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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龙兵屿
“小曦没回来、被初七带着跑了?!!!”
听瞳和承栾说明了一个月前流月城中发生何事——虽然这二位并没有直接目睹,沈夜经过反复的去芜存菁,终于提炼出自己最需要的中心思想,然后暴怒了。
沧溟面色沉痛地点了点头。
于是沈夜终于明白什么叫终日打雁反被雁啄,再多三人份的想象力,他也没有料到初七居然有胆子拐带他的宝贝妹妹潜逃。
“乐、乐乐乐乐乐乐乐乐无异他们过几天就要来的,具体怎么回事他们最清楚!”
一辈子都难得这么机智一回的天府祭司迅速找到替罪羊,转移了暴怒的前任大祭司的注意力。
“阿夜你也辛苦了这么多年,既然辞去了大祭司之位,”沧溟建议道,“正好休息些时日如何?”
“小曦都没回来,哪有心思休息?”沈夜只想把初七抓回来大卸八块切细了下锅炸。
算了,帮人帮到底吧……
现任大祭司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真是个好人。
“中原朝廷即将遣使前来,商讨烈山部安置问题;而沧溟城主寄身矩木多年、身体虚弱无法理事,从前被镇压的那几家恐怕会趁机反弹;横公鱼的族长也来信了,似乎有意商讨以物易物之事……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你就忍心让城主独自承担如此重担?”
沈夜顿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这龙兵屿看起来规划得还真不错……”
乐无异好奇地左顾右盼着,“有点流月城的味道,不过整体风格跟这座岛显得很和谐……等闻人的禁闭结束了,一定要带她来这里看看!”
“乐兄尽管放心,有程前辈帮忙说情,大约不会真的罚她禁闭三年罢。况且听秦百将所言,程前辈虽在无厌伽蓝困了些日子、饿瘦了些,对烈山部的好酒可是惦记得紧。”
一边说着,夏夷则捉紧了左顾右盼的阿阮的手,免得她好奇心旺盛只顾着瞧新奇、一不小心走丢了。
其实真相是,闻人羽她师兄秦炀发现,自家师父从无厌伽蓝回来反倒胖了几斤,仔细追问才知道原来烈山部的监牢伙食极好……
随后百草谷就收到了意皋寄来的伙食费账单。
三人走走停停,渐渐靠近了位于龙兵屿正中央的神殿。
“贵客临门本当盛情相迎,然我族新迁此地,仓促之间招待不周,还望诸位见谅。”
在神殿前大厅门口等候乐无异这一行牛鬼蛇神的,是天府祭司从阳与一个身穿同阶位祭服的秀丽女子,眉目瞧来十分柔和。
看到旧主,李狗蛋欢快地嗷唔一声,扑上去就抱着从阳的腿蹭,一旁的陌生女祭司笑着打圆场介绍,自称名叫云葙,是新晋的太阴祭司,同天府祭司一起接待中原来客的。
跟着从阳和云葙进入神殿,等大祭司处理完日常事务、去了议事厅,却看到上首坐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承栾。
看到承栾,乐无异立刻想起一个多月前曾经被这家伙耍得团团转、满腔怒火冲进流月城结果发现事实与描述相差甚远的惨痛经历。
“……竟然是你!”
“哦,谢偃之徒对本座有何看法?”
承栾微微抬了抬眉毛,露出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笑容,“为何不见谢偃同来?七杀祭司适才还问,何时才能将他身首重新缝合呢。”
夏夷则和阿阮忍不住扭头看向拖着棺材跟在后面的拉拉——身上的绷带依旧花里胡哨,这一路走来,他们被岛上不少烈山部的民众指指点点地围观,也是这家伙的功劳。
话说回来,团子他们什么时候才来领走干尸?就算不用浪费口粮,带着这么个奇葩招摇过市,压力也够大了。
不提谢偃还好,一提他,乐无异就心虚不已。毕竟乐小公子当时会寻找昭明杀进流月城,就是为了营救师父——的脑袋,结果被后面一系列诈尸和神发展搞得头昏脑涨不明所以,连自家师父□□尸塞进棺材里这档事,也是离开流月城之后才发现的……
而且后来谢偃对这件事似乎怨念颇深,天天给小徒弟讲睡前故事,吓得乐小公子整晚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呆毛都无精打采的、翘不起来了。
尽管如此,对自家师父尊敬得丧心病狂的乐无异还是偷偷往枕头底下塞了块凝音石,把自家师父讲的睡前故事记录了下来。
等乐无异结束回忆,那边夏夷则已经跟新任紫微大祭司承栾交涉完毕,可以进入观光流程了。
龙兵屿上的新城大部分是土木建筑,除了一部分区域受地形限制无法还原,基本仿照流月城的建筑走势和布局,对于逛过流月城又有李狗蛋带路的乐无异等人来说,并不是完全陌生。
神殿中央,原本应该是矩木的位置,种了一棵丈许高的树,看根部的泥土,似乎是刚种下不久。据临时充当导游的从阳说,这是以矩木种子培育的树苗。
“长这么高还能叫树苗?”乐无异仰着头,半天才看到树顶。
“小叶子这你就不懂了~矩木可是神树呢,虽然没有神上之血催长、又种在下界失了神性,也不是普通的下界树木能比的~~~”
阿阮双手一合,开心道,“不过真难得呀,就算有种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种出来的!”
听到有人夸树种得好,正在另一边给矩木根部松土的雩风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草屑和灰尘,一脸得意。
“那是自然,龙兵屿谁不知道巨门祭司极擅种植……”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从阳一巴掌拍乱了雩风精心打理的刘海,“玩一身泥巴被贵客看到了还敢自报家门?让意皋知道了不打死你!”
眼看雩风捂着刘海跑出了二里地,乐无异这才回过头来:“那位巨门祭司,跟意皋前辈……”
“那小子是意皋的独生子,也是我表侄。”
从阳毫不在意地说道,完全没有看到两个少年都是一副世界崩塌的表情。
——大姐你看起来还没夷则他师姐/逸清师姐年纪大呢!
“你们不是要缝谢偃么?去七杀宫所往这边走。”
因为怕碰到——谢衣的——熟人会尴尬、所以躲在偃甲包里的谢偃终于松了一口气:年轻人好奇心强,又没有其他顾虑,自然会散漫些,指望小徒弟赶紧办完正事赶紧走人,还真不太容易。
七杀祭司一向喜欢蹲在自己的小黑屋里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没到大厅门口,都能感受到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
小动物乐无异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从阳,对她的淡定佩服不已。
——殊不知此人曾经也是制造生人勿进气息的一员。
刚走到七杀祭司的私人工房门口,一行人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气震山河的咆哮。
“初七身上不是有子母蛊吗?”沈夜一拳狠狠砸在瞳面前的书案上,“顺着这个线索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了!居然敢拐跑我家小曦,这小子皮痒欠收拾!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小曦的蛊术已经比我强了,想隔绝子母蛊的感应轻而易举。”七杀祭司从容不迫地说道,神情平静。
“我不管,反正初七是你改造的,你得负责!”前任紫微大祭司一蹦三尺高。
七杀祭司那只未被眼罩覆盖的右眼中透出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非要大冬天吃西瓜的熊孩子。
“谢衣还是你教出来的,怎不见你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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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捐毒遗迹外遇见沈夜到现在,乐无异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太师父如此活泼又跳脱的模样,隔着门缝瞧进去,发型都变了,脑袋上翘起了一小绺呆毛,正随着他上蹿下跳的动作迎风招摇。
联想当初谢偃在静水湖那一堆“高天孤月、遥不可及、如冰如霜”等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形容,再对比这会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简直幻灭。
暴怒中的沈夜并没有发现门外有人,更加不知道自己犯蠢的模样被看到了。地头蛇七杀祭司虽然发现了,不过显然没有提醒前任上司的意思。
阿阮轻轻拉了拉夏夷则的袖子,小声道:“这个人,真的当过一百多年的大祭司吗?烈山部居然没被他玩坏啊……”
“……此人实在深不可测,”夏夷则犹豫许久,决定还是给传说中的大偃师一点面子,不说他名义上的师父的坏话,“这番言行……想必只是表象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想太多了!”
从阳一边捶墙一边补刀,“他碰到跟他妹妹有关的事情就是个笨蛋!”
身在偃甲包里的谢偃现在有理由相信,继承自本尊的有关沈夜的记忆,绝对是不含任何夸张成分的。
——恋妹成狂到这个地步的,除了沈夜绝无分号。
大概是从阳的笑声太大了,沈夜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听脚步似乎往门口过来了。
夏夷则果断拉起阿阮,转身就撤,采取了同样行动的还有从阳。乐无异的小动物直觉虽然感到了危机、比夏夷则更早就打算溜之大吉,然而自家师父脖子以下的部位就在这扇门里面,为了让谢偃恢复原样,他只能硬着头皮伸手叩门。
开门看到外面戳着一只徒孙和一具干尸,沈夜的脸色瞬间就由青转黑,吓得乐小公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哦,原来是谢偃之徒。”地头蛇瞅了一眼门口的少年,淡淡说道,“是为了缝合谢偃而来罢?”
乐无异忙不迭地掏出自家师父的脑袋,放在七杀祭司面前的工作台上。
被扫地出门的沈夜只能继续悲伤地猜测自家宝贝妹妹这会儿是不是被初七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阿嚏!”
某幢三进宅子里,趴在后院石桌上嗑瓜子的沈二小姐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曦小姐?”正在帮沈曦翻检晾晒药材的初七急忙上前。
“没事……”
沈曦撩起袖子,正想擦擦脸,却见初七单膝蹲下来,变魔术一样从袖子里取出布巾,细细擦干净了她的脸。
“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段时间初七的画风有点怪怪的。
初七若无其事地收起布巾,站起身来:“这些天起北风了,曦小姐还是多穿些为好。”
沈曦迟疑了一会儿,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问题所在。
……大概是想多了吧?
于是初七顺手揉了揉沈二小姐的头发,心满意足地回屋给沈曦取厚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