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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青蘅觉得自己的地形委实不利,正好被苏葵和萧九韶两面夹击,两方的炮火都要从她那里路过,受到波及是难免的了。
她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后挪了一下,立刻被苏葵压住手臂:“别动!”
苏葵姣美的五官明显有一瞬间的扭曲,最后竟然又笑了出来:“……算你厉害。”
萧九韶像是没有感觉到她的怒气一般继续说道:“虽然我不敢判断说你对吴祎声有多少爱情的成分,但很显然你并不想毁掉他的前途。”
“爱情?”苏葵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你这样的人也懂爱情两个字的意思吗?我倒是觉得,沈逸明显要比你懂得多了。”
拜托,这到底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褚青蘅觉得自己的内心都犹如爱德华蒙克画笔下的那个呐喊者在荒野面目扭曲地尖叫了。果然,萧九韶道:“他比我更懂得什么是注定失败的爱情。”
“是么?可是我怎么听吴祎声说过,在孤岛上沈先生和褚小姐的关系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呢?”
褚青蘅受不了地把茶杯重重放下:“可不可以请两位在谈事情的时候不要把我卷入战争?我是很无辜的。”
苏葵抬起手,笑道:“好吧,我是波及无辜了。我道歉。那么萧先生,既然你已经提出了条件,这之后我该怎么做才能合乎你的心意?”
“我希望你能够把在东太平洋号上的三日事无巨细地写出来,我想苏小姐既然是做纸媒,这对你来说应该都不难。”
“就是这样?”她微微挑眉,“的确不算苛刻的条件,我接受。”
正好服务生开始上菜,苏葵又恢复了惯常的神态,说说笑笑起来。
吃饭中途,苏葵拿出手机看了看,又在屏幕上按了几下,抬头道:“我妹妹苏蔷马上就上来,她还想找你要签名呢,萧九韶先生。”
褚青蘅敢发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果然隔了片刻,苏蔷披着外套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沈逸。苏蔷见萧九韶还在,不觉有些惊喜:“萧学长,今天能再见到你实在太好了,你现在应该是当了医生吧?”
其实就萧九韶读了这么多年医科,还是医学博士这一点来看,他最后做了法医和刑侦这样的职业,实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他真的放弃了很多。
“不,我没有成为医生。”
苏蔷走到他左手边坐下,道:“那真是可惜,当年听你的讲座的人很多呢。”
苏葵站起身,推了一下沈逸:“坐啊,不过挺可惜的,你跟我妹妹是同学,那我最多也就能当你的姐姐了。”
苏蔷笑道:“别这样,沈逸他可单纯了,你别看他长得那么帅,以前都没有见他跟女孩子交往过的。”
沈逸落落大方地在苏葵原来的位置上坐下,笑道:“你们姐妹俩倒是长得不特别像,所以我一直都没发现。”
苏蔷道:“是啊,上回沈逸来南市玩,我本来想把他带去见姐姐你的,结果你恰好在开会,就没见上面。没想到你们倒是已经认识了。”
苏葵叫来服务生,让他上主食。鲍鱼捞饭端上来的时候,苏蔷欢呼一声,就开始大快朵颐。褚青蘅对这类主食早已吃得腻得不能再腻,是以端上来以后她都没有动筷。沈逸则彬彬有礼地问:“如果褚小姐你不吃主食的话——”
“我已经饱了,请便。”
他吃了几口米饭填饱肚子,忽然转过头,眉目含情:“上次我请你当我画里的女主角,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褚青蘅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气袭来,立刻回答:“我想你也看到了,就不必我再说一遍了吧?”
沈逸笑眯眯地看着她:“其实就算再多说一遍,也无关紧要。因为,我并不打算知难而退。孤岛一别后,我就是做梦都会常常梦到你。”
“……可是我有男朋友。”
“那又如何?就算是婚姻,也不一定会从一而终。”沈逸笑道,“更何况不过才是正在交往,换一个人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
褚青蘅觉得背后汗毛直立:“可我怎么觉得从一而终是一种美德。”
“嗯,那也无所谓,我就做你背后的男人就好了。有对比才有不同。”
褚青蘅扶了扶额头,真是她最怕什么就来什么,她确信今天是大祸临头了,看萧九韶沉默到现在就知道:“沈先生,请你别开玩笑了。”
“请直接叫我的名字,”他异常认真地说,“我并不觉得我在开玩笑。其实我现在还能说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每一个细节——当然,我觉得就孤岛上的一切来说,我很抱歉没有一见钟情。”
褚青蘅一出洲际酒店便道:“我发誓我跟沈逸没什么,再说孤岛上这么多人围观,也不可能有什么。”
萧九韶看了她一眼,反问:“是吗?”
“你难道不相信我说的,我还没觉得我的信誉会这么差。”
“恰好相反,我相信。”他语气平淡,“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话。”
褚青蘅这一口气还没松,便又听见他补上一句:“不过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以你跟秦晋的往来,你从来都不会避讳甚至解释,为何换成沈逸,你就要这么紧张?”
褚青蘅这一口气差点咽到背后去,左思右想,换成了一个她觉得比较安全的答案:“因为我觉得你会更在意后者一点。或者他还很有嫌疑是真正的暗花?”
“你觉得他像暗花?”
又来了又来了,他总是这么狡猾,把她试探性的问题原封不动抛还给她。褚青蘅整理了一下思路:“其实最开始,我觉得他的可能性最大,不管是从经历或者年纪来看,可是到了后来,我发觉这些相像的地方有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好像有人故意引导我的思路往‘沈逸即是暗花’这个路径走。我的理智告诉我,他应该并不是。”
没想到萧九韶微微一笑:“你以前总是以直觉辅助灵光一现的灵感,怎么现在开始用理智判断了?”
“呃,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当排除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还剩一个结果时,不论这是多么的离奇,那就是真相’——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吧?”
萧九韶莞尔:“你侦探小说看多了。”
“什么意思?”
“现实生活里,是不会有离奇的结论,正确的结论往往都是十分直白简单,只要你能找到证据来佐证这个结果。”
说话之间,很快就回到下榻的酒店。褚青蘅对于南市的酒店布局有点疑惑,几家不错的酒店直线距离都不远,旺季时候还好,若是淡季,这竞争就十分激烈了。
他们走进酒店,只见大堂里正端坐着一个人,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他甚至在大家都穿着单件衬衫或者T恤的前提下一如既往地穿着那件灰色外套,脸上胡子拉碴,满是倦容。
褚青蘅忍不住捅了捅身边的人:“趁着他还没看到我们,现在转身就走还来得及吧?”她根本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快,算得上大件行李的东西都还在酒店房间了,身上也只有一个钱夹。
萧九韶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径直走到大堂的多人沙发组合前:“刑队。”
刑闵坐在沙发上抬起头来,却没有动弹,也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周围不少游客刚从旅游大巴上下来,陆陆续续回到酒店,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角两个人的异样情况。
褚青蘅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情也走过去,轻声叫了声:“刑队。”
刑闵偏过头看了看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指指对面的位置:“坐下来慢慢谈。”
萧九韶还是站着不动,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如上去说话?”
刑闵二话不说便站起身来。三人跟着人流进了电梯,萧九韶按了8楼的按钮,便一直绷着脸沉默。褚青蘅莫名地觉得他们之间暗流涌动,却又说不出缘由。刑闵在第一时间看到萧九韶的时候没有例行公事先把人抓起来再说,其实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事态又有所变化,然而这个变化是好是坏,却很难说清。
很快的,电梯叮得一声打开,他们走了出去。
萧九韶开了房门,等他们走进去以后就顺手带上门。褚青蘅拿了电热水壶去灌水,剩下他们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刑闵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自从东太平洋号失事以来,我没有过一天假期,也没有回家一次,都是拜你小子所赐。”
萧九韶只是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褚青蘅把电热水壶的插座插上,转身坐到萧九韶身边。
刑闵看了她一眼,问了个无关的话题:“你们在交往?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就是那件分尸案以后。”褚青蘅答道。
刑闵呵了一声:“我还成了你们的媒人,看来以后你们的酒席得请我做证婚人了。”
“那自然。”萧九韶用最简短的方式转换了话题,“是不是那件事又有新进展了?”
刑闵点头,从衣袋里拿出手机,调了调音量:“口说无凭,你听完这段录音就会知道。”那段音频里面还有不少杂音,在一段无序的波状杂音之后,开始有人说话了:“我就是暗花,本次行动的目的是把警方的精英全部带到东太平洋号上一举消灭,此次任务即将完成。十分钟以后,东太平洋号上的爆破系统将会启动,他们即将和船上的游客一起消亡。”剩下的一小段音频又再次充满了杂音,根本无法听清楚其中的内容。
褚青蘅偷眼看了看萧九韶,只见他背脊挺直,下颚紧绷,像是隐约咬着牙,衬衫下的每一块肌肉和骨骼似乎都处于随时会攻击对手的蓄势待发的状态。
刑闵关掉音频,把手机放回衣袋里:“这是我从游轮上的录音设备里拷贝下来。经过技术员的还原,只能到这个地步,不过也算是清晰明了。”他看着萧九韶,似乎很满意于他现在的状态:“第一次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看来我后面的解释都可以省略了,你一定已经知道这个说话的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