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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对自己脸上的疤痕丝毫不在意,因为她相信自己在意的人也不会在意,可是她唯独在意那个在自己梦中出现徘徊对自己温柔相待的那人是谁,所以当晏素问找到在医馆的小楼问她愿不愿意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时候,小楼几乎是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出去的话说不定能遇见一个认识自己的人,那就能知道那个占据自己梦境的人到底是谁了。
石菖蒲在想其实他完全不在乎小楼的来历,他是真心想对她好的,因为他喜欢她,可是这场注定无果的短暂恋情就这么突然结束了,结束在自己没有表白的这个季节,石菖蒲望着小楼和晏素问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一些淡淡的惆怅。
终于明白过来小楼是不可能再回来了,石菖蒲有些难过的回到柜台继续捣药,可是目光流转却看见了小楼换下的旧衣服正安安静静躺在柜台的一角,方才小楼拿着药篓兴冲冲离开,不小心将它遗忘了,石菖蒲暗暗想,等赶明儿自己也去做一身,上面再熏些从晏大夫那里讨来的药囊的气味,等将来小楼回来了也许会明白自己也是一个痴情人。
疾风席卷起漫天雪花铺天盖地笼罩着身子,段小楼就这么呆呆看着眼前这个捂着嘴望着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子,这种心如刀割的感觉是为什么,自己和晏姐姐在外漂泊一年多,见识过无数的画面,却从来没有过如此凌乱的心跳。
“小楼——”段小楼抬起眉傻傻望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惊讶的女子,“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吗”,段小楼开口方知嗓子干哑得紧,浅浅的鼻音让她一惊,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已是泪流满面,冰凉的雪花和着温热的眼泪浸在脸上湿得发冷。
苏笑浅听到段小楼这么一问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心口发凉,方才认出她的狂喜瞬间跌落谷底,难道说小楼不记得了。站在苏笑浅身后的顾轻离清冷的脸上也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她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正在搀扶傅书华的段小楼,她到底是真的忘了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双手,熟悉的气息,一切近在咫尺,傅书华泪眼朦胧的望着这个伸出手将自己从雪地里扶起来的人,她的指尖抚上这张刻骨铭心的脸,脸——
傅书华抹去段小楼脸上的雪花,入眼的却是那道蜿蜒的伤痕,“小楼,你的脸,怎么会这样。”在此之前的这道疤对于段小楼来说无伤大雅,有时候她甚至会忘记疤痕本身的存在,可是当傅书华的指尖触及这处已经消褪很浅的痕迹处时,她觉得当初的痛楚沿着轨迹火辣辣的发疼,她抓住了傅书华覆在自己脸上的手。
“你们认识我对不对?”段小楼目光灼灼的盯着离自己最近的傅书华,她的胸腔中正涌动着莫名的悸动,这些人认识自己,而且段小楼隐隐觉得,她们是来寻找自己的。
傅书华尚未从遇见段小楼的震撼中恢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几乎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击打趴下,傅书华拉住段小楼的袖口,倾身投入她的怀抱,放肆的泪水尽情流淌在段小楼的心口,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的搂住了傅书华,这个动作似乎曾经做过很多次,多到连心口都清晰的记得这眼泪的味道,天地间倏而静止。
趴在段小楼怀中默默将泪水流尽的傅书华整理好思绪,将上身轻轻抬起双眼直视段小楼,“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段小楼嗅着怀中人身上好闻的香气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是很久以前的一个玩伴在救我的大夫那里说她认得我,事实上我能感觉到这就是属于我的名字,小楼…对吗?”
傅书华笑着流出眼泪,“没错,是小楼,你就是我的小楼。”段小楼的脑海中细细刻画着眼前这人精致细腻的轮廓,她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问着,“你是傅姐姐吗?”在傅书华笑得倾城绝色的脸上,清冷的泪水流得更加欢快,“没错,我就是你的傅姐姐,呆子——”又是无尽的泪水,段小楼的心口酸涩的紧,她伸出手一脸疼惜的抹去傅书华脸上晶莹的泪珠,笑得温暖好看,“我终于知道你的模样了。”
所有的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或是诡异,苏笑浅的思维几乎停止转动,难怪众里寻她不见,段小楼真的失忆了,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划破了脸,失去了一切,忘记了所有,却独独还记得一声“傅姐姐”。
段小楼今天去医馆送药材耽搁的时间比以往要久上许多,站在窗前看着药庐外此刻的风雪大作,晏素问心下有些不安,今日自己着实不该同意让她独自一人出门的,想到这些日子来小楼状况,晏素问单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她转身去取蓑衣准备出门寻人。
脚还没踏出门槛,小楼的声音就在药庐前响起,“晏姐姐,我回来了。”晏素问看着徐徐走近药庐的一行人,眉眼间淡定如初,待到小楼领着那几人进了药庐,晏素问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一个清婉可人,一个秀丽清新,一个俊雅冷清,还有与其中一人十指相扣的小楼,晏素问淡淡扫过这些人脸上露出的惊叹神情,神色如常道,“诸位可是寻小楼而来。”
傅书华静静看着眼前这名超凡脱俗的女子,含笑点了下头,“正是。”来的路上段小楼已经把自己清醒之后记得的事情向傅书华如实讲了一遍,现在的她咧开嘴冲晏素问笑得开心,“晏姐姐,我终于知道自己的名字了,我姓段,我叫段小楼。”晏素问嘴角噙着笑意朝她柔柔一笑,目光定在傅书华身上,“请教小姐贵姓。”
“晏大夫无需客气,我娘家姓傅,你唤我书华就好。”傅书华说着话却收紧了与段小楼相交的手指。果然是姓傅么,晏素问听到回答后眉目舒展绽开清浅的笑意,“寒舍简陋,诸位请随意。”
苏笑浅无视屋子里弥漫的这种莫名的亲昵氛围,她的注意力现在都放在招呼几人坐下后忙着准备茶水的段小楼身上,难怪段家遍地寻她不着,原来竟是躲在了这处好地方,最初本家发了段小楼男装画像寻找,后来思虑之后又多加了女装打扮的模样,没想到这呆子即便是脸上落了这么长的伤疤还是这么副缺心少肺的呆样,穿着一身女装混迹人群还着实分不出来。苏笑浅玩味的敲了敲指尖,隐蔽偏僻的住所里头藏了这么位遗世独立的绝世佳人,这处药庐可没表面上这么简单。
端着在山上采来的茶叶沏好的热茶,段小楼提着茶盅准备给大家先倒上一杯,可是“砰——”一声茶壶从手心脱落滚在一旁,眼前杯影摇晃,人影憧憧,剧烈头痛袭来段小楼眼前一片漆黑,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小楼——”这一番着实惊呆了屋内众人,晏素问突然站起身望着昏迷过去的段小楼眉心收敛,该来的还是来了,陷入昏迷的段小楼已然不觉身边又是一副光景。
“晏大夫,小楼她怎么样了”,站在床边的傅书华五内俱焚,她们才刚刚相见,她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小楼有关于她们两人之间的一切,为什么会这样。替段小楼号完脉的晏素问站起身神色凝重的望着屋内的三人缓缓开口道,“两年前我能从崖下救回还活着的小楼,源于她的坠落过程中被崖壁上伸出的树枝搁挡了一下,她整个身子挂住树枝一起摔了下来,除了全身多处骨头断裂外,伤的最重的是她的头部,在她或清醒或昏迷的过程中,我能预见她醒后会出现记忆丧失的可能,这是因为在她的头部有坠击造成的淤血,这两年中她除了会时不时头痛欲裂,眼前模糊之外,我最担心的就是血块在她头部的迁移。”
骨裂,毁容,淤血…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吗,傅书华咬牙看着躺在床上睡得安稳的段小楼,这两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傅书华恨不得将此时段小楼承受的痛楚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
晏素问清冷澄净的眸心锁在傅书华神伤的脸上,轻轻开口道,“我等了这么久一直在等她脑中的淤血汇聚一处,这样才能一举化去所有的血块,可偏偏这时候也是最危险的,一个不慎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为今之计只有金针渡血,方能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么,傅书华缓缓走到床沿边坐下,目光来回温柔的在段小楼脸上逡巡,你这个笨呆子,离开我两年不算,还想抛下我一辈子,难道你不记得当初说过要生生世世护着傅姐姐的诺言了吗,你要是毁约,就算是追到奈何桥我也要向你讨回公道。傅书华拉过被角替段小楼把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盖好,回头对着晏素问璨然一笑,
“求晏大夫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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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寂的山头孤零零矗立着一座墓碑,傅书华站在墓前轻轻开口道,
“我回来了。”
连日车马颠簸让傅书华的身子有些吃不消,站得久了一下子有些犯晕,身后一双手稳稳托住她细如裁削的蝴蝶骨,清润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傅姐姐,你要小心点,万一摔倒了怎么办。”傅书华回过头看着一脸紧张兮兮的段小楼哑然失笑,“知道了,我哪有那么虚弱。”
一阵风拂过山顶,吹得傅书华一身衣裳飘然飞舞,段小楼吱吱叫着帮她把衣服整理好,赶紧取下自己披风要给她穿上,“山上风大,你得多穿一点。”不同以往的顺从,傅书华这次却将她递过来的披风拦下,“笨呆子,你见过有人穿着嫁衣还披上披风的吗?”
“可是——”
“没有可是”,傅书华抬起手指封住段小楼微撅的嫩唇,一袭娇红如火的嫁衣为整个山头添上鲜活的生命力,傅书华牵过段小楼的手静静站在墓前,爹爹,娘亲,你们不是说最后的遗憾就是不能亲眼看着书儿凤冠霞帔,对镜花黄的模样吗,现在你们可看到了,不知道我许下的这个良人合不合你们的心意,因为这个家伙又呆又傻,还时常会惹得书儿为她流泪,可是偏偏就是这个人,她牵动着女儿的一颦一笑,我伤心她也伤心,我高兴她也高兴,她会把她的一切毫无保留的交给书儿,这样的人书儿舍不得她,所以书儿喜欢的人爹娘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段小楼牵着傅书华微凉的指尖往山下走去,心疼的简直不能自已,要是染上风寒怎么办。傅书华心情大好的看着段小楼一脸疼惜自己的模样,“小楼,我们回去的路线都定好了吗。”
“恩,都定好了,下一站直接去苏州”,傅书华满意的冲着段小楼颔首一笑,“小楼做事越来越称我的心意了”,傅书华能想象到苏笑浅看见她和段小楼同时出现在苏府惊讶的表情。
“所以傅姐姐上次才故意拒绝了苏姐姐想去漠北的意思,这次其实是想专门给她一个惊喜吗?”
“嗯哼~”傅书华轻轻哼了声,谁让那厮当初明明就发现晏素问是药王传人却不肯告诉她,害得她在药庐外面心神俱伤,多看看那厮被拒绝后痛心疾首的样子,这样她心里才能平衡。
“傅姐姐,去完苏州之后,我想带你去见我师父,我要告诉他,花开堪折直须折,徒儿做到了。”
“笨蛋——”
“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一声不吭从漠北跑出来,把事情都丢给段叔这样真的可以吗?”
“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