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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难测,事有多变,纵使李梨芳做足了准备亦不敢打保票南濯的秋试从此以后不会再出问题。所以,那次游湖后李梨芳一直都未松懈半分,只是少了应酬可以陪尚清玩玩了。好在与她所愿,这帮人还真没有给她惹大麻烦,只不过出了几个代考和夹带的,都不是什么大案子,将考生轰出考场了事。
秋试完毕,已经中秋,正是南濯桂花飘香的时候。南濯盛产桂花,又有桂花酒、桂花糕最负盛名,反正闲来无事,李梨芳领着尚清四处赏着桂花,喝喝桂花酒,吃吃桂花糕,若不是尚清老是惦记着京都的孩子倒也惬意得很。
经不住尚清一再地催促,李梨芳只得将回京都的事提上了日程。
中途皇帝又下了旨意,说是某处遭了夏灾,她很是挂念,让李梨芳回京都时顺路去看上一看。
其实那处哪里顺路来着,分明是皇帝想要多使唤李梨芳找的借口。但是,明知这样李梨芳还是得依言前行,乖乖地到那处看上一看了。
皇帝所指“安坊”是一个州府,并不属南濯,是南濯东一个叫东浚的道台管。
在皇帝的旨意中直指了东浚道台,李梨芳就知道那里的事情绝不简单。
所以,出了南濯李梨芳变换了小车,简了随从,一路悄然而去。到了地方一瞧,果真的是不简单。
什么叫做饿殍满地?李梨芳算是知道了。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身影从自己面前晃过,使得李梨芳直打寒颤。
安坊遭了灾的邸报李梨芳是早看过了的,邸报上虽然也有死亡人数,田地、房屋损毁情况等记录,但是远没有李梨芳眼前看到的这么严重。
是安坊官员瞒报?还是东浚道台衙门瞒报?
不过在李梨芳看来,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紧要的是怎么尽快控制住每天死亡的人数,怎么控制灾民流动。
李梨芳立即将人员撒下去,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摸灾情,先不管各地官绅种种罪行。
一得到确实的情况,李梨芳便写了折子以私信密折的方式递回了京都,交给了皇帝。
从拆子递上去来回也就十来天的时间,皇帝的旨意就下来了,只给了李梨芳两个字:严办。
又是一个严办。李梨芳望着尚清苦笑道:“这个‘严办’真是愁苦死你妻我了。”
“不急,不急,咱们慢慢地捋,总能捋顺的。”尚清抚着她的肩安慰道。
李梨芳既然早已经理清了轻重缓急,便不是干等着皇帝旨意,她早在请旨的折子递上去之前便做起了准备。现在皇帝的旨意下来了,她立即召来在悄悄进入东浚的卫队,一气呵成地连办了几地的官员,查处了几十个发国难财的商人。
真是大快人心!凡是安坊的普通百姓无一不拍手称快的!
不管在哪个年代,再穷也不会穷了官,再穷也不会穷了奸商。李梨芳查一个就抄一个,把抄来的钱粮立即用来赈灾。一时,解了燃眉之急。只是几十万的灾民,天天等着吃喝,岂是抄几十个官员,几十个奸商就能抹平的?
还有,且不论这些官员和奸商哪个不是狡兔三窘,李梨芳可不敢保证她把那些人的财产都抄没完了。
再说了,房田已毁,秋粮已经无误,就算是那田现在就能耕种也要等到明年夏粮出来才能有吃的。难道,难道就要李梨芳把这几十万的人喂到明年夏天才算了吗?
当然是不行的,李梨芳承认自己是有几个钱,但是也养不活这许多人啊。
况且现在已经有了灾民作乱的征兆了,如若不是这样,在东浚和安坊两级官府有意瞒报的情况下也不能透到皇帝那里去。皇帝之所以在李梨芳回京都的半道上给旨意,必定是得到了此处灾情已经快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好在李梨芳的动作够快,先是杀了几个令人神共愤的奸商,又抄了些天怒人怨的贪官,将民情暂时安定住。
该怎么做李梨芳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时她已经将计策写到了书信上。
已经月上中天,尚清来催李梨芳睡觉了,李梨芳正好将书信封好,见他进来,便笑道:“为妻已有妙计,你去叫刘先生过来。”
“好。”尚清一听心头一松,转身去请刘学敏了。
“殿下有什么妙计?”不一会儿刘学敏便奔了过来,老远就冲李梨芳喊。
“都在这信里呢!”李梨芳扬了扬手中的信,笑请刘学敏坐下,然后跟她把事情说了,再叮嘱道:“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办成喽。”
刘学敏打着保票道:“殿下就放心吧。南濯本就没有受灾,他们不仅白得了挖河的劳力,还落个好,南濯的官员哪个又是笨的了。”她实在是佩服她家殿下,居然想出此等妙计。
好难得拍马屁的机会,刘学敏这般有眼见的下官哪里会放过,自然是要将李梨芳的马屁拍上一拍,李梨芳听了不由得脸儿发红,心道:我又苏了一回啊!雍正爷,对不住了。
在李梨芳诸多属官中,就属刘学敏最为机变,所以把这差事交给她李梨芳最是放心。
不过,这也得多亏李梨芳在南濯那张《关于按照官员官阶资历保送翰林院观政阁人员限额之规定》了,虽说那是征对全国而言,但是李梨芳能特意在南濯拿出来传阅众人,就是对南濯最大的脸面了。
李梨芳已经先给了南濯人脸面,加上这次合作也算是愉快,以工代赈又是两厢讨好的事,南濯那边意思意思地矫情一下也就应了。当然,好处还是要要一些的。李梨芳看着适当地给了些,当然也没有由着他们狮子大开口。
东浚亦有许多的河道、官道要修,自然是要留些在东浚。
自古皆有言:故土难离。是许多人难出生或住过的地方生出的难以割舍的依恋之情。就李梨芳当年从央城出逃,亦有“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感慨,又如后来的清平小镇以及安潼关也是在离开时多少有些不舍。而安坊受灾的灾民绝大多数都是祖籍于此,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需要他们祭祀的祖坟亦在这里,他们更舍不得走了。——就算是危及生命,有些人也是不愿意离开的。
介于此种情况,李梨芳跟东浚和南濯的官员商量:“不如这样,每户以抽或自愿的形式确定出工的人数?我们可以规定一下,最基本的米粮领取数额,在这个基础上按照出工单人数追加米粮,出工多的多领米粮,出工少的则少领米粮。”
听到这里有人插话道:“也要把出工的年龄限制一下,别七老八十的也去上工,挖河修路可都是劳力活儿,别没被饿死反倒累死了!”
这个人说完还有些悻悻的,只当自己太嘴快。
“你说得没错,是该限制一下。”李梨芳借机鼓励众人各抒己见。
有了一个人开头,众人见李梨芳又是个纳谏的,也都纷纷地献言,只恐落于人后。
有的人说:“基数也不能给多了,有的人瞧着够活了就懒不去上工了。”
另有人还说:“咱们可以按人头给基本口粮,上工的人除基本口粮外另给工钱,若是有壮劳不去的别说工钱就连基本口粮也不能给够。”
还有人说:“壮劳力也不能全带走了,留下的老的老,小的小,修房耕田就没人了。”
李梨芳一一地听了,觉得他们说得都对,且觉得他们比她更了解实情,便让他们彼此商量着写个条陈来。因为情况紧急,李梨芳堵着几十号官员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总算是拟了个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来,李梨芳批了签,用了印,按照正式的文书上通下晓地发了出去。
各自散去前,李梨芳照例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吓了几个人脑门子冒了冷汗才放人各行其是去。
等安坊的灾民顺着各自的官员离开,已经近十月中旬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孔圣节。安坊人的文士也颇多,李梨芳又刚“为民做主”了一回,自然是格外受欢迎。推不脱仕子们的热忱,李梨芳只能留在安坊过孔圣节。
孔圣节,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以人物特定的节日。
在这个时代里,不管是北国的卫、燕,还是南国的楚、鲁、郑都尚文,就连最北边的戎狄也多对南疆的文士多多敬重,可见这个时代文人的地位是何其之高。每每见着文士那趾高气扬的模样,李梨芳曾一度地认为,这个时空的创造者是位孔子的后人。
言归正传,虽然刚受大创,安坊的孔圣节还是办得异常地热闹。文士们引颈高歌,高谈括论,抒不尽的豪万丈,唱不完的宏篇大论,李梨芳始终如一地微笑着聆听,其实早在心里骂起了这帮人的娘,真想送给他们两句“纸上谈兵易,手上见真章难。”
期间不乏那些蝇营狗苟之辈,送了“三美”进献,有李梨芳大杀大伐在前,敢到她近前的也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李梨芳视情况收了美食、美酒两美,至于美人么她就敬谢不敏了。就这样还惹得尚清吃了不少飞醋,她的胳膊险些让他给拧断了。
李梨芳被前呼后拥着连庆了三天,总算要到了起程回京的时候了。这时候尚清想孩子想得心都快碎了,他是一边收拾着行囊,一边叨叨地念老天保佑让这次回程不要再出岔子。李梨芳笑他:“与其求老天保佑,还不如亲自写个信给咱老娘送去,求她不要再给为妻我派活儿不就成了?”
“看把你得意的,真当你是一盘菜了呢!”尚清没好气地骂道。
“嘿,你还真别说,我还告诉你,我真不是一盘菜!”李梨芳哈哈一笑,乐道:“我是她女!”说着迎上尚清的眼睛,她很认真地说:“若不是看着她实在是艰难,我才不趟这趟浑水呢!”说着脸色又暗了又暗,语气再低沉了些:“还有咱爹那心思……”
“你若是其实不愿意,咱们就不争了,找一个像清平小镇那样的地方,清清静静的过日子。”李梨芳的勉力尚清岂会看不出来,早就想要劝了就是一直找不着机会。
只是,李梨芳现在已经觉得骑虎难下了:“哪里能呢!就算不顾咱爹那边,老二这里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她也太咄咄逼人了,也不知道她求的是什么。”
经得李梨芳这么一提,尚清不由得心里一紧,脱口问道:“咱们办了这两桩大事,听说都跟她有关联,她不会乱来吧?”
李梨芳苦涩地一笑,说:“但愿她还有些自制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