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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京城将将入夏,靖平侯老夫人萧氏打算领着孙辈们回祖籍的消息就传扬开来。
倒不是众人的眼睛一直盯着靖平侯府,而是侯府出行自有排场,女眷们又尤为琐碎麻烦,管事们不得不大肆采买,这才渐渐让外头看出了眉目。
细细算起来,靖平侯府的女眷上一次出远门还是近二十载之前,老夫人萧氏新寡,领着三个儿子扶老侯爷的棺柩回乡。年深日久,当年的行头自然多半都不能再用。
行商的自然摩拳擦掌,要争抢侯府采购这样的大买卖,那些闲磕牙的却注意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迹象。
婆母出行,靖平侯夫人徐氏和新晋的镇威侯夫人蔡氏两个做媳妇的却都没有出面打理,反倒是由靖平侯曾珉料理起了家务。
若要认真讲究,这已经不只是怪异,更是走到哪儿都要打嘴的事情,何况曾氏还是顶要脸面的世家。
蔡氏是庶子媳妇,不露面可以说是不受婆母萧氏待见,也可以理解为翅膀硬了不服管教。
徐氏却是嫡子媳妇,几年前也曾经以贤孝闻名京城,即使后来有风声隐隐传说她不过是面甜心苦,为人实则刻薄寡恩,不孝不慈,靖平侯府的姻亲们却无甚表示,她也依旧是风光尊荣的侯夫人,这个传闻信的人就一直不多。
结果这回的事儿一出,旧闻就被人翻了出来。
即便曾家说徐氏是因着抱病才不能理事,可大家一没瞧见徐家大老爷徐茂派人去瞧闭门不出的嫡亲妹妹,二没听说徐氏得了什么大不了的病。
倘若只是小恙,又如何能到不能理事,连女儿也要一齐抱给婆母的地步?
再有消息灵通的把曾家暗中打压徐大老爷的小道消息一串,也就猜个□□不离十,京中一时不免议论纷纷。
有义愤填膺叱徐氏无德该休的,自然也有那寒门高嫁亦或高娶,自认与徐氏同病相怜而为她抱不平的。
横竖曾家富贵显赫,一指头就能碾死整个徐家,是非黑白还不都是曾家说了算?可怜徐氏和徐家都只能任人搓圆揉扁,不敢分辨丝毫。
更有人叹完了徐氏,还要由己及人伤怀徐氏所出二女。
想那大房大姑娘,父母皆是开国功勋之后,打从落地就备受皇恩,到如今还是赏赐不断,生生把多少宗室贵女都比了下去。这样锦绣珠玉堆里养大的女孩儿,对着远不如自己的堂妹们又该是何等的嚣张跋扈?
长辈们必定也是一味枉纵,真真是想想都觉得不忍。
因为话里话外牵扯到了皇家,编排福娘的人也不敢大肆声张,这个流言也传的最不起眼,还是曾珉的狐朋狗友里有人听说了这么桩事儿,跑来找曾珉讨酒喝,曾家才得着了信儿。
事涉名誉无小事,曾珉单开一席请那人喝了顿饱后就急忙回禀了萧氏,争取尽快将这种无稽之谈压下去。
外面的闲言碎语自然传不进侯府的大门,对那些一无所知的福娘除了每隔五六日便由奶娘丫头们陪着坐车去外祖清远侯府承欢外祖父外祖母并舅舅舅妈膝下,就是在簪兰院里打理自个儿的行装。
这也是萧氏的吩咐,说是让福娘自己先挑拣,想明白什么该随身带走,什么该留在京城锁进库房,二姑娘曾芷也是一般对待。只有三姑娘曾兰因为太过年幼,改为由她的奶娘嬷嬷商量着办,最后再承给吴嬷嬷过目。
曾芷的两个嬷嬷倒是在吴嬷嬷跟前委婉的提过这样是不是太早了些,不过她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晓得自个儿伺候的姑娘不招人待见,见吴嬷嬷没接话也就识趣的不曾多说。
至于曾兰的嬷嬷,用下人们私下传的话儿说,那真是什么主子配什么奴才,一对儿锯了嘴的葫芦。
不过不论曾芷还是曾兰,一应衣裳细软器具到暮春之时也都料理妥当,吴嬷嬷替萧氏看过之后也说十分妥当,走时只需要把应季新作的衣裳再装箱即可,反倒是福娘这儿迟迟没收拾完。
不是福娘不上心,或者真的如有人恶意忖度的那样娇纵惯了不成大器,实在是她的东西太多了些。
带着走的还好说,只管捡路上要使的或者特别心爱的让奶娘收好便是,麻烦的却是清点那些不常用又贵重的东西。
不算不知道,福娘真真儿是到这会儿才晓得自己有多少钱。
双亲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把厚德堂后的库房塞了个满满当当,后来他们相继过世,连曾琰生前得的赏赐、为府中添置的产业加陶氏的嫁妆在内,厚德堂库房内的东西几乎都成了福娘的私产,囫囵搬到了府中西北处的另一处闲置已久的院落内,上册落锁。
再加上乾元帝三不五时赏赐一回,陈皇后每次都要与皇帝夫唱妇随,这些都是要单独上册、单独珍藏的。
陶氏过世前倒是留下了厚德堂内库的账册,但是她离世前后正是曾陶两家的多事之秋,东西搬运的时候就难免有所损坏,等交到福娘手上的时候,册子也有少许缺损。
后来福娘的舅母,清远侯夫人林氏帮她打理的时候也没法亲自到靖平侯来对着账册子点东西,只是把后来又收到的赏赐礼物等收录造册。
而即使是林氏梳理过的部分,一齐封存的时候也要再一次统一造册。
福娘第一次见到比她还高些的库房册子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还是三叔为她请回来的宋嬷嬷轻咳一声,她才皱着一张小脸赏了来送册子的婆子们一人一吊钱,挽起袖子开始学着打理她的小金库。
早在祖母萧氏笑眯眯的哄着她和曾芷入套的时候,福娘就有了打算。
不管是母亲留下的账本还是舅母新录的单子,都要合到一起重新按照金银器皿家居木料衣裳布匹等等分类造册,顺便还能查清到底有多少是实物和账目对不上的。
是真的不小心碎了污了朽了,还是短斤少两甚至消失无踪,她这个主人总要做到心中有数。
钱财并非万能,可是过日子又一时一刻都离不开这些。
福娘做的十分认真,争取把细节都一一考量到,在祖母或者外祖母、舅母面前撒娇弄痴讨主意做的份外得心应手,还时不时对奶娘丫头并两个新来的嬷嬷讨教一二,就是怕一人计短。
连自己认得字不够多,要找识字的大丫头来念账册子都想到了,落在长辈眼中更是添了一分欢喜。
这一日乾元帝又遣内侍来颁赏,共计时令瓜果两篮,内有蜜瓜杨梅等物,又有蝉纱六匹,珊瑚手钏一对。
瓜果自然要先孝敬长辈,福娘亲捧至萧氏上房,又分出一篮派奶娘和两个大丫头专门坐车送去清远侯府,最后回簪兰院的时候也就剩下了樱桃小心翼翼捧着的数颗杨梅并三两瓣蜜瓜,也就是福娘一日的零嘴儿。
正对坐在榻上录册子的杨桃绿裳先还笑嘻嘻的给福娘行礼,待瞧见后头的枇杷又捧来个描金画凤的小匣子,不由苦了脸。
“才说可以歇个晌了,又多了一行字要写,我的腕子都要肿了。”
杨桃胆子大,说话忌讳比旁的丫头少的多,不说先贺她家姑娘得的恩典,反倒抱怨活计又多了。
杨桃一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个纸团,正是她对面的绿裳笑着丢的。
自从几个出身清远侯府的丫头的身契被陶谦一股脑给了福娘,绿裳与她们就更为亲昵,少了许多原来隐隐约约横在当中的界限。
“快歇着吧,这本眼瞅着就录好了,你既不愿意写了,权当这功劳苦劳都是我的,我且替你一回。”
绿裳故作得意的嗔了杨桃一句,却也体谅她性子跳脱,是真的打算帮她分担一二。
丫头们一团和气,福娘自然也高兴。
她动作麻利的脱鞋上炕,一面由绿裳服侍着脱外头见客穿的大衣裳,一面笑着问道:“记到哪儿了?我才出去一回,你们动作倒快的很。”
杨桃忙双手把册子捧了过来:“金银首饰刚刚录到三老爷给姑娘的金钗一金簪二金帔坠一,再添上前几日二老爷赠的,暂时就全了,奴婢们也去库里对过了。”
数目后头还标着首饰的样式份量,可谓一目了然。
福娘一脸正经的点了点头,旁边领着小丫头子给御赐杨梅换碟子的樱桃听见杨桃的话忍不住咂舌:“三老爷出手可真是大方。”
樱桃跟在朱氏身边多年,也见过不少市面,但做工那样精巧的饰物实在不多见。
那枚金转官毬纹帔坠只是成色做工上佳,余下的金穿玉满池娇荷叶簪、榴枝绣羽鸣春图簪、春游醉归图钗皆是精巧已及,听说有些手艺早就在乱世中失传了。
福娘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有见过能如此传神的传递风景与意境的首饰,心里自然是喜欢的,但是她却不想放任自己的丫头们随意品评。
她有两个叔叔,二叔还与父亲一母同胞,三叔真是大方,那二叔呢?
恩情要记在心里,乱说话不过平白添乱,大咧咧议论长辈,传到外头去,又要闹的家里不痛快。
小脸一绷,福娘瞥了眼有点忐忑的樱桃,沉声问枇杷:“你说,这话当讲不当讲?”
枇杷是陶家出来的几个丫头里总领的,教导樱桃等人之前一直是枇杷在做。
枇杷在樱桃说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妥,听见福娘不喜急忙拉着面露愧色的樱桃告罪。
说话间,曾磊为福娘寻来的宋嬷嬷刘嬷嬷就前后脚进了屋。
她们在外头听的清清楚楚,面上的神色这会儿愈发的和缓了些。
两位嬷嬷到这府里也有几个月了,之所以甚少说话管事,就是想着先摸清楚以后要跟着的主子的脾气。
冷眼瞧了这么久,看大姑娘是个明白事理的,她们一颗心基本上就落回了肚子里。至于大姑娘仿佛还有几分管家理事的才干,就纯属意外之喜了。
身量高瘦的刘嬷嬷先笑着附和道:“姑娘说的很是,须知祸从口出。”
她们虽说是曾三老爷请来的,这等事上却不能有所偏向,不然那才是坑了自己负责教导的大姑娘,也辜负了老夫人和侯爷的信任。
一笔写不出两个曾字,有些闲话可不能乱嚼。
嬷嬷们连姑娘都能教导,刘嬷嬷一开口,丫头们便纷纷福身应是,福娘也煞有介指的点了点头。
不过教导丫头们不是她的职责。查阅过这半日的账册,又随口吃了几颗杨梅,她便抱着竹夫人歇晌去了,临走还不忘叫绿裳给奶娘她们留几片井水湃过的瓜。
可惜到她午睡醒来,刘氏等人都没回来。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福娘本能的觉着不对,欲要让人去打听又觉有些小题大作,燥的出了一脖颈的汗。
直到院中的暑气都消了,地上影子拉的老长,刘氏才领着丫头们回来了。
清远侯府诸人一切安好,却是福娘舅母林氏娘家出了事。
林家大姑娘原是一过完年就由她们老夫人做主送到了城郊的庵堂,不知怎地昨日竟然阴差阳错遇见了白龙鱼服为皇后娘娘腹中皇嗣求签问神的乾元帝。
消息昨儿夜里传回京里,林家老夫人一大早就派健壮婆子去了城外,林家四老爷束手无策,便跑到了清远侯府求长姊帮忙。
林氏是出嫁女,先前管娘家事已经管到快要跟继母翻脸,这会儿真正是一个头两个大,不免就忽略了福娘派去的刘氏等人。
刘氏说着很有几分唏嘘,屋内众人也不禁一默。
作者有话要说:
当渣作者自己搬箱子搬书累到半死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为什么买这么多书!为什么!
搬家大魔王好可怕。。。。一个人快要扑街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