,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他只是觉得有点孤独。是的,孤独,这个世界上本该与他最亲的人,却压根不懂他;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指望她能懂他,这个世界本就不是他的那个世界,他不指望能娶到一个与他有共同语言的妻子,所以他希望能够娶一个能把家管好,能照顾好他的妈妈跟妾室的妻子,为此,他退而求其次,特地选了一个家世一般名声不错的姑娘,谁知道,还是弄成了这样。
方云清听不太懂连瑜的意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是的,燕惜惜这件事儿她处理得有点过火了,可真的也只是有点而已,官宦人家,谁家不听话的姬妾能落到好的?这样子发卖出去也不是什么特别处理方式吧;而这两个丫鬟,这,老爷说的太可笑了!能侍奉老爷是她们的福气,她们怎么可能不乐意?至于老爷喜欢不喜欢她们,那是老爷的事儿,做侍妾的尽了自己的本分就是了,难道主母还要操心侍妾过的痛快不痛快?
连心情烦躁,却也没有忘了先让两个丫头出去,两个丫头早就吓坏了,跪在那里不知所措,胆子小一点的秋菊已经哭了起来。连瑜对方云清不满,但他并不是一个习惯迁怒的人,他低下头轻声对两个丫鬟说:“好了,回去吧,回去把头发重新梳回原来的模样,今天的事,全当没发生过,日后,我再帮你们找个好婆家,不,不是我帮你们找,我让你们自己挑,想嫁什么人就嫁什么人,我送你们一副好嫁妆!”两个丫鬟原本不敢哭出声,这会儿被连瑜这么一说,忍不住抽噎了起来,连瑜不再多说,摆手让两个人退下。
两个丫鬟抽抽搭搭地走了,方云清冷眼旁观,忍不住道:“老爷真是怜香惜玉,对女孩子永远都是好脾气!”
连瑜看方云清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她是压根不明白呢?那不是什么怜香惜玉,只是作为一个人,对同类最起码的尊重,最起码的怜悯。
这问题,真的不是能够通过交流沟通什么的能解决的——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深达几百年的代沟,他们之间的矛盾,是两个社会形态的矛盾。当然他也没指望妻子能做到什么平等待人,但是,起码的智慧应该有一点吧?她甚至完全不去揣摩丈夫的性格,就自顾自地做出这样的蠢事。
连瑜纳妾的本心并不是想坐拥粉黛三千什么的,如果可能,他宁愿像上辈子那样,可以找自己喜欢的女人,喜欢的时候在一起,不喜欢的时候好聚好散,他没有那么变态的占有欲,凡是他喜欢的就一定要霸占一辈子——可这不是那个世界啊!这个世界,能陪他取乐的女人无不身份卑微,前途渺茫。让他只图一时的欢愉,过后就把对方抛在脑后,他做不到:这不是那个女人们失恋了可以再找男朋友的年代,不是那个每一个人都拥有不被他人奴役的权利的年代。
这些青楼的女子,她们连起码的人身自由都没有,她们中的大部分都会凄艳地凋零。他不忍心那样,那样冷漠的对曾经耳鬓厮磨的情人熟视无睹。所以他愿意负起责任来,任娇娘也好,燕惜惜也好穆巧巧也好,他想要她们做自己的妾,并非出于占有欲,更多的是为了给她们一块立足之地。
然而这块立足之地,现在有一个人认为也是属于她的。而那个人,却是打心眼里不想要这几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地盘上的——男人可以分享,但只能分享给那些看在她面前乖乖做狗的女人。
有那么一刻,连瑜那个聪明的脑袋瓜子里冒出了一个有趣的脑洞:原来,自己是个大礼包啊!听夫人话的女人,可以得到与他共度*的机会……唔,这可真有些讽刺。
方云清当然不知道连瑜在想什么,她只看到自己的丈夫静静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似乎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在发呆。她不敢插嘴,只拘谨地坐在一旁,等连瑜缓过神来,好一会儿,连瑜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他嘴角弯了弯,笑了一下,然后忽然扭过头来,冲她说:“所以呢,其实做下人什么的,听夫人的话绝对是最紧要的,你看,听话的呢,就可以赏她们一个老爷睡睡;不听话的,直接发卖出去!夫人,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方云清脸色大变,连瑜这话说的实在是诛心,让她既惶恐又委屈,这当口,她哪里还注意的了什么面子,赶紧站了起来,跪在连瑜面前:“老爷,我知道燕惜惜那件事儿是我做的过火了。我知道错了,老爷该骂就骂该打,打两下也成,可您不该这么作践我的心!难道在您眼里,我就是那等目中无人的骄横妇人?我若不是想做个贤良的妇人,又哪里会往你身边送丫鬟?我分明一片好心,怎么到了您的嘴里,就这么不堪了?您方才的话,若是认真的,那未免太不讲道理;若是开玩笑,这玩笑也太伤人了!”方云清一开始只是想道歉诉委屈,可说着说着,脾气也上来了,她再怎么贤良淑德,也毕竟只是个十七八的姑娘,又不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的妖怪,十七八的姑娘,又是家里唯一的嫡女,便是有心计,也是有限的,城府能深到哪里去!
方云清说着,越发觉得委屈,不禁落下泪来:“我好歹也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虽然读书不多,可三从四德这些东西却是学的兢兢业业,刻在心里不敢忘!我把老爷当做自己的天,有哪会不把老爷放在眼里?这个家从来都是老爷做主,我也之事做的分内之事,管管后宅罢了!我哪里管得不好,老爷自管说!可方才那样的话,我求老爷不要再说了……”
连瑜静静地听方云清说完这些话,点点头,轻声道:“夫人的意思是,这个家里呢,我管对外的大事儿,你的责任就是把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儿管好,对吧!”
方云清道:“男主外女主内,本就该这样!我知道老爷怪我管得多,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么大个家,没点规矩怎么行?”
连瑜点头:“夫人说的是,我知道夫人是个认真的,尽职的夫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谈谈规矩的问题——我想知道,夫人准备如何处置胡婆子?”
方云清登时愣在当场。
方云清愣了好一会儿,才干干巴巴地说:“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竟听不懂!”
连瑜叹了口气:“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的?身为一家的主母,你该知道,一个喜欢挑拨是非,偏偏又在主人面前很有面子的刁奴,会对整个家庭造成什么影响吧?”
方云清慌忙解释道:“老爷,您这是误会了什么吧?胡氏是我的奶娘啊,奶娘她,她哪里算得上刁奴?”
连瑜轻声道:“夫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的?顾大人早就跟我说过,因为觉得纳闷,才在路上特意地截了惜惜的马车向她询问情况,他跟我说的,与我后来了解到的,并没有任何出入。而夫人那日,却说惜惜专门找了顾大人去,特特地挑拨是非——我对你的人品,还是有些信任的,我想,你是绝对没必要在这上头编了谎话来骗我的,那你为什么这么说?解释只有一个,有人在你的面前添油加醋,撒了谎!”
连瑜说到这里,低头看看方云清:“这个人是胡氏,对么?”
胡氏是方云清的奶娘,方云清对胡氏很有感情,相应的,对胡氏的那些破毛病也心知肚明,这会儿连瑜说起来,她的脑袋里瞬时就把事情理清了:连瑜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糊弄他,而胡氏那个嘴上跑火车的毛病她也太清楚了,所以,这是有□□是真的。想到这里,方云清心一横,忙冲连瑜哭道:“老爷,当时我脑子都乱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老爷,这事儿您就是当是我错了,就别追究奶娘了……”
连瑜点点头:“好,这件事儿是你一时口误说错了,你是宁可承认自己小心眼,都不愿意我追究胡氏,对吧?”
方云清哭道:“奶娘从小把我奶大,总不能就为一句话就给她没脸吧!!”
连瑜摇摇头:“什么叫给她没脸?你以为她的事情,追究起来只是有脸没脸的问题?你因为,我真的只因为一句话便要追究她么?”他顿了顿,看向方云清:“燕惜惜这几年月事一直不正常,所以每个月都要到医生那里开药,我就想知道,这普普通通看个妇科,怎么就能触了你的逆鳞,把她生生给卖了出去?难不成你觉得,想要看妇科就一定是想立刻生孩子,想生孩子就一定是要打你的脸,想要踩到你的头上,所以一定要处置?我想知道,这岂有此理的逻辑,是谁教与你的?或者说,是谁骗你说她看的是专攻生育的大夫,是想抢在你前头生出个儿子来?!”
方云清登时愣了,她想来想去,依稀记得是胡氏跟他说,燕惜惜去看妇科,看妇科是为了什么呢?是真的问清楚大夫了么?这些她完全没有印象,所有的所有,都是胡氏告诉她的。是胡氏告诉她,燕惜惜去看妇科,也是胡氏告诉她,燕惜惜是去寻生儿子的方子,还是胡氏对她说,燕惜惜必然是想要赶在她之前生个儿子出来,她还偷偷地跑去顾大人那里挑拨,这女人其心可诛!
方云清脑子正胡思乱想,却听连瑜沉声道:“好吧,这些,都可以说她是护主心切,毕竟对于她这样子主母身边的老人来说,小妾生来就是给主母添乱的,这个问题放在一边,我一会儿在算!——我现在还想知道,芳姐呢?芳姐又怎么招惹她了?烦劳她特特地当着你的一群丫头的面,像对下人一样数落。夫人,这个家,到底谁是谁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似乎有些啰嗦,唔,不过我实在没法太省略,有些看起来啰嗦的东西,比如去审问仆人什么的,恰好我想表述的连瑜与方云清另一个非常大的区别:方云清做事,很容易轻信,会被人鼓动撺掇,当然轻信谁与被谁撺掇是固定的对象……而连瑜,即使感情上是站在妈妈与爱妾这边的,但他依然不会偏听偏信,他下结论要证据,所以他去询问许多人,而他惩罚人也要讲究量刑适当——我以为,这是一个成功者最基本素养之一,连这都做不到的,也就别提什么能力了……那种会因为别人踩了他的鞋子一脚就想打断人家一条腿的人,掌握了更大的权力也不过就是危害社会罢了……
啊啊啊对不起我又把槽都吐光了,这让别人怎么留言,喂,大家会找到别的可以吐槽的对吧?
第三章,感谢悠悠的浅水炸弹……摸摸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