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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格兰兹上尉?将军请您进去。”
抱着文件夹的年轻秘书官出于礼节性的微微颔首,然而跟前的人哼都不哼一声,抬脚就往里走去。清脆的脚步声直接消失在厚重的将军办公室门后,仿佛是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秘书官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鼻尖上依稀残存着一股风的力度,有如寒风过境,激起人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虽然只是新来的秘书官,但他可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或者说,只有曾经是。血狼的传统除了厮杀还是厮杀,哪怕你是罗马神圣学院以第一名毕业的高材生,没有过硬的身体素质在这里依然还是会吃足苦头。所以一路摸爬滚打过来,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不过还好,最终他还是靠自己的实力爬到了这个位置,这个离神——离莱恩将军最近的位置。撒恩史上最年轻的第一秘书官,这个称号足以令军中的老一辈称赞,令年轻一代羡慕嫉妒恨,就连将军都曾给过他肯定。
然而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个上尉?连秘书官自己都已经是少校军衔了,这男人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可将军的指示却更令人心生疑惑,那位大人早在昨天就告诉了他,“如果亚瑟格兰兹来了,无论什么时间,哪怕是半夜,让他直接来见我。”还有,在他们会面的时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连自己这个贴身的秘书官都不准进入。
秘书官呆呆的望着紧闭的大门,虽然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么一个低品阶的人居然能得到如此之高的礼遇,但是刚刚那种感觉却还清晰的残留在他的胸口:没有错,那是身经百炼的人绝对不会搞错的——杀气。无边的,浓厚的杀气,那绝对是只有在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人才会拥有的气质。他曾经在布什特边境参加仿真演习的时候见过一个布什特的战士,那家伙身上缠绕的血腥气息足以让人永生难忘,然而刚刚的这个男人,他身上的煞气简直一点不比那家伙轻,甚至还要远远超过。
这人不是凡人,甚至不是普通军人。秘书官突然想起前辈的一句话:血狼有很多个秘密,不要轻易去触碰,那会要了你的小命。
然而秘密之所以被称为秘密,是因为那些东西总会在迷雾后露出一点点边角,引得人们去无法自控的揣摩猜想,却依然摸不到它们的一丝真相。而血狼之中最大的秘密就是一个名字——夜狼。
夜狼,这是血狼军中代代相传的秘密,是一个若隐若现的传说。有人说,那只是一个书写在理想中不可战胜的神话,也有人说,不,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就隐藏在我们之中,只有最优秀的战士才能成为他们的一员。于是,这个秘密就真正变作了一座远在天边的高峰,闪着耀眼的光辉,引得无数斗志旺盛的年轻军人前赴后继的攀登,然而最后究竟有没有人到达了那里呢?没有人知道。
年轻的秘书官同样也不知道,即使他是整个撒恩国离莱恩将军最近的人。也许有一天他也会知道,但那是在他的忠诚受到了足够多的考验之后,而那或许将会耗费他的半生。但现在的他有着和新兵时期一样的坚定,他相信夜狼是真实存在着的,自己没能进入夜狼,那只是因为他做得还不够好。
他有一半猜对了:
夜狼是真实存在的队伍。
但另一半他猜得不够准确,并不是他做得不够好,他已经足够优秀,否则他不会年纪轻轻就荣升为将军的秘书官。但足够优秀,那只是入选夜狼最基本的要求。除此之外,夜狼要求的还有一些特别的素质,某些与生俱来,很难在后天训练形成的素质,也就是所谓的——异能。
但不要搞错,这里所说的异能并非某些大片中类似单手发射激光或者嘴里喷火的扯淡能力,它指的是一些为从事某些特殊任务的非常规能力,甚至有一些违反了巴别宪法,所以夜狼的成员亦正亦邪,他们当中有正规军人,有从边边角角搜刮来的普通老百姓,甚至还有监狱里的罪犯。这一切都是因为:夜狼肩负的任务并非在正面战场上,而是在敌军的后方,甚至是在敌人的心脏上。
所以他们还有另一个在古地球比较大众化的名字:间谍。
但由于现今的巴别宪法中禁止了旧大陆肆意横生的这种间谍行为,所以夜狼只能是一支“不存在”的队伍。然而莱恩深知,在如今的世界上,特工的存在依然不比正规军次要,甚至可以说他们才是冲在最前线的人。所以数年之前,他在撒恩王的密授下建立起这支名叫夜狼的队伍,并委任三名他之前有意雪藏的部下充当了三位中队长。到现在,夜狼这支队伍已经打造纯熟,是一柄足以称得起杀手锏的怀中利器了。
翻着办公桌上的报告,莱恩对夜狼现阶段的工作还比较满意,但他的两眼看的是更远的地方,他还想要更好——感谢上苍,这样的机会再一次降临到撒恩头上,夜狼将有机会再次吸收一名百年不遇的核心成员。
然而可恶的是,偏偏就有人要挡在这条路上。
眉峰一点一点蹙起,莱恩翻翻眼皮,将火力集中对准戳在他办公室正中间的那个男人。
“还知道回来啊?”将军随手将报告往桌上一摔,这种动静要放在旁人身上恐怕都要吓得尿裤子了,然而这个名为亚瑟的男人却只是眉毛一挑,紧绷的嘴角随即上扬为一个无赖的笑容:“哎哟,好久没领教老大的威严了,这感觉就一字儿:爽!”
他说着还动动脖子将肩膀拧得卡卡直响,整张脸上满是怀念无比外加满足无比的表情,门外的秘书官要知道这男人一到将军跟前就换成了一副如此狗腿的模样,恐怕要将眼镜跌到二里地以外去了。
对他骨子里的贱格早就见怪不怪,莱恩也懒得接他这碴,直接拐回正题上:“人见过了?”
“受您的指令,一回来就去见了。”
“哦,觉得如何?”
“不行。”
亚瑟嘎嘣脆的两字回答简直气得莱恩牙根痒痒,但他深知他这爱将的脾气秉性,看不上的人就是看不上,死活就是不肯低头,虽说欠虐,可也不是谁来都虐得了他的。“说出三个理由,否则我不会接受。”好在莱恩是可以虐他的人之一,而且脾气更犟,当然不会这么容易由着他性子来。老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这一对上下级了。
“第一,他本人不愿意。”亚瑟极其狡猾的掏出录音笔,放出昨天在神圣学院录下的本人“证词”。因为夜狼虽说会从民间搜罗人才,但也有一个大前提:如果本人死活不愿意,他们不能勉强。
“这条不通过。”莱恩连眼皮都懒得翻,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这小子在人家面前是怎么一副臭德性,有点儿自尊的人谁受得了?
“那行,”亚瑟答得也算干脆,显然知道这条是无法蒙混过关的。他指着将军手边的另一份报告,“那上面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莱恩瞄一眼那份标注着“克里斯蒂安霍夫曼”的书面文件,“这报告怎么了?三年观察期,三组以上人员接触测评,一切按照夜狼的正规程序来,若非如此,我会随随便便把个人推给你?”
亚瑟朗声答道:“是,这小子所有的‘夜狼度’都是百分之百,可您再看看他这‘可塑性’,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最高的才百分之五十,咱可没偏科的规定啊,怎么着也得百分之七八十才能要嘛?”
将军嗓门儿更高:“臭小子,忘了你当初几分了?‘夜狼度’百分之九十,‘可塑性’百分之十!你还不如人家了!”
格兰兹上尉忙见缝插针,“那不是遇见您这么优秀的驯兽师了嘛,您看我现在还不是让您抽着才舒坦~”
他老大一声冷笑,“那我这鞭子都抽下去了,怎么不见你跑呢?”
亚瑟一听这话就知道没商量了,这个人,将军是非要不可了。
不过他不死心的还要做最后一搏,“那什么,这小子不就是记忆力好点儿嘛~”
“记忆力好点儿?”莱恩一瞪眼,“那你倒说说看,去年今天的这个时候,你在干吗?”
“呃…”这下亚瑟卡壳了。因为他也很清楚,报告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孩子的特殊能力可不在于记忆力只比普通人好一点点。
那是超乎寻常的记忆力。
根据各大医院报告表明,这个孩子从三岁起就已经显示出异样的过目不忘的能力,直到今天,他依然可以重复自己过去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在什么地点做了什么事情,周围是什么景色,有哪些人,对方的特征都是什么,自己说了什么,对方说了什么…等等等等。那简直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能力,他就是一台可怕的人型记录仪器。
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任何一位专家能解释清楚,他这种能力的形成原因是什么,唯一的解释只有“混血造成的基因突变”这一条模糊的记录。这件事虽在当年的医学界轰动一时,但由于孩子父母的有意保护,之后也未能有人再对这孩子做任何研究,于是“克里斯蒂安霍夫曼”只是变成了医学报告中一个传奇的案例,被永久的封存起来。
但与此同时,国家的一些重大机构却永远的将这个名字标注为醒目的红色,并不约而同的在暗中密切关注这孩子之后的成长发展。果不其然,除了他异常的记忆力,这个孩子也表现出超出同龄人的聪颖,其兴趣爱好广泛得另人咂舌:音乐,棋牌,语言,探险,常做的娱乐休闲放松是徒手画3D立体迷宫;中学就有自己的实验室,造了个核反应堆,同时成功利用核聚变将两个氢原子聚合成一个氦原子,据说是今古两个大陆上取得这一成就的最年轻的人…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于是不消说,撒恩所有的研究部门无一不对这个孩子虎视眈眈,一度在暗中达到血拼的程度。终于熬到他上大学,到达了撒恩法定的有自主选择权的年纪,这场争夺战也终于被推上明面,上门的说客一浪更比一浪高,无数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然而遗憾的是,天才男孩本人对此毫无兴趣。
没有一个人能摸准这个男孩的脉门。
各种优厚的条件摆在眼前,无数光明的前景为他铺设,然而他的生活却只是一如既往的普通:上上课,睡睡觉,打打游戏,毫无一个天才应该具备的骄傲。在无数人摸不着头脑但依然不肯死心的继续进行游说活动的一年之后,一直按兵不动的夜狼终于出击了。
如此优哉游哉并不是因为夜狼的胸有成竹,也不是因为莱恩将军沉得住气,而是全都怪那个该死的巴别宪法:法律规定,巴别帝国的年轻人只有年满二十一周岁才可参军。这一点,就连号称疯狗将军的那个男人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于是盼星星盼月亮,在所有人被莱恩将军有如“大姨夫”来潮的狂躁情绪虐满一整年之后,男孩终于迎来了他的二十一岁生日。
就在他生日当天零点,王都军部向在边境执行任务的某个男人发出指令,莱恩将军志在必得的准备派出他心目中最为合适的人选,并在办公室坐等好消息的到来。
结果没想到,他的这个最合适人选终究还是出岔子了。
与将军不同,亚瑟有他特殊的鉴别技巧:一切以看不看得对眼儿为基准。
他压根儿就不在乎那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超极记忆力,更不在乎他智商有多高,可以说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类人。智商高,这种人的通病就是目中无人,而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像这样的刺头儿怎么可能乖乖服从命令听指挥?
还有最要命的一点:亚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爱国狂热分子,他为他骨子里流淌的撒恩血液而深深自豪着。然而这个姓霍夫曼的小子是什么东西?他娘的是个混血儿!混血!你能想像嘛?!那就是杂交!杂种!谁知道他内心深处到底是偏向撒恩还是那个狗娘养的库尔里德?吸收这种人进血狼,还要培养他做夜狼,老大的脑壳是不是烧坏掉了哦?万一他临阵倒戈,回到他大库温暖的怀抱,那撒恩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赔了夫人又赔了小妾?
这么操蛋的事,他亚瑟才不干。
“…哎呀我亲爱的老大,管他什么过目不忘,相机在手,天下我有,您说是吧?”
面对他的巧言令色,莱恩将军丝毫不为所动。“那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血狼坚持要做巴别帝国最后一支不依赖药物的军队?为什么在武器发达的今天,徒手格斗仍是你们的基础训练科目?”
“……”
“因为不能太依赖高科技!最后的最后,我们要依靠的还是自己!”将军终于拍着桌子咆哮起来,这时候的他终于体现出一位国之重臣的深谋远虑。古地球的人类为什么会遭遇末日?史书上虽然没有明写,但所有人心知肚明:就是因为他们太过依赖高科技的缘故。
三千年前,一切生命赖以为生的太阳突然莫名其妙的熄了火,地球从此湮没在一片黑暗之中。一向被视为至尊法典的高科技也在此刻失去了效用,当时的人工电网根本无法满足所有人的生理需求,而人类这朵一向在温室中被科技娇生惯养的花朵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适应突变的环境气候,于是大批的人精神崩溃,随之而来的,便是整个人类社会秩序的崩溃。有能力的人借着寻找解决方法这一理由逃离了地球,留下的人就只能在混乱中等死。这,就是那一场悲剧的真相。
或许撒恩王和莱恩所设想得太过遥远,遥远到他们被他国视为软弱可欺的一族,被耻笑为冥顽不化的老古董,但撒恩的国训不会改变:顺应自然,这才是最正确的进化方式。如佛力德姆那种拔苗助长的方式只会带来种种可怕的异形,撒恩从来不说,但他们一直在冷眼旁观,而这种预见已经在近年变成了现实,从某些秘密渠道流传而来的资料显视,佛力德姆已经因为他们“圣药”付出了代价,如果再这样执迷不误下去,等待他们的只有毁灭。
莱恩揉了揉眉心,一时的思绪万千让他有些跑题,于是他重新回到眼前的问题上来,“你心里那点儿小算盘我都知道,我还就告诉你了,我第一眼看中的就是他这个混血的身份,你手下的人是牛,可我能派他们长期去境外做渗透么?收买本地人,可他们的忠诚又无法百分之百得到保证,怎么办?最好的方法就是能让这么一个边缘身份的人为我们所用,再加上这孩子还天赋异秉,简直就是为了夜狼而生的人!送上门来的活宝贝,你特么居然还不要?!”莱恩越说越来气,一抬眼见那小子居然还是一脸叽叽歪歪的模样,“你想又放什么屁?”
“头儿,有件事一直瞒着你,现在我不得不说了。”亚瑟立正站好手背后,鼓足勇气说道:“其实我也是混血儿,瑟罗德跟玛瑞的混血!”(注:瑟罗德在撒恩以北,玛瑞在撒恩以东,类似于山西和山东的距离这样…)
两秒之后,一叠文件卷着凌利的杀气狠狠砸在亚瑟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上,莱恩被他气得差点儿没掀桌,“你特么是要气死我是吧?!你今儿就非跟老子对着干了是吧?!”
亚瑟吹了一下糊在自己脸上的纸片,铿锵有力的作答:“这样的士兵,我不想要!”
莱恩这会儿已经气到了顶点,不怒反笑。他双手撑着桌面,身穿纯白将军礼服的大半个身子探出去向着亚瑟:“那你倒跟我说说,你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士兵?嗯?”
“……”
“满世界乱蹿,哪儿最危险就往哪儿扎,赶着投胎啊?!”
“军人生来就要时刻准备牺牲…”
“军人是要准备牺牲,可不是到处找死!”将军冷笑道,“给我把你脖子上的那颗球剃干净了,告诉你,别打着还能回前线的准备,这段日子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王都,好好正一正你那歪七扭八的性子!另外这事你也甭想推给别人,我说了让你去招人,你就得麻溜儿的给我去,没商量!”
亚瑟瘪了瘪嘴,“那行,按您说的,我再去接触两次。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成不成真不在我,人家要真没那意思,咱不能勉强对吧?”
莱恩哼了一声,他气归气,总不会真昏了头,今儿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不能再逼了。“当然,前提是那孩子出自真心不想来。”
“遵命!”
然而亚瑟心里的算盘依然打得噼啪响。他想的是:老子说话算话,就见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