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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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情纵睡了一个好觉,又在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神清气爽的。齐河拿着烤面包片花生酱夹心、草莓牛奶进了卧室,此时鹦鹉和兔子也已经起了床,兔子蹦跶到了电视前面打开,正好播放着早间新闻,兔子长耳朵动了动,嫌弃地瞥了一眼,马上换到了电视购物频道。

    下午,亚希伯恩就出门把钱给陆五行打了过去,陆五行乐得合不拢嘴,只是在齐河勾勾手指的时候,一下子交了三分之二的钱出去,一下子觉得特别心累——妈蛋不愧跟陆测是一辈的,心都是一样的墨墨黑。不过齐河以前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一般最多黑陆测的钱,不怎么黑后辈的劳动报酬,陆五行把钱心疼地数了五遍,确认没有多给后,再念念不舍地递给齐河:“师叔,你现在怎么也那么在乎钱了,那么世俗了呢?”

    齐河顿了顿,小雪球趴在他的肩膀上,两人正在看外星人哪款电脑,吴情纵时不时用爪子点点屏幕表达一下意见,齐河伸出手接了,摸了摸身旁的小雪球:“要挣奶粉钱。”

    经过陆五行几日的准备,选定了极阴日子的子时,月色灰暗得几乎看不见。齐河咬指,沾了一点血,在地上画了个图案,几人便觉得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了,听不见那些理所当然的风声、虫鸣声、闹钟滴答的响声,有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而陆五行身着道士的衣服,右手拿着纸符、左手拿着一杯酒,口中念念有词。

    而兔子此刻也化作人形,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鹦鹉和狐狸都一副看西洋把戏的好奇样,歪头歪脑的站在一旁。

    陆五行喝了口酒后,把剩下的酒水都倒在了地板上,画了个圆,而那个圆在结成后,一瞬间就蒸腾而起形成雾气圈,像两极相反的磁铁一样,离地面有细微的距离,悬空在棕褐色的地板上。

    然后陆五行点燃了一个一尺高的灯台,那个灯台的火焰是紫色的,一小股闪动着。

    他把灯台递给人形的兔子,神色难得的严肃:“不要让灯火灭了。”

    兔子也觉得吊儿郎当不得,点了点头。

    亚希伯恩在一旁看得也不自觉地神色也古板了起来,本来就白的发亮的脸越发苍白,甚至连嘴唇也丧失了血色,整个人变得有些晦暗不明的样子。

    陆五行回头看着他:“亚希伯恩同志,准备好了么?”

    亚希伯恩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闪过泛红的眼瞳,他心中激动而又胆怯。他看了一眼那个圆形圈,圈中渐渐似乎变得深不可测,像个黑色的漩涡。

    他从来不怕死亡。

    或许早在百年前,自己在那个爱尔兰大饥|荒的时候,被冬日里太阳晒得全身无力脱水倒在地上的时候,就该死去了。

    可是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那双手。

    那个长袍拖地贵气十足的年轻男子,高贵地以俯视众生的姿态,怜悯地看着他。

    “你要活着?”

    亚希伯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其实死了没什么不好的啊,”那男子语言轻巧得如同从天边飘过来的羽毛,“死了,清空所有痛苦和快乐,重新再活一次……然后再死亡,人类总是在其中苦苦挣扎,乐此不疲。”

    亚希伯恩觉得眼前的是他最后的唯一一点生机,他紧紧地抓住那金边长袍的边,那布料柔软而厚实,让他有实在感。

    “可人偏偏在这短短的每一个轮回中撕心裂肺的活着,又何必呢。”男子眼中饱含不解和同情,“说不定你下一世是王子,是君王,是富豪之子……你为什么还要在痛苦的一世中挣扎呢?”

    亚希伯恩那时候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神中带着希望地看着他,手攥得青筋乍现,越发紧了。

    “真搞不懂你们。那我告诉你,我可以让你永远不死,只是你一旦消失了,就是永远沉寂,你愿意吗?你可以活很久很久,活到都活腻了,也得活下去。”

    亚希伯恩点了点头,头发在地上的泥土里蹭了蹭,扬起微细的灰。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那男子叹了口气,蹲下身,扶起他,“我叫西波尔。”

    变成吸血鬼的过程漫长而痛苦,像是被抽空了所有身体的细胞一样,干渴而疲乏,意识虚无——西波尔后来告诉他,有很多人在这一过程中承受不住,要么变成了LEVEL E,要么自杀了。

    最终亚希伯恩挺了过来,而西波尔满意地看着他,像欣赏一尊美丽的雕塑:“很好,亚希伯恩。恭喜你成为永恒。”

    西波尔是初代吸血鬼,只是初代吸血鬼经历过天劫后,已经所剩无几。西波尔对于过去的事情并不乐意与亚希伯恩分享,对于亚希伯恩好奇的探究,也只是叹了口气:“一旦有种族强大到没有敌人,他们彼此就将成为敌人。”然后就自此缄默。

    两人常年不变的容颜让他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只是在荷兰的时候,亚希伯恩喜欢上了一个少女。少女有金色如阳光的发,湛蓝色的大眼睛,对于亚希伯恩说的一切都很好奇,会睁大眼睛问他:“真的么?”那一言一句都让亚希伯恩停跳的心脏有种颤动的感觉。

    亚希伯恩觉得自己恋爱了。

    但西波尔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亚希伯恩,她会老去,会死亡,而你将永远是二十岁的少年——不能白发终老的爱情,还叫什么爱情?”

    亚希伯恩却蠢蠢欲动,他与少女骑着单车去郊外,与少女看书聊天,翻少女屋外的院墙,就为了多看她几眼。

    他把一切都规划好了,他想着,等到哪天跟少女熟悉了之后,他可以慢慢告诉她事实的真相,他可以陪着她一生,等她死后安葬她;再进入等待寻找,需找下一世的她,然后再与她相遇。

    而西波尔在书房拿着鸡毛笔写信,沾了沾墨停顿了下来,看着他的兴致勃勃,眼中露出那种熟悉的同情和怜悯,高高在上如当日俯视躺在地上的他。

    亚希伯恩看着西波尔的表情觉得刺眼,吼道:“她是爱我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西波尔看着他,手指点了点他的头,然后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然后亚希伯恩第一次看到了西波尔的能力。

    西波尔站起了身,鸡毛笔悬在半空,一滴墨汁滴了一半成了一个半圆,被风掀起的窗帘停驻在原地。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亚希伯恩,缓缓道:“你跟我来。”

    后面的事情亚希伯恩不知道为何觉得有些模糊,那些在静止的人群中穿越而过的场景像电影中的失焦,变得不再清晰。而亚希伯恩沉默地跟着西波尔到了少女的住处,轻而易举地进了她的房间。

    亚希伯恩激动地跟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表示会永远爱她,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而少女明明已经可以活动了,表情却依旧像时间静止一样,笑容僵着。

    而亚希伯恩伸出手,握住少女柔软的手——

    那是他第一次获得自己的超能力。他听见少女心中惊慌的呐喊,听见她心中犹如沙漠中扬起的风暴一样昏天暗地,听见铮铮的马蹄一样兵荒马乱,听见少女颤抖的泪。

    亚希伯恩最终放开了少女的手。

    永恒说得太轻巧,我们说着永远爱的时候,当我能够做到永远的时候,才发现你并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