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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段家少主,道人难寻。一个是林氏独女,繁花开尽。
一个无意政事,却不得不心系朝堂。一个远离俗世,同样肩负重任。
在遇见苏笑浅之前,段桓楚从未想过自己会为着什么样的女子而动心,为着他生来那一刻起,他便注定是为天下而生。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段家人从来多情,可是在段桓楚这么多年的人生中却始终不曾见有任何女子走近,不是那些女子没想过,也不是她们没试过,不仅是为着段桓楚段家少主的身份,更为着他的俊朗不凡,温润如玉,试问又怎能不让这些女子魂牵梦萦。可惜神女有心,总归襄王无梦。
身为段家少主自小天资聪颖得天独厚,不论何事均信手拈来,奈何段桓楚生性淡泊,明明锦衣玉食身世显赫,却偏爱闲云野鹤。对段家事务并不甚上心,整日却热衷于研读段家藏书库里的孤本手札,倒真像是两个妹妹平日里取笑话那般,大哥真真是个老学究。对于妹妹的玩笑话,段桓楚也是一笑置之。
少主生性淡然,但整个家业还是得有人打理不是,于是在老家主的应允下,段千霜接过了段桓楚的分内事,任劳任怨替大哥打理段家的一切。自小便与段桓楚一同接受悉心培养的段千霜做起这些事来游刃有余,只偶尔在遇到一些凭一己之力难以解决的难题时才会与段桓楚一同商议。
段兰沁最欢喜的事情便是沏上一壶好茶,坐在段桓楚和段千霜身边,在袅袅泛起的茶雾中静静被二人温润的嗓音包围。有时见到段千霜与段桓楚在一些问题上不能达成共识,却无奈两人都是极为有涵养,尽管都力争想让对方接受自己提议,却连一句争执的话都说不出口,段桓楚捧着茶盏云淡风轻,段千霜更是一脸波澜不惊,在旁人眼中看来真真是要急死,此时的段兰沁便会在心底温柔一笑,自家兄妹果然都是一般性子。
段家人果然从骨子里都不是什么本性纯善之人,三妹兰沁甚是大度的留下一纸书信将偌大段家全部抛给段桓楚和段千霜两人,自己没有丝毫愧疚便离了漠北,只身一人周游天下。留下家中段桓楚和段千霜四目相对,长叹家门不幸。待到收取段兰沁修书告知即将与苏家少主择日婚嫁之时,段桓楚与段千霜不禁笑耳,真不愧是段家的三小姐。
待到老家主仙游,段桓楚逐渐将心思转移到处理段家事业上来,一向低调行事的漠北段家在段千霜嫁入皇室之后便开始暴露在天下人视野中。
对于段千霜,段桓楚俨然心中有愧,因而对于段千霜提出的帮助他都几乎是不遗余力完成。无意朝堂的他,为护着段千霜周全,宁愿为她周旋于天下。
家中管家不止一次劝说段桓楚能稍稍留意那些痴情苦等女子的心意,却换来他温润一笑,“整个段家绑住了我的人,你还要缚上我的心么”。虚名匆匆,唯独自己的心,段桓楚不愿舍弃。
一世高贵,总不过一瞬倾颓。在接到段千霜修书之时,段桓楚读出隐藏在书信之中的不安。朝中局势波谲云诡,稍不留神便跌到粉身碎骨,即便是贵为皇后的段千霜又如何。既然朝中重臣的意向已是再明确不过,那便只有找寻那些不在朝堂却深得皇室信赖的势力支撑罢。
凤鸣楼,段桓楚执笔望着纸上的三个字无喜无悲。
是谁将这一刻默许繁华,一瞬间看尽繁花,这一树繁花,只一眼,望尽天涯。段桓楚望着樱花树下的那一人,尘世喧嚣便在呼吸中这么悄然静默了。
段桓楚就这么听着琴音走到了樱园,遥遥望去那一片樱花树下三人正在抚琴舞剑,唯恐自己惊扰到三人兴致,段桓楚敛去气息就这么席地而坐默默看着那一处的惊世剑舞。抚琴之人一席水蓝色衣袖与琴弦间相辉映,指法行云流水衣袖翻飞若舞,琴音似水缠绵温和,舞剑之人身着一身绯裙,剑气荡起满树樱花瓣簌簌而下,漫空皆是粉白。
“起调收结惹思忆,何物配以倾城舞”
“谁!”
琴声骤然停息,剑舞突顿,绯衣女子身体划出一个灵巧的弧度抽身换影,剑尖已是直指段桓楚眉间。
“觞儿,住手”,段桓楚正自惋惜自己一时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竟惹得这天下绝景就这么没了,一抹清新秀雅的嗓音就这么穿破而来。
一阵风拂过樱花树,方才激起的片片樱花瓣,飘落在白色纱衣,点缀出一片片绯红,清雅,妖媚得出奇。方才一直背对着身子的女子转过身来,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斜斜插着一只简单的飞蝶搂银碎花华胜,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殊璃清丽的脸上映着一双粲然水眸,千世浮华映入眼中,将万千颜色比过。
“小姐,不知哪里来的登徒子,觞儿这就去解决了他”,明明是恶狠狠威胁的话,配上曲流觞尚显稚嫩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绯红,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
林尽染方才被扰的一丝不悦慢慢散去,转身望着曲流觞剑下的那名男子,眉眼温润,嘴角噙着一抹歉意,完全不是一个有性命之忧普通人的表现,方才竟也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竟没人察觉,此人功力分明还在觞儿之上。
“觞儿,情况都还没问清楚,你怎么可以草菅人命呢”,卓清涟抱着琴急急赶到曲流觞身边,试图劝曲流觞将剑放下。“你真是,我哪里有草菅人命,卓清涟你莫要诬赖我”,曲流觞气急败坏替自己辩解道。
“觞儿,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卓清涟的话让曲流觞更是火大,一时气急叫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方才分明就是指我草菅人命,我最讨厌你了”。听着这句话,卓清涟不由得红了眼眶,觞儿当真这么讨厌自己吗。望着成天伴着自己的两人又开始拌嘴,林尽染眼中满是笑意。
“好了,好了,不杀就是了,哎~你别哭啊”,曲流觞看着卓清涟眼圈都红了,不由得也急了。围着卓清涟哄也不是骗也不是,急的原地转圈,只得重新将矛头指向段桓楚,“你说,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赶紧给小姐赔礼道歉,那我就可以考虑不杀你了”,曲流觞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偷偷去瞧卓清涟的反应。我都说不杀了,这下总不会哭了罢,总是动不动就掉眼泪,真的是水做的。
段桓楚敛着笑意拜了一拜,“方才唐突了小姐,是我的不是,在下段桓楚,前日里递过拜帖”。
段桓楚,曲流觞见卓清涟缓和了许多,这才将眼睛从她身上挪下来,把着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神在段桓楚身上四处逡巡,此人便是传说中天下女子趋之若鹜的那个段家公子么,也不过如此嘛。
“帖子楼中确实收到了,却不知段先生是今日来访,未能一表地主之谊,是我的不对”,林尽染柔柔一笑,清丽的脸上勾出歉意。
段桓楚弯了弯嘴角,唇边漾起令人目眩的笑容,“段某不请自来,扰了小姐和两位小小姐的兴致,实在冒犯,盼三位能不计前嫌”。
曲流觞见卓清涟已经收了眼泪,林尽染也没有责难的意思,儿段桓楚的表现也没有让自己感到不悦的地方,加之确实听小姐提过段桓楚此番来凤鸣楼的重要性,当下也只是撇了撇嘴不说话。
凤鸣楼乃皇室为巩固天下所设,从初代起便独立于整个朝廷,为着当年的皇帝于第一任楼主有恩,第一任楼主便接受了与皇帝的协议。凤鸣楼负责保证皇室统治,清除对皇室不利的势力,皇室则批准凤鸣楼不立于朝堂且保证楼中上下不受江湖俗事的纷扰,因而凤鸣楼不受任何人直接统治,却要与皇室相互依存。历代楼主以信物相传,上一代楼主便是林尽染的母亲,年少时遭人暗算如今早已隐退。收到拜帖之时,林尽染便明了段桓楚此番目的。
曲流觞盯着慢条斯理品茶的林尽染简直是要急的跳脚,方才好不容易等到开始谈正题了,兀自认为段桓楚会恳求凤鸣楼出手相助,未曾料到段桓楚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实不相瞒,段某此番前来是为助凤鸣楼渡过难关”。
渡过难关,什么难关,段桓楚疯了不成。可是段桓楚疯了,怎么连小姐也不正常了,以前不管谈论什么都不会让自己和卓清涟回避的小姐,这次听到段桓楚的话居然让她们两个人退下。
在外等待简直让曲流觞如坐针毡,等到段桓楚刚从书房出来,曲流觞便蹿了进去。望着噘着嘴不开心的曲流觞,林尽染捧着茶盏莞尔一笑,“觞儿,你这是怎么了,嘴巴都可以挂茶壶了,要不要让清涟过来看看”。
“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姐你还开玩笑,你和段桓楚到底说什么了”,为什么这么神秘还不让我和涟儿一起听。曲流觞想了想咽下了嘴边那句话。
“我啊,我答应了呗”,林尽染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小姐,你到底答应了什么”,曲流觞觉得自己越发猜不透林尽染的心思。“自然是答应了接受段家的帮助啊”,林尽染冲着曲流觞眨了下眼睛,平日里泛着苍白的面色在茶盏的蒸腾下竟然显得格外好看。
各方面渠道来源的信息明明显示段皇后在朝堂上急需要更多的势力帮助稳固地位,怎么打了凤鸣楼竟成了段桓楚帮助凤鸣楼渡过难关了,凤鸣楼什么时候有难了。难道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吗,还是说这些都被小姐瞒下了,曲流觞咬着下唇盯着书案一时出了神。
段桓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卓清涟替林尽染梳理好那一头缎面般的秀发,松松挽了起来,“好了,这下就寝的时候就不会缠在一起了,小姐的头发又滑又顺,打理起来很方便呢”,不像觞儿,明明头发也很好可是每次替她打理好就很快被弄的乱七八糟,镜面中映出卓清涟的神色更加娴静温婉。
林尽染回过头轻轻握住卓清涟捏着梳篦的右手,“小姐——”,卓清涟有些不解。
“嘘——别说话”,林尽染将头轻轻埋在卓清涟腹部,就这么静静靠着就好,察觉到林尽染有些不似寻常,卓清涟也只是缓缓替她将头发系好。
就这么过了许久,林尽染终于抬起了头,对上卓清涟关切的眼神,林尽染将手臂环住卓清涟的腰,“恩——怎么办,涟儿,我现在好苦恼”
“小姐——”卓清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一直闲淡若水的小姐有了烦恼的事。
“唔——怎么办才好,涟儿你这么贤惠,以后要是有人提亲怎么办,好苦恼啊”,碰上林尽染明若秋水的双眸,卓清涟立刻明白自己是被林尽染取笑了。
“若是日后涟儿碰上一个不懂得珍惜你的人,我会帮你做主的”,林尽染揶揄的眼神让卓清涟的双颊染上一抹红晕,微微发烫。
帮林尽染整理好一切卓清涟也准备退下了,从怀中取出一个光滑细腻的小瓷瓶轻轻放在林尽染枕下,“小姐,这次的剂量也配好了”。
“恩——”烛火明灭,又是一天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