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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累得浑身发软,杨无端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就醒了,躺在床上发呆。
因为怕被识破真身,她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嗯……自从宁府火灾,她的家没有之后。
这样下去会神经衰弱吧?她望着头顶上方的帐子苦笑,那上面是活泼的金鱼戏水图案,五彩丝线绣的鱼儿活灵活现。
杨穆氏拨给她的丫鬟全都被她赶出房去,至少这一刻,在这张床上,她是安全的。
她懒洋洋地坐起身,开始往身上一件一件套装备。
男女的生理结构相差甚远,平常人或许不觉,稍微学过医术或者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所以当初苏庭嘉教她制作了一些辅助品。
比如能够将肩膀变宽的贴身皮马甲、掩饰腰臀的皮护腰、缝在裤裆处的生核桃……杨无端以一个大夫的眼光审视自己,她的体形还好不是亚洲女性常见的梨形,而是接近男性的长条形,腰细臀窄,胸部也不大……其实是根本没有。
她又叹了口气,苏庭嘉毕竟只教了她两年,她的医术比宁郁相差甚远,只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这具身体。从四年前开始,她就一直在服用延迟发育的药物。
她估计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比她当初报上的少两步,今年应该在十六岁左右,由于长期服药,第二性征几乎没有发育,仅看上半身绝不会露馅。
但药物并不是万能的,自然的规律太强大,这也是杨无端不顾杨瓒的阻拦非要参加本次会试的原因,她怕再过三年,她连搜身那关都过不了。
她穿好贴身衣物,下床的时候觉得小腹一阵坠涨,这种似乎陌生又熟悉无比的疼痛……她坐在床沿上扶额头疼--不会这时候来大姨妈吧?
老天爷,她真想哀嚎,你玩我啊!明天就是会试,她要在贡院里待十天,万一弄出血染的风采来,怎么解释?痔疮吗?!
她在里面头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外面又传来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对话声。
“菊蕊,你怎么守在外面?七少爷起了吗?”这声音杨无端想忘都难,正是昨天陷害她那位杨穆氏的贴身丫鬟。
菊蕊便是杨穆氏指来服侍她的,看外表倒是安静本分,慢声细气地回话道:“翡翠姐,七少爷没起呢。老爷吩咐了奴婢,七少爷身子弱,长途跋涉休息不好容易累出病来,让奴婢晚一个时辰再唤她。”
另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道:“翡翠姐,七少爷古古怪怪的,不肯让我们伺候沐浴,也不留我们在房里伺候,是不是瞧不上我们……”
杨无端听到这里苦笑了下,她记得这丫鬟一直缩在菊蕊身后,头也不敢抬,她立时便想起了莺儿。
不等翡翠答话,菊蕊抢先喝道:“琴儿闭嘴,这是做奴婢的该说的话?夫人既将我们给了七少爷,七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主子的脾性有你多嘴的余地?”
那小丫鬟琴儿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三人静了一会儿,翡翠讪讪地道:“你们估摸着时候到了便叫起吧,夫人还等着七少爷呢,今天留园的诗会听说京城有头有脑的人家都会参加,就咱们七少爷的人品,往那儿一站,那些个姑娘小姐还不都疯了……”
杨无端再听不下去,她扬声叫道:“菊蕊!琴儿!”
外头一阵慌乱,房门被急急忙忙推开,那两个丫鬟袅袅婷婷地福下身去:“奴婢在。”
菊蕊直起身,发现翡翠不知躲去了哪里,她壮着胆子往屋里看,只见她家七少爷披着一袭单衣坐在床沿,单手支着下颌,淡淡地道:“过来替我梳洗齐整了,今儿还有的是仗要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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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朝帝都北郢的“留园”与后世的苏州名园“留园”同名,实际上当然不是同一个,杨无端甚至怀疑,这个偏差的世界里还有没有苏州这座城市。
有趣的是,北郢城的留园与苏州留园同样划为四个部分,主题也同样分别为:山水、田园、山林、庭园。
整座园林环绕一个活水营造的湖泊而建,所以园林中部的主题是山水,是整个园子风景最美,最花心思的部分。
东园的主题是庭园,这部分占地面积较小,却修得曲廊回转、亭台飞檐,每一处琐窗上的花纹都精致到十分,可称是人类的技艺夺天之造化的代表。
南部的主题是田园,有点红楼里稻香村的感觉,人工修筑了茅草房、水车、田亩,村外的山坡上种满菊花。南园的美景要等到秋天,天高而蓝,金黄的稻谷沉甸甸地垂着头,水中白毛浮绿水,还可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园林西部的主题是山林,以太湖石堆砌出形状各异的假山,山上遍植林木,山下花草茂密。这部分园林的盛景要到夏天最热的时候才能体会,山石阴凉、古林森森,攀到假山顶上下望,一遍繁花似锦。
因为现在是春初,南园和西园的风景都没什么看头,东园地方又小,容不下许多人,所以留园诗会选在中园的水榭中举行。
杨无端陪着杨穆氏坐车前来,为了避嫌,分成两辆车,杨穆氏和翡翠坐的车在前面,杨无端独自坐一辆车跟在后面。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抵达留园门口,杨无端肚子仍然在疼,而且一阵一阵地抽搐起来,她怕杨穆氏请大夫,不敢表露出来,若无其事地掀帘下车。
她站在车前顾盼了一番,留园建在京郊,却半点不显冷清,门口附近陆续有马车和小轿过来,每一幅绣帘掀起,便露出一张难描难画的芙蓉美面来。
不惯是京城啊,土包子杨无端赞叹地想,美女真多,而且还都有辨识度,不像现代的人工美女,一个个长得都跟同一条流水线出来的一样。
她目不暇接地看了一会儿,直到有个俏丫鬟怒目相视,才恍然自己现在是男人,不该盯着“异性”这么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
她歉意地对小丫鬟笑了笑,又风度翩翩地长揖为礼,那小丫鬟这才红着脸转过头去。
杨无端四下一望,找到杨穆氏主仆,连忙快步过去。
她没有看到,刚才那个小丫鬟正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小丫鬟身旁的小轿垂着蝶戏牡丹的锦绣轿帘,那帘子微微动了动,掀开一条缝,露出一只搽了蔻丹的玉手,五根纤指白嫩得水葱一般。
杨穆氏似乎在下车以后遇到熟人,与几位环佩琳琅的贵妇言笑盈盈,杨无端不好立时上前招呼,便等在一旁。
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她又怕重蹈覆辙,目不斜视地往僻静处疾走,不提防一脚踩到地上的碎石,滑了一滑。
也就在同时,一阵剧烈的抽疼猛然袭来,疼得杨无端像是浑身上下的筋都同时缩了缩,不由地伸手撑住一棵树干,埋着头忍痛。
真痛,妈的!杨无端痛得只想骂粗话,她喜欢当女人,前世职场搏杀忍血忍泪都没问题,就这痛经实在是忍不了。怎么这该死的毛病还跟到这辈子了?
她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拼命吸气、呼气,挺过这一波疼痛。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公子,借过一下。”
杨无端下意识抬头,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到一个身影。
她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