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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开光(二)
张依曾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天已经逐渐开朗起来,太阳终于冲破了重重迷雾,露出了血红的一张脸,可发出来的光也是蒙蒙的一片,并不耀眼。院门外忽然喧哗起来,响起了长俊招呼人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铁山娘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儿,这些声音就朝着院中过来。
张依曾又望了望屋顶,上面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横梁上,有一只老鼠在慢慢地爬着,看见屋里站着人,就猛然停下了。一双小小的、黑黑的眼珠,惊恐的盯着依曾。也曾也吓了一跳,霎时间觉得满屋都是亮晶晶的黑眼珠,想喊没敢喊出声,就急忙跑到门外。
门外的喧哗声已经到了院里,原来是几家准备请神的人家。这些人都是准备了很多的供品和敬神的用品,长俊正招呼院里的人帮着往里面抬,铁山娘也正招呼大家往院里走,大家一到院子里,马上就神态肃穆,鸦雀无声了。
见铁山娘朝这边扭着头,张依曾赶紧招了招手,铁山娘就走过来,嘴里说着:“现在还没什么事,你先到屋里歇着。”“奶奶,我怕,屋里有老鼠哩!”依曾说道。
“啥?老鼠?咱庄稼人家,谁家没有老鼠?害怕它干啥?”铁山娘一边说,一边就想抬脚往里走,可一想又觉得不妥,句折回来找长俊。
长俊一听这话,看满院子的女人都在忙活着,只有一个男人在院门口站着,就喊进来让帮着捉老鼠。这人就向正屋走来。
张依曾见这个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半大风衣,风衣上还带着一个黑色狐狸毛的皮领子,风一吹过,这领子上的皮毛就轻轻的颤着,像水的波纹一般,非常好看。这个人还穿着一条深蓝的牛仔裤和一双黑色的皮鞋。一头三七分的头发梳得油光光的。等这人一走近,张依曾看清楚他长着一张方脸,一双细长的凤眼和挺直的鼻梁,看上去有些眼熟,衣着打扮却不是农村人。心里正想着是在哪儿见过他,没想到这人竟主动招呼自己,“唉!那个妹子,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一下子张依曾就想起来了,这人正是卫生所药材收购站上的,去年发给她们宣传彩页的就是他,而且跟着父亲交药材的时候,也见过几次面,只记得是姓李。就急忙说:“啊!是李叔啊!怪不得昨天看见卫生站上的车,原来昨天你们就来着!”
“唉!我妈病了一年多,到县上的医院都没看好,没想到在大仙这里倒是看好了!这不她老人家愿意请一蓬神回去,我也不敢管,只好开车拉着来了。你怎么也在这儿?”李玉辉问道。
“今天请神的时候,她们让我做圣女,所以我也就来了。”张依曾说。
“啊!你就是去年那个让大仙招魂的细妹子,听说人都昏迷了三天三夜没睁眼。”李玉辉说。
“你怎么知道?”张依曾问。“我们刚才还没进来的时候,外面的人都那么说,还说今年请的神和以往都不同,法力大得多,因为这圣女本身就是有功法的。”李玉辉饶有兴致的看着张依曾。
“李叔,别听她们胡说,我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功法?”张依曾脸一红,这才觉得自己在一个生人面前,话也忒多了点。
“我看他们没胡说,你这孩子就是和这里的人不一样,有些头脑。以后了有什么事只管到卫生站来找我,你李叔一准会帮忙的。今年还去交药材吗?”李玉辉说道。
“要去的,到时候少不了要麻烦李叔的,就怕李叔不记得我?”张依曾说。
“这哪能?你如今当了圣女,比以前还有名,我还能不记得你?这妹子,真精明!”李玉辉笑着摸了摸张依曾的头发。“细妹子,这屋里哪有老鼠?”
张依曾刚才光顾着说话了,倒把这茬给忘了,这时才想起来,急忙往横梁上看,“咦!刚才还在梁上呢?怎么这一会工夫就没了?”她自言自语道。
“老鼠跑得那么快,这屋里东西又多,我可不是属猫的。”李玉辉的一句话把张依曾逗得扑哧一笑,“李叔,那你先忙去吧!等今年要收购什么药材?你的提前告诉我,我也好做个准备。”
李玉辉也笑了笑,“这妹子,这么会盘算,长大了准是个做买卖的料。”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门。
等李玉辉一走,张依曾便无心看长俊给她的那张纸。父亲前几天和大伯张铁钢又到农科站去了一趟,已经说好周德禄过两天就回到他们村子里来一趟,先看看他们的地理位置,在具体指导种些什么?要是把农科站和卫生站都联起来,种植药材会不会成功呢?
张依曾思前想后,想着自己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最后决定先等周德禄来过之后,决定了什么项目之后再做商议。这时听到外面人声有些噪杂,掀开门帘向外一看,乌压压满院子的人,看来时候应该差不多了。
她急忙拿出这张纸,把上面需要自己说的话找出来,只见上面写道:所谓开光,就是开“六通”,即眼通、耳通、鼻通、舌通、身通、意通,让佛像具有六种神通,点眼眼通,真见无所不见;点耳耳通,妙闻遍及十方;点鼻鼻通,普嗅法界诸香;点舌舌通,演说妙法无穷;点身身通,分身尘尘刹刹;点意意通,能鉴三世群机。
张依曾把这段话反复地念上几遍,直到觉得能通顺的念出来,才算作罢。这中间有几拨人不断的在屋里进出着,他们或是拿取物品,或是搞放东西,见张依曾在念圣文,都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
这事院里突兀地出现一声拉长的调子,接着就开始有唱的声音传过来,声音很大,就像舞台上开场前的一阵锣鼓声。外面的人都向院里涌过来,院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向里面看,一时间大家有些噪杂。
张依曾也正想到外面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长俊急匆匆走进来。“别出去,外面接神呢!我还要跟你打扮一下。”
说着拿出一个人们结婚时用的红绸子背面,从中间双了一下,放进一条红绸子,当斗篷给依曾披在身上。把依曾扎好的辫子盘在头上,在上面插了几支假花和簪子。最好用一支眉笔给她描了眉,画好眼,在脸上涂上一层胭脂,在嘴上涂了些口红,最好拿出一面镜子给依曾,“细妹子,先照照,这一化妆,都能赶上画中的人了,真漂亮!”
依曾虽然不喜欢受人摆布,可是她还是头一次让人给化妆,也不知把自己化成什么妖怪样,接过镜子一照,吓了一跳,“哎呀!这还是自己吗?”
镜子里一个像要去唱戏的花旦,带着满身行头,张依曾非常的不满,就要去洗脸。“唉!小祖宗!现在可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别人也都是这样打扮的,瞧!像朵花似的,这么好看!”长俊连忙拉住。
“好看啥?这就我怎么出去见人啊?臊死我了,我可不出去了!”依曾见拉着自己走不脱,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这可怎么办呢?要不我给你把脸擦擦?”长俊听到有人在外面喊自己,知道是圣女快要出场了,就急忙央求起依曾来。依曾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绝,就只得答应。边照着镜子边让长俊收拾。直到长俊把头上的假花全摘了,又把脸上的胭脂用毛巾擦了,把口红擦了这才算满意。
长俊一边擦一边不满的嘟囔着,“你这孩子真是怪了,别的孩子打扮起来,三天都舍不得洗脸,你倒好,还全让擦了。”
这事外边又喊起来:“请圣女!”长俊才赶紧又给依曾上下收拾了一遍,嘴里不断的嘱咐着:“今年比往年来得人都多,沉住气,别害怕。”见依曾点点头,又继续嘱咐:“都念好了吗?”依曾就回了一声都念好了,长俊这才带着依曾走出来。
大家见她们走出来,都自动的闪开一条路直通院里的供桌前。人们都盯着依曾在交头接耳:“老张家可出息了个好妹子,瞧!花骨朵似的。”“真没想到,张铁山家鸡窝里倒飞出个凤凰来!”人们竞相看着,低声议论着。
有几个人还走到铁山娘跟前,询问着有没有说上婆家,还说要给细妹子说一门亲事。铁山娘在这个场合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道:“还小呢,不急,以后不上学了再说。”
这几个人见铁山娘在众人面前没给面子,背地里都暗自咒骂:“这老婆子真是不识好歹,就算她孙女长成一朵花,她那烂包的家,那不名誉的妈,有人给说婆家就不错了,还想挑三拣四的,公主啊!王孙啊!也不撒泡尿照照那骚情样,叫她孙女老着去吧!”
等张依曾进到人群的时候,人群中的谈话声立刻停了下来,请神、发令、七星、八卦、入神这些都已经完成,常大仙依然坐在供桌前的被子上。见她进来,长俊在一旁指挥着,立刻有人递上来一块新毛巾。
张依曾见供桌前放着一蓬新画的神像,就上去用新毛巾轻轻的拂拭了一遍,这是表示要拂去我们众生心地上的垢尘;然后再用镜子一照,表示垢除净显,明心见性,真正见到诸法的本来面目。
结果一旁有人递过的朱砂笔,张依曾开始像神像的眼睛点去,嘴里说道:“点眼眼通,真见无所不见;点耳耳通,妙闻遍及十方;点鼻鼻通,普嗅法界诸香;点舌舌通,演说妙法无穷;点身身通,分身尘尘刹刹;点意意通,能鉴三世群机。”
张依曾念过之后,立刻有人上来把神像卷好,在供桌上放上贡品,然后常大仙起身在点上三炷香,烧一些纸,这开光的仪式就算完成一家。
整整一个上午,张依曾竭力不受别人的干扰,把整个开光典礼完成下来,吃过午饭后,她回到家里,先洗过脸后,就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今天早上起的太早了,她躺在了床上,很快的就沉沉入睡了。至于今天对她来说有什么影响,有什么意义,她再也不想追究了。她今后的路还长,要做的事还很多,她是有明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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