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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秀道:“其实我们本来报的并不是东太平洋号豪华游轮旅,那个价格太高,我们都才刚工作,承担不起,于是报了另一个旅团。后来在东太平洋号开团的前一周,旅游代理公司的客户经理给我打了电话,说原本的一个大客户有事无法参加这次的旅团,但是扣除违约金后已经收回成本,我们就可以以低价参加这次游轮旅。”
某位神秘游客预订了一半名额最后无法成行的事,褚青蘅早就听萧九韶说过,他当时提起的时候曾百思不得其解,她还觉得是他想得太多,现在回想起来就是意味深长了。凌局长还有那些刑侦精英都是以游客身份混上游轮的,如果那个人不是无法成行,他们都必须得假扮成工作人员上船。
而东太平洋号上,突然平添了这么多完全不专业的服务人员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褚青蘅开始猜想,是不是那位神秘游客就是暗花,他从一开始就故意把他们全部引到船上,一举消灭。
可如果是这样,萧九韶又说过,那位神秘游客留下的手机号码是苏葵的私人手机号,他们两人都觉得苏葵不太像是暗花,这样一来,神秘游客是暗花这个想法就成为了悖论。
“刚登上游轮的第一晚,其实是李珍生日。我们都很开心,游轮上提供的自助餐也很丰盛。”周秀捂住眼睛,“本来我们都一直很开心的,那天晚上我们还跳了舞,如果不是后来游轮失事……”
让人回忆极端这段噩梦一般的日子,的确是很难受。
褚青蘅刚想安慰她几句,只见萧九韶微微倾身,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温柔地说:“你很勇敢,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敢去回忆这些事的。”
周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眼泪一滴滴掉在他的手背上。他也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反而还拆开一包纸巾递给她。周秀接过纸巾,放开了他的手腕,抽出一张纸来擦了擦脸:“我们继续。”
褚青蘅本来想嘲讽他几句,后来见他正襟危坐,脸上神情严肃,顿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小人之心?其实他是真的在同情他们所以特别温柔耐心?
“游轮失事以后,我们就游去那个孤岛,上岸的时候我发觉李珍不见了,许钦——也就是李珍的男朋友也发现了,他哭叫着要下水去找她。我们怎么拉都拉不住。”她看了李云霄一眼,问,“我这样说,应该没有错吧?”
李云霄点点头:“的确是这样的。”
“后来李珍被潮水冲上沙滩,我们都高兴坏了,因为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发,不管之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四个人还是在一起的。可是我觉得许钦他似乎并不太高兴。”周秀有点疑惑,“你是心理学博士,你能懂他的心理吗?”
听她这么一说,褚青蘅立刻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她是觉得许钦的表现有那么点奇怪,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只是想着他可能是太激动了而本身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性格。当时她是为李珍的劫后余生而高兴。还有沈逸,他站在她边上,开心地说“看到他们别后重逢的场面觉得很感人”,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都跟黑色幽默一般。
萧九韶思索片刻,回答:“我的个人意见,也许他是太过激动而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情感。”
褚青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这个思路倒是跟她很像,但那怎么可能?
周秀摇摇头:“我不知道,后面我就要说我觉得很奇怪的地方了。回来以后,我跟云霄的感情更深刻了,毕竟我们同生共死过。可是李珍却变得很奇怪,她好像中了邪一样,整天闷闷不乐,晚上还会做噩梦。好几次我都被她做梦时候的尖叫声吵醒。我开始以为是这次游轮失事给她带来的打击太大了,就在上周末的时候,她发低烧,我刚好轮到晚班,就让许钦去我们的宿舍陪她。”她伸手拿起一罐啤酒,打开来喝了几口,又继续说:“我临时想到我忘带宿舍钥匙了,就回去拿,谁知就看见李珍拿着水果刀对着许钦,她脸上的表情我到现在都忘不掉,像是想把许钦杀死一样。我很怀疑,是不是那个孤岛有恶灵,所以那两位老人家会忽然自相残杀,现在那个恶灵又附身在李珍身上了。”
萧九韶问:“李珍现在把工作换到哪里了?”
“换到另外一家服装厂,她很擅长做特种缝纫,这里一共就两家服装厂——你、你怎么知道她换工作了?我之前说过吗?”
“我随口猜的。”
周秀嗯了一声:“那你会帮这个忙的吧?”
“我会找她谈一谈,但是我觉得她可能不会再跟你们在一个地方工作了。”
“没有关系,只要你能帮这个忙,就很好了。”周秀迟疑了一下,又问,“那个,你的收费是多少?”
“没关系,我对她的问题很感兴趣。”萧九韶走到墙边,把灯重新打开,“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帮我写一张字条,到时候我可以上门去拜访她。”
褚青蘅拿起背包,从隔层里取出签字笔和记事本。周秀接过了,再上面写了几行字,又递回给她。
萧九韶双手插在口袋里,颇有风度地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不如就在这里将就过一晚,我和小蘅去隔壁。”
褚青蘅陡然被点到名,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啊?”
“走吧,”他伸手旋开门把,“别打扰人家休息。”
褚青蘅其实想过,他开了两个房间,为了防止他又半路把她甩掉,不得已之下只好整夜在门口守着。但是现在峰回路转,不用不睡觉在门口等一晚实在太好了。
萧九韶帮他们轻轻带上门,瞥了她一眼:“你想睡在门口,你不丢脸我还觉得丢脸。”他用房卡打开另一间房间,转眼间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
褚青蘅抓住他的手臂,愤愤道:“你这个人真讨厌,你对着我态度这么差劲,对别人就这么温柔。”
萧九韶看了看她的指甲,这么用力都穿透衣物要刺到肉里,微妙地挑眉:“你对我就很好?”
“我对你不好吗?”
“你对我好过么?”他托起她的下巴,“这个问题你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还不如睡觉。”
“睡觉?”
“你在想什么?我是说静态的睡觉。”
褚青蘅在洗澡的时候至少想通了一件事:从他的态度来看,他已经妥协,大约是知道这之后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禁止她参与这件事了,索性便接纳她为战友。她出了浴室,一边哼着“小冤家你干嘛像个傻瓜”,一边在他面前转来转去走了好几圈。
萧九韶拉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这么高兴?”
褚青蘅坐在他身上也不老实,磨蹭来磨蹭器,摇晃着双腿:“其实你想听我们在孤岛上的故事,我直接说给你听就好了,你干嘛要费这么多力气听别人说?”
“你说故事是说得好听了,回过头我还要把你那些废话去掉,剩下来还有用的东西太少。周秀说话就要平实得多。”
褚青蘅搂住他的颈:“这么听起来,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啊,你看你都没有明确表白过。”
萧九韶只是看着她,没回答。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欺负我的债务,全都肉债肉偿。”
他皱了皱眉:“女孩子说话不要这么粗鲁。”
褚青蘅缩回床上,意有所指地上下打量他:“那你起什么反应?”
萧九韶耳根发红,拿起睡衣几步就进了浴室。
她躺在床上没多久就陷入浅睡眠,只感觉到他带着些许水气回到身边,翻身嘀咕了一句:“洗澡也这么久……”
萧九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嗯,没吵到你吧?”
他这一拍倒是把她拍清醒了。褚青蘅一下子睁开眼,拉着他的衣袖:“等下等下,有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
“……什么问题?”
“关于沈逸的两位舅舅的离奇死亡,”她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看,“刑队的结论我是说过了,你似乎很不以为然。”
萧九韶松了口气,侧身躺在床上,拉上被子:“你想多了。”
“不可能,我一看你那表情我就知道你又在歧视愚蠢的地球人了,快说!”她凑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
“我并不是质疑他的推论,他这个说法的确是有站得稳脚的地方,也完全说得通。只是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他们这种犯罪方式是属于激情犯罪,可是他们的性格都不属于会激情犯罪的类型。”
“你可以说得简单直白一点吗?”
“换句话说,他们如果想致对方于死地,完全不需要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下动手。如果他们是有计划地动手,难道他们事先会知道游轮将要出事最后会流落到这个荒岛上?”萧九韶闭上眼,语气倦怠,“其实你跟刑闵挺像的,想事情都想到浅层次。”
褚青蘅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说我跟他像这真的是一种侮辱?”
“……其实坦白来说,说你跟他像是抬高你低估他了。”
她这下子睡意全无,摇了他好几下:“你这个人真的太讨厌了!”
萧九韶搂住她,轻声道:“是你说的,希望我不要以伪装的样子来赢得你的心,怎么现在你还是喜欢我伪装成另一个人?其实,这也不是不可以的,要我一直伪装下去也不算很难的事情。”
“不用了,你还是维持原状吧。”褚青蘅在心里默默吐槽,他平时那死样子只是比较讨厌,他伪装的样子才很可怕啊。
褚青蘅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很不舒服,身体沉重,去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发觉是生理期到了。她算了算日子,还是提早了三五天,大概是这几天连日奔波太累导致的。
她从洗手间出来,脸色实在说不上好。萧九韶抬头看了看她,站起身来摸摸她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咬牙切齿:“女人总有那几天不舒服。”
萧九韶点点头:“那今天你就不要跟我出门了,好好休息。”
“这算什么,你要去哪里我还是能跟上。”
萧九韶失笑,回过身摸摸她的发心:“你待在房间里,我就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褚青蘅见他都没有把背包带走,想想也知道他不是准备趁机开溜,也就不硬要跟着去了。她喝了杯热水,又缩回被窝里,辗转反侧。她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萧九韶提着便利店的袋子走进来,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卷起衣袖探进被窝里去试她额头的温度:“早上的时候你好像有点发低烧了,现在看还好。”
褚青蘅睁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明天,我保证明天一定会好的。”
“不着急,多休息两天也没有关系。”他扯了扯被角,“别闷着头睡。其实我刚才去找许钦了。”
“找他干什么?”其实她觉得与其找许钦还不如直接去找李珍,依照许钦的一系列反应,他肯定是不会再提起孤岛上的事情了。而男人往往能比女人更加守口如瓶,找他问当时的情况只会浪费时间。
“我不是找他问事情,”萧九韶看出她在想什么,“我只是想判断一下他是个什么性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