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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衍高冷地睨着朱允炆,无情地拨开他的手,毫不留情将其放倒,断然拒绝。
“不行!皇上马上就到,看到堂堂皇长孙酗酒无度,还让不让伺候你的宫女奴才活了?”
朱允炆知道多说无益,颓然看天,撇了撇嘴吐出一句:“讨厌。”
扶衍不理他,聚集意念,两指并拢放在朱允炆额心。朱允炆叹了一声:“醉不成欢哪!”扶衍已经默念完咒语,一缕金光顺着指间流入他额心。
朱允炆低吟了一声,闭目片刻,再看向扶衍的时候已经是目光澄澈。扶衍舒了口气站起来,却发现朱允炆抓着她的手不放。太监宫女来来往往,万一被谁看到传到吕澜意的耳朵里,又要惹祸上身。
扶衍用力挣了一下。“快放开!”
朱允炆装作充耳未闻,闭上眼闲闲道:“又不是没拉过。以前你主动拉我的时候,本皇孙好像也没说什么。”
扶衍闻言一怔,随即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该不会是你喝醉夜宿甘露殿那次吧?我记得当时还有人哭了呢!”
……
扶衍和朱允炆干过的混账事虽多,太子朱标每次逮到却总是教训几句也便作罢。只那一次,朱标把朱允炆打了个酣畅淋漓。
那时朱允炆正值血气方刚的二九年华,本应是吟诗诵月会佳人的年龄,却在遇上扶衍后,整日想着些道法异术。后来得知扶衍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后,便一直求着她施展一次看看。
扶衍那时实力尚浅,却又抵不过他百般纠缠。一次两人贪杯喝多了,烦不胜烦之下,扶衍一时头脑发热,对朱允炆施了“桃花术”,“桃花术”乃撮合姻缘之术,年轻男女受术之后,会把见到的异性自动想象为内心深处渴望的模样。施完术,扶衍就回房睡觉了。
睡到半夜醒来,朱允炆仍旧没回谨身殿。想想也没什么,估摸着是坠入温柔乡了。
第二天东窗事发,扶衍才晓得因为自己学艺不精,“桃花术”演变成了“桃花劫”。朱允炆看上的,是朱元璋新近纳的美人。朱允炆随着那美人一路进到皇帝临幸妃子的甘露殿,竟搂着美人呼呼大睡起来,半夜美人拨开被衾,赫然看到朱允炆,立刻吓得惊叫连连花容失色。
朱标将朱允炆打了个半死,扶衍知晓这次玩出火了,内心也是战战兢兢。正要处罚她的时候,朱允炆忽然掉起眼泪来,扶衍从未见他哭过。连朱标也甚为惊奇,连声惊叹:“这混小子从来没哭过!这混小子!”
见朱允炆哭起来,朱元璋爱孙心切,不愿再多追究,责问几声就息事宁人了。扶衍就此逃过一难。
朱允炆是被抬进谨身殿的。扶衍心里自责歉疚,半夜捏了个隐身诀偷偷溜进殿内。朱允炆趴在床上,疼得冷汗淋漓。扶衍咬着嘴唇不敢哭,但哽咽声还是被朱允炆听了去。
“扶衍,你敢把眼泪掉在我背上,本皇孙饶不了你!”
扶衍现出身形,握住朱允炆的手,想传些海息之气让他好受一点。朱允炆抽了抽手,尴尬地说:“千万不要以为今天本皇孙抹眼泪是怕疼!父王知道是你施的术,本皇孙要是不演一出苦肉计,你有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扶衍含着眼泪点头说:“我知道。那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捉弄你了,我们……以后只捉弄坏人!”
朱允炆疼得皱了下眉头,还是逞强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容。“这还差不多……”
朱允炆娇生惯养,从没受过这么重的刑罚,睡睡醒醒折腾了一夜。扶衍一直握着他的手守在床边,他一喊疼,她立刻传些海息之气给他。
……
朱允炆大概是回忆起往事,眯着眼睛,微微翘起唇角。声音像那天午后浓醇的酒香混着醉人花香,温暖柔和。
“哭一哭也是好的。只是你当时为何不问我?”
扶衍好奇地问:“问什么?”
朱允炆看着扶衍认真地说:“我中了术法之后,心底里念念不忘思之若狂的人长什么模样。”
扶衍“哈哈”一笑。“还用问吗?定然是像甘露殿冯美人那样飘渺多姿,艳色倾城的美人啊!”
朱允炆没作声,默然凝视扶衍片刻,骤然松了手。“你走吧。我要更衣觐见了。”
扶衍惊讶于他情绪变得如此之快,恰巧此时小玉取了新的朝服进来,扶衍便出了谨身殿。刚出殿门就迎面撞上吕澜意。她一身浅绯襦服裙,头上宝钗琳琅,看得出特意施了粉黛。看到扶衍从谨身殿出来,吕澜意气得直发抖。
“你……你果真不知好歹!”
扶衍无话可说,耸耸肩越过吕澜意和随侍宫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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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衍怎么都没想到朱元璋是让朱允炆出征北平。
朱允炆的四皇叔朱棣驻守北平十余年,边疆安定,国泰民安。前段时间皇上病重,朱棣受命紧急回到应天拱卫大局。哪知蒙古人趁此机会在大明国界外大肆屯兵,时刻出兵骚扰,许多无辜百姓被屠杀。
朱棣其人,扶衍虽没见过,但威名赫赫耳熟能详。据说其人铁血冷酷,严厉无情。他驻守北平的时候,凡是遇到不够臣服的游牧部落,立刻斩杀殆尽,不留余地。而大明的守军,十几年没有一个敢做逃兵。因为燕王军中,逃兵诛灭三族。
只是成也萧何败萧何,正因朱棣如此高压抑制的统治,他前脚一走,蒙古人立刻就反了。
扶衍左右思量,还是觉得朱允炆不适合战场这种地方。皇上近年连连病危,倘若朱允炆陷在边关战争泥潭中。朱元璋撒手西去,宫中定然乱成一团,任何人都没有信心能控制住皇位所属。到时的危害,远比蒙古人带来的危害大得多。
将想法跟朱允炆说了,朱允炆露出少有的严肃表情。
“正因皇爷爷频频病重,我才必须要去北平。这些年北拒蒙古,南征陈友谅,都是皇叔们在操持。我必须制止北平的动乱才能在朝中树立威信,堵住悠悠众口。”
朱允炆看扶衍愁眉不展低头思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扶衍,我不能让皇爷爷失望。”
扶衍看着朱允炆坚定的眼神,开口说:“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凭我的术法,任何人都不能伤你。”
朱允炆没有立刻回应,他注视扶衍良久,才眼神复杂地说:“不可以。战场瞬息万变,你留在应天。”
扶衍还欲争辩,朱允炆屈指弹在她额上。“你还不相信本皇孙吗?本皇孙在你手里这么多年都顽强得活过来了,还怕蒙古人那些伎俩吗?”
“可是……”
“没有可是。帮我照顾好皇爷爷,应天绝对不能出事。衍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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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一心指望着朱允炆能立大功,但也着实把孙子的安危放在心上。于是把刚回应天半年的燕王朱棣又派去了冰冻严寒的北平,和朱允炆一起出征。朱允炆随朱棣带领的燕王军一走两个月,浓春转夏。
扶衍整天闷在月华殿,日卜龟甲,夜观星象。每次卜卦结果十之*都显示北方祥瑞,宇顺昌隆。扶衍才稍稍放心。只是从朱允炆来信的只言片语里,她知晓北平的情势不容乐观。
蒙古部落长期游牧,马匹精良,民风剽悍。但燕王军也绝不是吃素的,打了几次以少胜多的仗。只是每次主动出击,直扫蒙古营地,都被蒙古人预先知晓,拔寨而逃。是以战事久久拖延,空耗粮草。
这就怪了。她占卜虽偶有失手,却不见得回回失手。只是朱允炆的信笺字数越来越少,后来干脆没有了。难道北平还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如此一想,扶衍更加难安。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去一趟北平,小玉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郡主!哎呦我的郡主!小玉的郡主!”小玉声声断肠地喊。
扶衍鼠躯一震,猛地一激灵。“小玉……怎么啦?”
小玉扑倒在扶衍裙边,上气不接下气。“不……不得了。皇长孙殿下……咱们殿下……出事了!”
扶衍闻言,脑子猛地一片空白。她紧拉着小玉问:“你说清楚,他……怎么了?”
小玉用袖子擦着眼睛,哭哭啼啼地说:“小玉担心殿下,特意去燕王府打听。哪知……哪知燕王府那些杀千刀的……呜呜……他们说燕王殿下已经一月有余都没传一封家书,皇上那儿也一封军报都没递……”
“那些讨人厌的侍卫们猜测……也许燕王殿下被围困住了。说的轻巧,燕王是常年戍守的王爷,被围困是家常便饭。可我们殿下……我们殿下没有小玉在身边可怎么办是好啊?”
扶衍脑中高速运转,燕王军全是精锐,又人多势众。卦象显示主北金星高居长空,都是祥瑞征兆。万万没有道理被围困到连封书信都送不出来。那么突然与朝廷断绝书信往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军中和朝廷有蒙古人的奸细。为了防止军情败露,引出奸细才故意这样做!
扶衍夺门而出,在九尺高台上重新观望星矢。果然在冉冉金星西北隐空,隐约可见翠微星宿紫黑色光亮,之前过于粗心,竟没注意到。扶衍唏嘘了两声,转身回了月华殿。
扶衍找出症结所在,稍稍有些放松,但仍不敢掉以轻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北平。不论朱允炆责不责怪,她都得先把此刻抓出来再说!
小玉还在哭哭啼啼,扶衍大手一挥,豪迈成声:“小玉,别哭了!你主子没事,明天我就动身去北平,一定把你主子好好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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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大明宫的青石甬道上,扶衍默默吞了口口水。早饭都没吃,就等着混入运水车的队伍一起出宫。
凌晨天色昏黑,扶衍穿着小玉的太监服,默默跟在吱呀作响的水车后面。结果十分顺利地出了城门,扶衍喜不自胜。
本想用个法术将一起出宫的太监弄晕,但肚子实在太饿,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狠狠心一拳劈在小太监的颈子上,趁人没注意,撒丫子就跑。
刚跑几步,颈子上骤然剧痛。扶衍晕过去之前最后一秒想着:
“糟糕!遇上黑吃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