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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弯下弦月颤巍巍地挂在天边,月色苍白单薄,洒在地面的月光倒像是一块块的秃斑。
“吱呀--”宁府内的某扇房门被推开,白日里根本不会注意到的门轴摩擦声此时却清晰得可怖,门后的人被唬得不敢动,屏住气息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惊动旁人,这才踮着脚尖迈过门槛。
纸片似的月光映在这人小小的身影上,他回过身,小心翼翼地拉拢房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满意地拍了拍手,这人系紧背上包裹的带子,转身一溜烟儿跑到宁府西侧门。
他观察了几天,这边守夜的家丁秉承宁府仆役一惯的偷奸耍滑精神,每到三更天便溜回去小憩,四周风吹树低,一个人影也不见。
轻轻拔下门闩,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宁府,黑暗中亭台楼阁轮廓温柔,每一处都是他熟悉的,都曾留下温暖的回忆。
“再见了。”他伤感地低语道,声音娇嫩,稍带点软软的南音。
毅然回首,他拉开门,大步踏进未知的黑暗中。
“终于出来了,”左边墙根下有人笑叹道:“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嚓”一声火折子摩擦的微响,一朵暖黄色的火焰燃了起来,在浓黑的夜色中劈开一片光明,他站在光明的边缘,看见宁郁英挺的眉、深褐色温柔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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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杨无端得到信阳县试案首,宁府就没消停过。
按理说三年一个案首,也没什么值得稀罕,但奇就奇在,杨无端现在的官方年龄是虚岁十四岁,实岁十二岁半,比当年丁新语拿案首的时候还小半岁,在端朝历史上更是绝无仅有,荣膺年龄最小的县试案首。
世人总是爱少年,少年光洁脸孔、青春活力,单看着就舒爽。少年做错事容易被原谅,少年有一点点成就则被夸大百倍,美誉为“天才”。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便是这个道理。
杨无端当然知道自己算不得什么天才,但挡不住信阳父老的热情,士林聚会的帖子经常一收一叠不说,每天都有士绅耆老纡尊降贵地亲自来拜访,琳琅满目的礼品堆满仓库,甚至媒婆都踩断了门槛!
既然不能闭门谢客,杨无端干脆溜之大吉,反正她本来就打算走,现在也只不过把时间提前。
只是现在看来,她这只猴子,到底还是逃不过宁郁这位佛祖的掌心。
“好吧,”杨无端沮丧地举高手作投降状,“你怎么知道我要偷跑的?”
宁郁只是微笑不答。单纯论容貌,他比杨小康差出老远,杨无端的男装扮相也胜过他许多,但这少年有一种温和沉稳的特质。当他微笑的时候,便如春风拂柳,又像一双燕子撩着尾巴在镜子般的水面上轻盈地掠过,任何人看着都会想到生命的美好,觉得很舒服,只想要信任他,能被他保护是一件安全而幸运的事。
杨无端不无嫉妒地想,上门替宁郁提亲的媒婆比给她提亲的多出一倍有余。
“我知道我不对。”她叹了口气,道:“我不该不告而别。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们不开心……”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生活了两年,不管宁完我夫妻最初到底存了什么用心,人总是有感情的,她早就成把他们当成亲人,她一直说不出口,便是舍不得他们伤心。
“我明白。”宁郁点了点头,他背靠在墙壁上,盯着手里的火折子,道:“我也知道阻止不了你,你早晚会走。”
“嗯。”杨无端严肃地点了点头,努力把小脸板得紧紧的,红肜肜的两腮却鼓起来,有一种小朋友扮大人的可爱。“我将来要做的事,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晚了,但我还是希望,能少连累你们一点是一点。”
宁郁不出声地盯着那朵火,深褐色透明的眼珠在火光中闪闪发亮,能看到最中央那一圈黑色,像是烧制方法奇特的罕见琉璃。
杨无端抬头看着他,诚恳地道:“宁郁,让我走吧。”
火焰终于燃至尽头,眼看要燎伤手指,宁郁轻轻一弹,那残余的一小截火折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还未落地便已彻底熄灭。
四周又恢复黑暗,杨无端眼底却残留着一道火弧的幻影,她闭了闭眼,耳边听得脚步声轻捷,从容地走到她身侧。
是他故意让她听到的,她心想,宁郁的武功尽得苏道士真传,尤其轻功出众,真正可以做到踏雪无痕,行动间一点声音也没有。
头顶被熟悉的力道揉了揉,耳边一个声音温和地、仿佛承诺一般道:“你可以走。我和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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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江边,江岸之上江风凛烈,吹得人站立不稳,抬首望去,惨淡的下弦月侧方浮着一朵水滴状的云,被月光照得透亮,倒像是月亮洒出的泪水。
三条人影立在江堤上,江风将他们的衣衫吹得鼓荡起来,当中那人衣着单薄,二月的夜晚春寒料峭,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公子。”旁边一人连忙为他披上披风,道:“不如您到避风的地方先歇一歇,我们在这儿等着……”
“咳咳、咳咳……”那人咳得止不住,却摇手阻止了仆人的提议,只紧了紧披风的带子,继续眺望着远方。一双眼眸光华闪耀、炯若寒星,将空中的月亮都比了下去。
终于,江面上驶来风帆,因为是顺风而下,眨眼间便由远而近,船底破开水面的声音极轻,比江浪轻抚堤岸的拍击声大不了多少。
另一名仆人走上前,双手举着火把左右挥舞,灼热的带着松香味道的烟气在三人脸前掠过,那位公子又忍不住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他咳嗽着,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模糊地看着风帆靠了岸,数十条人影悄没无息地跃下来,每一个都穿着连身的黑色劲装,脸蒙黑布,便像是这夜色所化、又终将融入夜色的鬼魅。
当先一名黑衣人走过来,他明明身形魁梧,却予人一种轻烟般虚幻的感觉。他拱了拱手,沙哑地道:“我家主人问候丁公子。”
“咳咳,”那位公子将白皙的手掌捂在唇前咳嗽着,闷声闷气地道:“我那小厮方图呢?”
那黑衣人举手一挥,另两名黑衣人便从船上抬下一个捆得结结实实的包裹,若不是月光下能看到胸口的位置还在微微起伏,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个活人。
公子身旁的仆人发出小声惊呼,连忙扑过去松绑,那黑衣人木然道:“请丁公子见谅,我家主人曾亲自召见过贵仆,我等不得不小心谨慎。”
“嗯。”那公子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又道:“洪先生这次可有来?”
那黑衣人似乎笑了笑,他的眼睛以下全包裹在黑布中,根本看不清表情,只听得他声音中带出嘲讽的笑意,“此等大事,我家主人当然要亲自坐镇,但他老人家事务繁忙,会晚到几天。”
那公子明知他这番话不尽不实,只是为了掩盖洪某的行踪,但也不便再追问。又“嗯”了一声,他似乎不经意地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黑衣人道:“今夜。”
“何时?”
“此时。”
那公子蹙紧一双秀挺的眉,长睫闪了闪,半掩住眼底神情。
“……宁家的人你们怎么处置?”
“什么时候丁状元也开始做此等妇人之仁?”那黑衣人又笑了笑,声音中的嘲讽之意更浓,在漆黑的夜色里,血腥气随着他的回答静静地弥散开来:“宁府上下,无分老幼,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