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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秋冬季以来,A市的天空一直不甚明朗,弥漫着浓重的雾霾。雾霾从北方往下,全国各地的空气污染情况都十分严重,新闻里不时地提及。好在这两天,A市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把空起中沉重的尘埃颗粒都洗涤了下去,空气渐渐的清新了一些;只是秋冬交接季节天气凉飕飕的,大街上的行人全都裹紧了风衣,手夹着伞,匆匆忙忙行进着。
吴情纵是被冻醒的。
他还记得那一瞬间,欲屈冰冷的表情和与之不搭调的兴奋的眼神——刹那间飞沙走石,欲屈的身影从遥远的地方直直地冲过来,发出一声兴奋的大吼,手上长枪一扔,直直地贯穿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内胆全随着“呲”地穿破声跳动膨胀了一下,然后喉咙间感受到了温热粘稠的血腥感,瞬间充斥满口腔,他“噗”地一声憋不住了,喷出血来,他脑子已经似乎有些模糊,只是还有思维能力,他还在想,欲屈的长枪欲折不是杀死六界生灵魂飞魄散么,怎么还是跟普通兵器似的,那么粗鲁,让老子痛得要命呢?
随后他便感觉不到疼了,他余光瞟了一眼地下藏着一只狐狸、一只兔子、一只乌鸦的床,嘴角扯了扯,笑了一下,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温暖的光包围,啊,原来死亡是这样的——然后一切停止,天地万物再与他不相干。
只是现在,吴情纵觉得自己全身发冷——莫非是阴曹地府的湿冷气息?不过死后能够去复活点再次轮回是人类才有的开挂模式,死亡对于人类来说只是刷掉了一些记忆而已,而对于其他族类来说,死亡就是永寂。
所以自己现在是开挂了?
吴情纵耳边传来雨水滴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远处汽车的鸣笛,路上匆匆的行人踏在水洼上粘哒哒的声音,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他看见横着的树木、竖着的道路、横着往上走的行人——咦?异世界?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一下子蹦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大街、一排排的树木,对街的行人,这是——人界?
他用爪子揉了揉眼——哦啥?爪子?他盯着自己毛茸茸的黄色爪子瞅了两眼,又试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再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大尾巴——妈蛋,老子不是高贵冷艳的九尾吗?老子一身莹白胜雪的毛到哪里去了?这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狐狸皮毛是怎么回事?
吴情纵羞愤地用爪子捂住脸——嘤嘤嘤现在比那只死兔子还大众脸了……
片刻后直到听到一阵嬉闹声,以及石头丢掷在身上产生的疼痛感方才让吴情纵从错了的关注点中回转过来,他挪开爪子,就见到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兴奋地围在不远处,嘻嘻笑笑的指指点点看着自己:“哎呀,这是啥?狐狸吧?”有几个胆子小的怯怯地躲在站在最前面的胖墩的后面,小声道,“妈妈说狐狸很坏的,它会咬人吗?”但还是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只只在动物园或者电视上看到过的动物。胖墩拍了拍胸脯:“怕啥!”地上的石头沾着水和着泥土,他也不嫌弃脏,就往吴情纵身上扔。
吴情纵当时在互联网上混迹太久,对于人类有种无限的好感羡慕以及向往,对于那些小模小样的孩子也特别喜欢,人类都说他们是天真的天使。
大城市的孩子没有见过活的狐狸吴情纵可以理解,小孩子好奇旺盛也可以理解,但他不能理解小孩子这满满的恶意从何而来,石头没有打到你身上,你不觉得疼?
吴情纵呆愣愣的站着,直到又一群大人跑过来,谨慎地拉过小孩:“干嘛呢!狐狸可是会咬小孩脖子的!”几个年轻力壮的中年男子打量了眼前这只呆愣愣的狐狸一眼,又道:“狐狸的皮很值钱吧?这只狐狸看上去很笨啊,嘿嘿……”
吴情纵看着几个彪形大汉走近自己,浑身激灵了一下,较之刚才有种威胁到性命的危机感袭来,动物的本能让他一下子蹦上了一旁的墙头,被雨淋湿的皮毛和陌生的环境使得吴情纵的动作有些笨拙,跌跌晃晃的站不住,他感觉到一只粗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了自己,动作粗暴,扯得他疼得呲牙咧嘴,另外一旁几个男人嘻嘻笑道:“哎老王你动作轻点,这野狐狸皮毛被扯坏了就不好了……”“你拎着这畜生的脖子,小心它咬你!”
于是吴情纵感觉后颈被抓住了,毛被手指揪着,疼得要命,以前貔貅找他玩,说要拔掉他脖子上的毛做只毛笔,被吴情纵抽了一顿,貔貅还觉得很委屈:“就一点点嘛,你脖子的毛比较软,反正很快就会长出来了,不就跟剪个头发一样的嘛……”
吴情纵一个爆栗子打在貔貅的头上:“滚蛋!你丫把你汗毛先拔下来给老子做把刷子试试!”
而如今吴情纵的毛已经被那个叫老王的人揪掉了一大撮,吴情纵手脚乱抓,又想转过身去咬断那个人的手腕,却在半空中甚是无助地挥空。吴情纵想拿一朵狐火烧得他化成灰,在跑到地狱里打得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他什么本事都没了,连叫声都是叽叽叽的,手脚都没地方落,秋冬冰冷的雨渗入他的心中,蔓延开如冬季冰面下寒冷刺骨的河水,冷得他无比绝望。
“放开这只狐狸。”
他突然听到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如同冬日里和煦的暖阳,温和地闪耀在冰冷的湖面上,吴情纵睁开因为挣扎而闭上的眼,然后看见萧瑟的秋风冷雨中,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背上斜跨着背着黑色的小提琴包,拿着一把黑色的伞,个子高高瘦瘦,手插在口袋里,伞打得有点低看不到脸,吴情纵感觉抓住自己的几个男人手都松了一下,愣愣地看着那个男人。吴情纵趁机往外一蹦,脖子上毛掉了一大簇,痛得他呲牙咧嘴的,而几个男人似乎被定住了一样,也没来得及去抓吴情纵,吴情纵飞速地逃到了黑衣男子的脚下,抓住他的裤脚。
黑衣男子低头看了吴情纵一眼,吴情纵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眼瞳明亮,眉毛眼婕清晰而浓密,鼻子高挺,真帅!
吴情纵一下子抱住了他的大腿——反正现在他是只狐狸,谁也不知道他是狐皇子吴情纵,丢的也是这身皮囊的脸。
黑衣男子波澜不惊的表情似乎抽搐了一下,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说什么,抬头扫向对面的人。
对面的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却看着站在眼前男子冷漠的表情有些莫名的觉得发冷,那个叫老王的胆子大了些,站出来说道:“这只狐狸是从我家的养殖场跑出来的!我要抓它回去!”
黑衣男子一句话都没说,低头看了看脚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狐狸一眼,弯下腰,伸出手——吴情纵很识相地一下子爬了上去,然后他转身就准备走。
老王一把抓住他:“你这人怎么回事!说了是我家的狐狸!”
黑衣男子回了一下头,看了老王一眼,老王瞅着那双黑亮的眸子,一下子觉得像置身冰天雪地,浑身发冷——他愣了一秒,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握着那人手臂的左手疼痛欲裂,一下子就松了——一旁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老王“哎哟”一下整个人蜷曲状弯下了腰,左手已然扭曲得不像人的手,整个变了形,像是被拧了一圈的橡皮泥一样,老王痛得在地上打滚,几个人忙围了上去:“怎么了老王!”“愣着干嘛,快叫救护车啊!”“你刚刚又看见那小子出手吗?”“没有啊,你看见没?”“没……”
众人全如同饮下了一大罐冰水,从头凉到脚,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长长的空荡荡的街道,飘着细雨和枯萎的叶,寂寥无人。
小胖墩已经吓得哭了起来:“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