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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暑假到了,夏天的山里,到处是一片苍翠和姹紫嫣红,在山外一片热浪袭人的时候,这里的树荫下、小河边,就是孩子们的天堂。大人们在秋季的庄稼地里锄了两遍草之后,也就没有多少实际的劳作,在没事的时候,不少家里的男人们就忙着修补房屋,迎接着雨季的到来。
这段时间里,张依曾也逐渐地克服了语言上的障碍,她可以的学会了相见常用的词汇,用心记住了自己的远近相邻,她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必须的很快适应这里。
张铁山家住的是老房子,房顶早就漏雨,每当外面下大雨的时候,屋里就有好多地方漏水,这时候常常锅碗瓢勺,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派上了用场,都会用来接水,仅有的几件家具,细心的用塑料布包好。有时候连床上都不能幸免,索性把上面的东西卷了,几个人坐在地上对付一宿,当然,这样的场景对于张依曾来说是不曾见过的,家里人也没有怀疑,都认为这就是医生所说的部分失忆。
今年田里的农忙一过,张铁山狠狠心,带着儿子张义刚又到镇上去卖了两只羊,用手推车拉回来一些修房顶必需的原料,这两天临近住的一些叔伯们正在相帮着收拾,张依曾觉得身上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两天便在玉秀家里温习功课,奶奶罗哩罗嗦的嘱咐了老半天,都是说她身子虚,不让出去瞎跑,什么远离水边,不要上坡上去诸如此类的话语,听得张依曾直翻白眼。
“好了,细妹子,我只是觉得你这次缓过来后,和以前不大一样,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还叫你奶奶怎么活?”说着奶奶便撩开衣角,在眼上擦拭着。
“好了奶奶,我会记着的,一定会当心的!”张依曾心里咯噔一下子,难道奶奶看出了什么?奶奶还想说什么,在一旁相帮着做饭的大娘、婶婶们看不惯了,都哄笑着说:“三婶,你这样不放心细妹子,干脆拿个绳子拴上,你想的时候就拽一拽。”另一个又说:“细妹子,我帮你想个办法,你走远点把绳子拴在一棵树上,你奶奶什么时候拽都放心!”铁山娘没好气的白了大家一眼,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人们,也不禁噗嗤一声被逗乐了。
张依曾趁机走开,可心里却充满了疑惑,就在刚才她分明在她大娘李翠花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屑和嘲讽,而其他人则显得若无其事。
说起大伯和大娘一家,张依曾并不熟悉。从醒来后大伯张铁锤就带着大堂哥张义恒在外打工,没有丝毫印象。堂姐张依娟在镇子上上初一,晚上住宿在那里,只有星期天才回来一次,堂姐生性严肃,不苟言笑,加上又比自己大一岁,虽是同龄人,可是却没有共同语言。至于大娘李翠花,倒是经常来,每次不是指挥着张铁山父子两个为她家里做这做那,就是来了以后对她的奶奶和父亲一顿数落,每每此时,让哥哥张义刚往往怒火万分,张依曾姐俩却只有心惊胆战的份,从心中他们特别讨厌自己这位亲大娘。
这位亲大娘不只是在家里这么凶,在村子里也是很有名气的母老虎,如果谁家的孩子去摘了她院中的一颗枣,拔了她地里一棵苗,就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能围着村子骂上一早上,把那人的祖宗八代骂的体无完肤,很多话脏的就没法让人重复。虽然有很多人不服,可谁能给一个半疯子计较,她可有的是精力。为此村里大队上专门对她进行过批评教育,可是她那一张利嘴和满口脏话,让一村为首的几个村官招架不住,最后就不得了而了之,这也更助长了李翠花的气焰,于是“半疯子”的美名在村中也就传播开来,连她的婆婆对她也毫无办法。
可李翠花也并非对所有人都是打滚撒泼,村长张铁钢的妻子苏春雪就是其中的一位。这苏春雪不仅为人慷慨大方,常常帮助别人,而且嘴皮子也很利索,常常能一针见血的揭短,最主要的是嘴勤手拙的李翠花,在裁衣做活等女工方面常常有求于苏春雪,而苏春雪碍于家族颜面以及铁锤娘的面子,也常帮助她。所以在全村人面前李翠花最服的就是苏春雪。
玉秀是苏春雪的女儿,难道是大娘是笑她小小年纪就会攀高枝?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可她依然高高兴兴的向玉秀家走去,这可是她们的一个秘密,今天约好去小河边捉鱼的,据说还有村里许多孩子,张依曾也想早点了解一下,这个以后了要赖以生存的山村。
张玉秀和张依曾同岁,由于家中光景比较好的缘故,长得比这位同伴丰盈很多,一张圆圆的脸,两道浓眉一双大眼,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男孩子半的爽利劲,一开口就是感染人的爽朗大笑,整个人的形象跟名字比起来有些不相称。张依曾从心里很喜欢她,跟她在一块就有说不完的乐趣。
这时两个人正匆匆向西走着,翻过一个土坡后,就会看到一条蜿蜒的小河从山里淙淙的流出来。
“玉秀,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瞒我。”玉秀正兴高采烈的想着一会要多捉几条鱼,想着那鲜美鱼汤的滋味,止不住的咽口水,冷不防依曾忽然吞吞吐吐的说出这样的话,脸不由得一下子拉下来,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身边的比自己小几个月的这位堂妹。
“看你说的是啥话?咱俩谁跟谁哩,有时就快说!”玉秀不满的看着欲言又止的依曾,“算了吧!不想说就拉倒,才说你这病好了以后脾气到利索了不少,瞧!又开始扭捏了,真受不了你。”说完小脸涨得通红,丢下张依曾不管,就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姐!看你说的,只是以前的事情我忘了不少,想向你请教一下,我以前的脾气性子是怎么样,还有好多事情都模模糊糊的,人也认不全了,一会怕闹笑话!”张依曾紧跟上来,好性的拉着玉秀的胳膊,轻声的解释着。
“是吗?”玉秀听后眼睛一亮,“啊!就这点事呀!害的我白担心一场,我还以为要问你的身世、、、、、、”话还没说完,玉秀就紧紧的右手握住了自己的嘴巴,神色惶恐的看着一旁同样一脸惶恐的依曾,“刚才是我瞎说的,对了,你说问什么事?你以前的性情吧!”玉秀急忙说道。
“姐!我的身世怎么了?”难道这些天自己的表现和以前的细妹子相差太大,或是脾气秉性都不相合,在联想到奶奶刚才说的话,怎能不叫人起疑,难道大家早就对自己疑心,有什么闲话不成?
“怎么说呢?你以前可是你家的霸王,你奶奶的心头肉,你哥、你妹可都得无条件的让着你,你不觉的你家的好吃好喝好衣服都让着你的。”玉秀索性停住脚步,不留痕迹的把话拉到原先的问题上。“啊!也是的,我早忘了以前怎么着的,我还以为这是得病的缘故呢!”依曾回想了一下这些日子自己在这个家里享受的待遇,还确实是如此,不禁忘了刚才的疑问,脸上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
“在学校里也是这样,如果有谁敢欺负你,你哥必定去找人家拼命,你奶奶还会告状到人家家里去,大家都说你奶奶护短。”玉秀说着仔细看了看依曾的表情,见她一副思索的样子,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生气,就有继续说,“还有以前要是我对着你说这样的话,你早就生气了,现在也比以前好性了。”依曾禁不住又一阵汗颜,反驳道:“我,我现在长大了吗?”
“是吗?你从山上摔下来的前几天,因为王家屯那边的人,说你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不是在学校里哭了一场,你哥还险些把人家揍一顿,你奶奶还跑到他家去数话了他大人一上午,你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吧?”玉秀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
“是我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不可能是又端庄又大方,知书达理的好学生张依曾吧!”依曾那满口胡言和调皮的神态,立刻惹得玉秀哈哈大笑着,“就这一点,还和你以前的耍赖差不多,还有的就是,你最近也好像变得聪明了许多,以前你考试的时候可是没拿过满分啊,怎么最近我跟你补课的时候,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一学就会似的,这个倒挺让人奇怪的!难不成是摔了一下,没有摔傻,到换了一副好脑子不成!”
听得玉秀的疑问,亦曾心中可很是不以为然,自己的前世可是理科大学的高材生,在这一世里,恐怕比城里高中的老师都强上很多,就是他们王老师,那也只是小儿科。可脸上不显露出什么,一本正经的说:“这些哥哥先给我讲了一些,玉秀姐讲起来我当然就全会了。”
玉秀歪着头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两人这时候已经看到从南向北流动的小河边,在东岸的柳树下,有人在走动。也就不再说什么,一前一后相跟着朝那边走去,依曾见玉秀兴致勃勃的又开始谈论捞鱼的话题,并没有产生疑心,也就放下心来,两人大声地说笑着,可心中暗把身世的疑问压在心头。
等她们走进小河边这才发现,岸边稀稀落落的有十几个孩子散布在河边的垂柳下,这条小河虽小,但来历不凡,传说古时候这里只是一条沟,沟里并没有水,这里的百姓没法生存,只有流落到外地乞讨,天上的一位白龙马不顾玉帝的命令,私自下凡帮助天下的黎民百姓,最后被玉帝大发雷霆,把他化为一座高山,而他的眼睛就变成了两个泉眼,从此日日夜夜的流过这篇荒凉的土地,滋养着这里的山,也养育着这一方的人。而这里的人们对这条小河也有很深的感情,给它起名叫做龙马河,这才有他们的龙马镇和龙门寨村。
当然这是村中的先人编出来的神话,可人们对这赖以生存的水源,还是做了许多保护性的规定,让山里的任何人,都知道水的来之不易,而不会对它进行破坏。
“玉秀,快过来!”这时她们听见有人喊,玉秀左顾右盼,见南边有两个男孩子,向她挥手的那位,正是自己姑姑张双月的儿子,自己的表哥王文强,就赶紧拉了一把依曾,“那是我表哥和他的堂哥王文乐,咱们村支书家的儿子,得过小儿麻痹症,落下毛病。”两个人相跟着走过去。
王文强长得矮矮胖胖的,一副敦敦实实的样子。一张圆圆的脸,五官跟文秀也很相似,只是两只眼睛闪着亮光,透着一股子鬼精灵的模样。此刻他手里拿着一个自己做的渔网,是一根又细又长的木棍上方,用一些铁丝挽了一个皮球大小的圈,上面有缝着一个不知用什么材料结成的细网。
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男孩,个子比他高上很多,穿的也很整齐,只是走路的时候一条腿一瘸一拐的,看人的时候低着头两只眼睛偷偷向上瞟着别人,给人的印象很不舒服。张依曾不由得想起前世大学时,班上的一位花花公子留着一头长发,看人就是这种眼神,从头发底下望着人不怀好意的笑。想到这里心里张依曾对这位不由得就产生一种嫌恶感。可碍于玉秀的面子,她也走过去大大方方跟着玉秀叫了王文强一声表哥,然后又对着这一位也叫了一声表哥。
依曾明显看到王文强和那个男孩见到她时,都不由得一愣,前者微微皱了一下眉,略显处一种鄙夷;而后者却明显露出一脸忐忑不安的笑意,只是这种笑她看了心里不大舒坦。
“细妹子,你怎么从山上摔下来的?”王文乐带着一脸不自然的笑容问着张依曾。
张依曾心里有点不乐意,想看我的笑话吗?嘴中不快的说道:“不记得了!”
“啊!不记得没有关系,没有摔坏就好。”王文乐一副欢喜的样子,口中语无伦次的说着。
“细妹子这么快就好了,看样子这次没有摔傻吧!要不你奶奶还不连老天爷也闹腾下来了!”王文强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说话连讽带刺的。
玉秀转头看了看依曾,见她没有吱声,就把嘴一撅,冲她表哥大喊着:“王文强,你什么意思?觉得依曾刚好就好欺负了,小心她奶奶又到你家去告状,看来上一次姑姑对你的惩罚还不够狠!”
“又没有说你,好什么事!”一听此话,王文强气势减低,又有些不甘示弱,嘴里小声的嘀咕着,玉秀也开始怒气冲冲,准备对这位表哥不客气了。
张依曾知道这位表哥肯定因为自己,而在家里受过苦头,因此对自己怀恨在心,心中便也不再计较,“算了吧玉秀姐和文强表哥,以前的事就过去吧!再说也有我的不对,咱们都是表亲戚的,文强表哥别怪我当年不懂事。”
“啊!什么?你!是不是张依曾啊?”王文强和他那位堂哥,就像看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受到了惊吓一般,一齐发出一声夸张怪叫。
难道我以前就真的那么可怕?看着这装腔作势的两个人,张依曾忽然有一种上去把两人踹到河里冲动。而玉秀则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忍耐!忍耐!这时张依曾忽然想起几句话:君子矜而不争,小人睚眦必报,隐忍方有所济,有容得成其大,善忍趋利避害,能忍因祸得福。这是以前外婆常教自己的几句话,自己也经常按照这些话来劝慰自己,今天想来,自己两世为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还跟十几岁的小孩一般计较什么,这样一想,刚才的怒火也就慢慢的平息了。
看着张依曾原先充满怒气的脸,两个人还有些忌惮,可看到她后来一脸平静,这两个人越发的放肆起来,还不停的做着鬼脸。
张依曾穆然眼睛一凛,冒出一层寒气,“文强表哥,我今天不和你们计较,并不等于我就怕了你们,正因为我在生死关上过了一次,我才体会到生命的来之不易,我张依曾在这里要告诉你们,从今天起,我要改变自己,我要过一种堂堂正正的生活,我不要再成为你们口中的笑料,,而你们也识趣些,少惹我!”
文强和文乐顿时心里有些发毛,心里怕她身体刚好如果再有什么事,她奶奶那样子还不把弟兄俩吃了,文强可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小丫头子吓住,色茬内厉的说:“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时文乐倒是翻了性似的,把文强拽到一边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回来后文强看起来悻悻的。这边张依曾也被玉秀劝着,她虽然心里没有真正恼,可在气势上也不能就怕了他。
“得了,细妹子,刚才是我不好,我请你和玉秀捞鱼,别生气了!”王文强看上去一千个不愿意,可还是勉强的磕磕巴巴的说出了上面的话。
“好了,细妹子,走!咱们去钓鱼,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绕他们一命吧!”玉秀急忙借坡下驴。张依曾看到一脸窘迫的王文强和局促不安的王文乐,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对着玉秀微微一笑,就接过玉秀手中的渔网,对这件事就一笑而过了。
两名男生低头耷拉脑袋的跟在她们身后,无可奈何的充当起跟班的角色。快到中午的时候,四个孩子也居然捉住了三条大泥鳅,当然这主要是两个男孩子的功劳,两个女孩子充其量也是在瞎捣乱,没一会儿就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