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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老爷亲自来了,时潇再在屋里躲着就不合适了,只得出来给许士昌见礼,许士昌叹口气道:“丫头受委屈了,你家出事的时候,正巧许叔在外头不知道,等许叔家来已经晚了,许叔对不住你,明彰娘糊涂,可是丫头,能不能瞧在许叔的面子上,莫计较了,许叔这里跟你保证,以后再不会出这样的事儿,这两年许叔也想好了,等你跟明彰成亲,咱就分开过,虽只明彰一个儿子,许叔这身子板儿,眼瞅还有好些年活头呢,你们只管去过你们的小日子,我跟明彰娘在老宅里住着,逢年过节的,你们小两口回去给我们磕个头,你许叔心里就足了,至于明彰娘,你不用考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许家的主我还做的了。”
说着拉住她的手,又去拉明彰,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你们俩青梅竹马,这份缘殊为难得,自当珍重才是,便有些沟坎儿,迈过去也就是了,许叔什么都不盼着,就盼着你们俩好好过日子,赶明儿给许叔添个孙子,就什么都齐了。”
一句话说的时潇满脸通红,待要躲回屋又实在不妥,在这里站着,又不好意思,倒弄得小脸上的红晕越来越盛,直蔓延到了脖颈里去,想缩回手,不妨明彰紧紧握住:“潇潇咱不闹了好不好,你可知,这一路明彰差点儿急死了。”
时潇抬头看着他,许叔亲自来了,明彰又这般,仿佛一瞬间,所有事情都否极泰来,以前她以为他高中之后会鄙弃自己,以为这门姻缘就此断了,不想还能续起来,这算不算不幸中的大幸,在自己以为,这辈子都不能相见的时候,又有了一个如此圆满的结果,像是做梦。
明彰见她愣愣望着自己不说话,深怕她还不应,忽想起昨儿叶驰说的那些,忙拉着她到一边儿小声解释:“那个九公主的事儿……”
他一开口,倒真提醒了时潇,是啊,还有个九公主,她抿着唇看着他道:“若你娶了公主,可就是驸马了,从此平步青云,富贵一生。”
明彰咬了咬牙道:“潇潇你是要讴死我吗,明彰若有此心,叫我,叫我不得好死,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时潇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道:“我就这么一说罢了,犯得着赌这样的誓吗。”说着又忙双手合十对满天神佛拜了拜,祝祷了半天。
明彰不觉莞尔,他的潇潇终是舍不得他的,拉着她的手,明彰大大松了口气:“潇潇你瞧朝霞。”
时潇抬头看过去,晨曦退尽,此时的天空铺满霞光,像一匹匹织金的红缎,隔着日头又像那轻薄的红绡帐。到底自己不是什么煞星,还能跟明彰有这么个结果,这是时潇万万没想到的。
时潇父女并没有搬去明彰那里,一个是明彰虽中了状元却未点实职,住的地方也时临时落脚之地,时潇这个未婚妻住进去不妥,二一个,时潇着实舍不得娟子跟大杂院这帮小子们,想当初,自己父女进京的时候,若不是遇上福兴居的普掌柜心眼好,又遇上娟子跟这十几个小子帮着,不定什么样儿呢。
想到此,时潇不禁想起了叶驰,别管外人如何说他纨绔,在时潇眼里,倒不一样了,尤其这几回事儿过来,他该算自己的救命恩人吧!若没有他,自己遇上郭大宝那样的恶人,又怎么能轻易脱身,若没有他,上回郊外说不定就没命了。
时潇抬头瞧了瞧屋顶的新瓦,想起他满头大汗,转身冲她呲牙一笑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没想去招惹他,也始终没有对他假以辞色,可想起这些,却又觉得亏欠他似的。
明彰昨儿来跟她说,万岁爷下旨留他在翰林院供侍讲之职,并请了婚旨,皇上特赐下城东一座四进的宅子,成婚之后他们就住在哪里,正使人收拾呢,说回头带她去瞧瞧,哪儿需添置些什么东西,也好趁早置办出来。
时潇心明白,翰林院侍讲,虽只是个从五品的官职,却是在御前,只在御前,哪怕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都是最有前途的,明彰刚一得中便留在御前,可见得了圣意,更何况,还赐下了宅邸,足见恩宠有加,也怪不得明彰刚来的时候,那般容光焕发。
时潇很知道他的,知道他的抱负,他从来不是个庸碌的男子,只不过娶了自己,倒对他没什么助益了,自己能做什么,两情相悦,开花结果,待成了亲,自己就在后宅相夫教子,夫贵妻荣。
以前的时潇向往着这种日子,那时的她养在闺中不知世道艰难,人情冷暖,更不知,闺房之外,还有这么大的一个世界,这两年虽受了苦,如今回想起来,时潇却又觉的分外珍贵。
她有时候想,若自己是个男人就好了,可以出去走走看看,瞧瞧大燕的锦绣江山,可惜她是女子,想到此,时潇不禁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因为结果太圆满,竟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来。
正想着,忽听外头一声响,时潇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活计,刚要出去,房门已从外头踹开,叶驰闯了进来。
此时的叶驰很有几分狼狈,外头的衣裳都没穿好,头上也未戴冠,时潇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好几天没梳头了,瞧着乱七八糟的,脸色更有些憔悴,但眼里却充满怒火,那火光一跳一跳的,仿佛随时都会烧起来。
这样的叶驰不仅狼狈,还令时潇害怕,时潇下意识往后推了一步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巴不得我再也不来才好对不对?”叶驰这会儿捏死她的心都有,那天怎么说的,说退亲了,从此没干系了,自己才回了王府,这才三天,他老子把他关了三天,放他出来的时候告诉他,状元郎要成亲了,皇上赐下宅子,择吉日成礼,状元夫人就是时家姑娘,人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如今百年好合,正是最圆满的结果,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并告诉他,为免她在如此胡闹下去,明儿就给他请旨赐婚,定亲王府的小王妃就是镇远侯府的千金锦枫,不乐意也得乐意,这事儿由不得他。
叶驰哪里管什么封锦枫,一听他媳妇儿要跟许明彰成婚,都恨不能杀人,疯子一样从王府跑出来直奔井水胡同就来了。
叶驰的目光扫过时潇放在炕上的嫁衣,那红红颜色更刺激了他,他一把拿过来道:“你不说你跟他退亲了吗?你不说你跟他再没干系了吗?那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我,我……”时潇一慌,我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却又一想,自己跟他解释什么,他又凭什么来质问自己,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不是。
想到此,时潇淡声道:“这是我的嫁衣,我快成亲了,小王爷若得空,到时可来吃一杯喜酒啊……”
时潇没说完,就给叶驰一把捏住了脖子,叶驰的眼睛都红了:“吃喜酒,你当小爷是什么?由得你耍着玩不成,小爷想要你,你就是小爷的,谁也拦不住,本来小爷还想着对你好些,既然你不领情,小爷何必费那些功夫,你这嫁衣做得好,今儿小爷就洞房。”
说着把她按在炕上,就来撕扯时潇的衣裳,时潇吓坏了,拼命挣扎,可哪里抵得过叶驰的力气,叶驰这会儿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媳妇儿要嫁给许明彰那小子,他就受不了,她是他的,谁也别想抢。
嘶啦一声,时潇的衣裳给他撕开了,时潇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只要他想,她不可能反抗的了,时潇闭上眼眼泪落下来,或许,她真是不详的,要不怎么就招惹上了他。
叶驰的唇落下,亲在她的脸上,却尝到了咸咸的味道,叶驰一愣,低头瞧她,只见她小脸煞白,闭着眼,咬着唇,可那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弄湿了她的脸,也弄湿了他的唇,更泡软了他的心。
叶驰竟然不舍,不舍她流泪,看见她的泪,叶驰心里跟刀子扎似的,一下一下扎的他五脏六腑都拧着个的疼。
他停住了动作,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时潇瑟缩的别过去,叶驰心里一阵难过低低的道:“就这般厌烦我吗?连我碰你都觉得恶心……”
时潇只是哭,她不敢睁眼,她怕,可他的声音却仿佛没了刚才的暴虐,显出几分寥落来,他忽然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别怕,我只是太生气了,一想到你要嫁给别人,我就控制不住,我不是真想做什么的,我就是稀罕你,想跟你在一处,哪怕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离开我……”
叶驰絮絮叨叨说的颠三倒四,时潇略定了定神,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看见了明彰,就算明彰再好的性子,看见这种情景也受不得,上去拽过叶驰就是一拳。
叶驰没防备挨了一下,站起来,发现是罪魁祸首,可算找着人了,扑过去跟许明彰扭打在一起,平常练的拳脚也都使不上了,完全就是打架。
明彰虽说文弱,可到底是个血性男子,这会儿拼了命,也就抵挡了几下,到底不是个,挨了叶驰好几拳,要不是左宏跟锦城胡军三个也及时赶过来,估摸许明彰这条命今儿就算交代了。
叶小爷这一架打完了,倒清醒了,知道这会儿来软的没戏了,眼睁睁看着他媳妇儿嫁给这小子,除非他死,所以还得想招儿。
从井水胡同出来,哪儿也没去直奔宫里去了,崇仁帝一瞧他脸上那个黑青的拳头印,忍不住嗤一声乐了:“咱们小霸王也有挨揍的时候,快跟朕说说,谁这么大的本事。”
叶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皇上金口玉言,当初可是应了臣弟,若臣弟瞧上谁,不管是哪家的姑娘,都给臣弟赐婚。”
崇仁帝眨了眨眼道:“朕应过你这个?朕怎不记得了?”
叶驰道:“皇上可不能赖账,上回跟臣弟比划拳脚,臣弟赢了,皇上应的。”
崇仁帝不免满含兴味的道:“真瞧上了,谁家的啊,这倒新鲜,朕还以为,你这小子这辈子都胡闹下去了呢。”
叶驰道:“寻常人家的,书香门第的姑娘,姓时闺名一个潇字,别的您就甭管了,只管赐下婚旨就是了。”
一句话把崇仁帝气乐了,瞪了他一眼道:“你当圣旨是随便下的啊。”叶驰可不依,捏着皇上应他的话,死缠烂打。
末了,崇仁帝没辙的道:“便是赐婚也得明日,宗室皇族娶妃,哪有如此随便的,你先回去,明儿一早朕下旨就是了。”好说歹说的把这小子给哄了回去。
叶驰刚走没一会儿,紧接着许明彰就请旨觐见,崇仁帝心里着实喜欢这状元郎,文采俊秀,器宇不凡,经纶满腹,言之有物,假以时日必有建树,故此,崇仁帝对许明彰格外青眼相加,便也传他进来。
待他进来,瞧见他那满脸的淤青,崇仁帝不由想起了叶驰,琢磨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正想着,许明彰已经跪下,摘下地头上官帽来托与掌中道:“请陛下恩准,臣辞官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