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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疑惑
依曾发现,这个时候除了哥哥义刚之外,其他人都在家。铁山娘带着小孙女到女儿家走亲也刚回来,正满面愤恨的的坐在床边,脸扭向了一边。依然紧紧的挨着奶奶坐着,一副如临大敌和伤心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泪痕。张铁山则雷打不动的蹲在地上,吧唧吧唧的抽着旱烟,据楼的腰显得更加弯曲了。
张依曾的脑子像安上了飞轮一般,飞速的旋转着。这个女人是谁?既然能够进入自己家,看来就不是人贩子,最起码看样子奶奶和爸爸都认识她。难道是亲戚?
可也不像,哪一次家里来了亲戚,好客的奶奶不是忙前忙后的,唯恐怠慢了人家。可今天奶奶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冷不热的,还带着一种怨恨。可这大正月的,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上门的,能有什么人呢?
张依曾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乱扑腾,难道是来给自己说亲的?
在山村里,女孩子嫁人要比男孩子早,说亲也就比男孩子早。在刚进门短短的一瞬间,千百个念头在心底闪过,最后只剩下这个念头。这件事虽然不是坏事,可现在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她心里会闪现这个念头?如果是给义刚说亲的,那高额的彩礼钱,现在家里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
只有先给她说亲,再用她的定亲礼去给义刚定亲。前几天她刚听玉秀说过,有人到玉秀家里提亲,玉秀妈还在考虑中。
按照玉秀妈原先的考虑,是等玉秀初中毕业了再做打算,可眼下说的这一家,条件也是百里挑一的,不只是家住龙门镇上,而且男方的父亲还是一个镇上单位上班的人,他们家现在还开着一家卖百货的门市,这家人脾气秉性人缘也都不错,这还是和玉秀妈搭档做服装的亲戚给做的媒,在当时的农村,可真算得上高攀了。
而玉秀妈犹豫的主要原因,就是怕人家门槛太高,自己闺女过了门受气。可亲戚一再的担保,说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让玉秀妈在她家偷偷地相看了一下那男孩子。
那男孩子也在龙门镇中学上学,比玉秀她们高两届,为人机灵,行为举止也很懂事,长得也还算是顺眼,就是个子有点矮,比玉秀高不了多少。玉秀在上了初中后,好像是拔节般的猛长,现在个子和亦曾差不多了。
玉秀把这些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依曾,心里也很犹豫。现在村里不上学的女孩子,早都说上了婆家,只有玉秀和依曾两个上中学的女孩子除外。现在玉秀都有人给说对象了,那自己也肯定是在劫难逃了。
张依曾的心中有一种异样感,在前世她就像一个生命的过客,从来没有好好的活过,结果匆匆的结束了一生。在今世,她不想再受人摆布,她要拼搏一番,不论是事业还是爱情!
打定了主意,她一下子镇定下来,用探询的眼光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和自己的奶奶。
“呀!还真是细妹子呢?我说刚才在龙门镇上看着那么眼熟呢?都长得这么高了,还真不敢让人认了!”那个女子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细声细气的,却带着一种惶惑和期盼。
“啊!是吗?”张依曾冷冷地敷衍着,转过头面向奶奶,“奶奶,这是谁呀?怎么称呼呢?”
铁山娘又继续用怨恨的眼光狠狠地挖了那女人一眼,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把头别了过去。依然怯生生的走了过来,用手拉了拉依曾的衣角,小声的在她耳旁说道,“姐,这就是那个女人!”
“什么?谁?”张依曾吃了一惊,大声地反问着,快步走向奶奶。这是那个女人脸上明显露出尴尬和不安。
奶奶回过头来,拉着依曾的手,淌眼抹泪的说道:“你当真认不得她,还是心里还恨着她哩!”然后又像自言自语的说道:“你还回来干啥?你看不上我们一家老小,既然走了还回来干啥?还说什么想孩子了,真是造孽呀!造孽呀!依曾,这就是你妈!”张依曾的心,还不曾从这重大变故中清醒过来,整个人一下子惊呆了。
“妈!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样子,我是有苦衷的、、、、、、”那个女人一下子跪倒在铁山娘的面前,无言的哭泣着。
“妈!您打我骂我我都无话可说,我在这个家里也有七八年的时间,您也知道我的为人,我对相邻和家里人从来都没有红过脸,对大伯家的孩子,那一次不都是比亲生的还要照顾,还有您是知道的,要不是我真没有办法,谁会抛下自己的亲骨肉呢?这些年来,我哪一天不是无时无刻的想着他们呢?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呀!”
铁山娘听后,神色缓了一下,可马上就又暴躁起来,“你可别叫我妈,我也不是你妈,也当不起你妈,这几年不见还真见长进了,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我问你,既然你想孩子们,这么多年来怎么不见你来看他们一眼?
去年夏天里,细妹子从山上摔下来,昏迷了几天几夜,还是常大仙把魂招回来的,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想孩子,你是知道孩子们是生是死?还真有脸说!现在孩子们你已经看见了,要是你打算留下,从今就住下。要没打算留下,我们也就不留你了!”说完脸上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打算早早打发了这个瘟神。
“我还想再见见义刚。”那个女人已经站起身来,神色坚定地说到。“你见不见他都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待见你,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让别人说有这么个不名誉的妈,心里只觉得丢人,这以后了说媳妇都会受影响的,唉!真是造孽呀!造孽呀!”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声大喊:“奶奶,我回来了,赶紧开饭吧!都快饿死了。”大家一惊,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上来了,而屋里他们都忘了开灯。
“唰!”一片亮光把屋子照的像白昼一般,义刚一边开灯一边嘴里嘟囔着,“搞什么呢?这么晚了还舍不得开灯,这屋里什么也看不清。啊!你是谁?你!你怎么在这里?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当义刚看清楚屋里站的女人时,心中的血一下子都涌到脸上,一下子暴怒起来,像一只充满危险的野兽,狂暴的挥舞着胳膊,“奶奶,是你让这个人进咱家门的?你赶紧让她走,我家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你走,你走啊!”说到最后竟然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两只眼睛血红,声音一下子嘶哑了。
“哥哥!”依曾和依然从来没有见过义刚发过火,而且是发这么大的火,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哥哥的手,放声大哭起来。
依然也哭着骂起来:“你还不赶快走,你这个不要脸的人,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妈!”
依曾虽然对这女人没有多少感觉,无所谓爱,也无所谓恨,可是对于一个能狠心抛下家人老少的人,在本能上也是充满厌恶的,她也跟着说道:“你还是走吧!别给我家添乱了!”
那个女人也早已经哭的坐在地上起不来了,口里断断续续的说道:“义刚,我的亲生儿啊!”
奶奶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指着那个女人道:“安海珍,你什么意思啊?大过年的跑到我家哭丧来了,告诉你,这里没有你的儿子,也没有你的女儿,这些孩子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们的娘,早就死了。”
那个女人早已哭得肝肠寸断,听到铁山娘这么一说,口中只喊了一声“我的儿呀!”就两眼往上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这一下子满屋子的哭声戈然而止,大家一下子不知所措,慌乱起来。
“都别闹了,义刚,她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好,也毕竟是你亲娘啊!你、你怎能这样待她。”这时张铁山赶紧站起来,嘴里严厉的呵斥着孩子们,走到了女人身边,“真是作孽呀!她也是你们三个的亲妈呀!”孩子们的哭叫声马上就停止了,紧张得挤在一块,互相张望着。
还是铁山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见多识广的,一下子镇静下来,“别慌,没什么事,只不过是岔了气。”说完示意两个孙女站到一旁去,自己带着儿子和孙子走上前去。
张铁山神色也很焦虑,不住劲的搓着手。张义刚也从狂暴中安静下来,浑身上下有些颤抖,可是脸上却分明是一脸忐忑。
铁山娘伸出手来,用食指的指甲狠狠地向地上女人的人中掐去,几下过后,只听她女人出了几口长气,悠悠的转醒过来,还带着微微的抽泣。
“还傻愣着干啥呢?义刚,还不帮着你爸把你妈抬上床去。”山娘眼角也湿润了,撩起了衣角不住的擦着眼睛,“你这是何苦呢?既然在外面找到了好人家,何苦还回来?”
这时张铁山和儿子,已经把那个女人抬到了床上。事已至今,大家也没有心思在难为她,铁山娘吩咐依曾一声:“细妹子,赶紧给你妈倒点水。”就快步走出屋子,到旁边的屋里去做饭了,义刚也忿忿的跟了出去,依然见了,也甩了甩手,跺了跺脚,去追自己的哥哥了。
屋里只剩下张铁山父女和那个女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张依曾正端着水,一看此情此景,觉得进退两难,父亲依旧蹲在地上,低着头吧哒吧哒的吸着旱烟,急的依曾直使眼色,可那边却毫无觉察。无奈之下,依曾只好把水杯端到了那女人面前,语气有点生硬的说道:“来,喝点水吧!”
那女人挣扎着坐起身来,嘴里喃喃的说到:“细妹子,这些年来我只是很想你们,今天我也只是想看看你们,没想到到给你们添麻烦了。”
“赶紧喝吧!你说的话我不爱听。”依曾心里气鼓鼓的,即使一开始不知道她的身份,就老是看她很别扭,现在更觉得她的人、她的声音、她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厌恶。可是在内心的深处,却又觉得她很可怜,很无助。
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让自己又流出了眼泪,却不是看到生母的欢欣,而是夹杂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酸甜苦辣。当那女人把杯子递给自己时,张依曾就泪流满面的、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依然正蜷在奶奶的怀里,一老一少坐在炉火边。依曾一进门就语气急促的问道:“奶奶,那个女人是谁?是我们的亲妈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她是从哪里来的呢?”
铁山娘正坐在那里沉思,一动不动的,就像一尊古老的雕像,脸上的皱纹仿佛一下子变得更深了,一头花白的头发凌乱的支棱在头上,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干净利索不服输的劲头,整个人好象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听到孙女的问话,眼珠才转动了几下,然后把依然又往怀里抱了抱,半天这才说出一句话来:“作孽呀!真是作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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