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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是留在厅中,有从霍地跟来的丫环识得她是位娘娘,因此好茶好水伺候,一边跑来奏知苏盛锦。苏盛锦微微一笑:奚景恒,你这么爱闵微云,连奔丧都要带着,不知道太后泉下有知作何感想。
虽做如此想,还是命人把她跟奚景恒安置在了一处,随后也不管奚景恒洗得怎个模样自回去躺了,丫环来报说闵娘娘来给王后问安,苏盛锦也不见,让丫环传话到房外:王后身上倦乏,今日不见外人,请闵良娣好生歇息。
晚膳也是着人送去,避而不见,吃过了,在房中走了走消食,奶娘喂好孩子苏盛锦便逗着玩一会儿,虽然之前对太后放下狠话要用一个卑微的贱民混淆王家血统,可面对这个柔软的小小的婴孩儿,苏盛锦已渐渐忘了自己的“豪言壮语”,看他慢慢睁开眼睛,一天天长大,心肠都柔软起来,只是心中那股哀伤也是抑制不住,如果没有意外,自己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
还没出满月的孩子醒的时间短,玩了一刻钟的工夫又睡了,交给奶娘抱走安置,看看时候不早,苏盛锦也就睡了,几个月来压力太大,睡得沉,半夜渴醒睁眼让丫环拿水却被吓了一跳。
奚景恒怎会在这儿?瞬间,苏盛锦的神情便冷下来。
奚景恒军中养成的习惯,浅眠,苏盛锦一动他就醒了,瞧见苏盛锦侧身看着他,神色疏离冷淡,见他醒了便快快躺下留个背影给他。
于是,第二天早膳,苏盛锦也只是寻常问了进宫面圣之事,对闵微云只字不提,就好像她不知道似的,奚景恒只当苏盛锦还在赌气,于是也略过没提。
皇帝特许奚景恒留京月余,奚景恒在王府书房廊下命人建了一处倚庐每日休止,苏盛锦以孩子还小半夜要闹为由不去,派闵微云去伺候着,倒是奚景恒时常打着看婴孩儿的借口过来住一晚。对此苏盛锦虽不满意也不能开口赶他出去,只得忍耐。
“母后临终前可有什么嘱咐?”奚景恒问道。
他看到背对着他的苏盛锦轻轻摇了摇头才道:“母后病得突然,没多久便昏迷了,一直到最后。”
“是我不孝。”奚景恒长长地叹了口气,苏盛锦自不接他的话,静静地躺着看墙上烛火摇曳的影子,像鬼魅。
长久的沉默之后苏盛锦感觉到奚景恒往她身边挪了挪,苏盛锦仍旧不动,又过了一会儿,一只双臂轻轻搭在了她肩上。
“我带你回霍国。”奚景恒是这样说的。
“这一年,淮安王世子也来京了,才八岁呢,想必不到长大了皇上不会允许回去的,只要王上尽忠朝廷,也许会有一天等到圣上开恩。”苏盛锦说道。
奚景恒再说什么苏盛锦便不答了,假装自己已经熟睡,他身上有种迦南香的味道,让苏盛锦不自觉想起了奚琲湛。
王府里弥漫着的沉闷并没有因为奚景恒到来而稍减,反倒额外又添了几分肃穆,苏盛锦不能每日闷坐房中,况且孩子满月也要晒晒太阳,那想避而不见的闵娘娘自然也有碰面的时候。
较之苏盛锦的憔悴,闵微云仍旧明艳动人,也是,屈家小女进宫也没撼动她和奚景恒的感情,如何不志得意满?苏盛锦素着脸,没一丝笑容,闵微云起了几个话头都被苏盛锦“嗯”“好”应付了,闵微云便慢慢绞起手,低下头,声音愈发的低说道:“盛锦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可是我……”
“闵妃,若你想编什么瞎话,别费心思,有时间好好想想怎么伺候霍王高兴吧,于你而言,这比较实际,毕竟,听闻你上一胎落了便不好能再孕,不哄得霍王高兴还有什么出路呢?若无事就退下,看时辰,霍王大概也快回来了,你去候着吧。”苏盛锦只往门口扫了一眼,丫环便立刻识趣的走到闵微云身边站定,等着送客。
闵微云神色尴尬,盈盈起身再施一礼退出,俏脸满是怨愤,苏盛锦端着精致茶碗,虽是她所爱的紫笋尝来也无味,索性让人端下去,茶既无味不如换掉。
既然闵微云敢登堂入室,苏盛锦也就索性把不高兴挂在脸上,连对奚景恒的规矩都少了许多,知晓今日奚景恒下午时分又出府,想必不会早归,苏盛锦沐浴晚了回房,却见奚景恒躺着,正痴痴看着熟睡的婴孩儿,苏盛锦倒是有些讶异,请了安默默坐下,看一眼铜漏,离睡觉时间尚早,可真难熬。
一时间,奚景恒侧躺着,苏盛锦静坐,一点声响都没有。
“最近胃口不好?”奚景恒问道,一双星目看向她,果然是清瘦了许多。
“还好。”苏盛锦干脆回两个字。
两人再没说什么,好容易快到安寝时辰,苏盛锦躺下了奚景恒却爬起来闷头在桌边写着什么,苏盛锦背对着他合上眼酝酿睡意,刚有了朦胧睡意感觉身边躺了一个人,还给苏盛锦掖了掖被角。
而这厢,轻轻躺下的奚景恒闻着枕边人身上淡淡的花香和头发残留的皂角香气不禁有些失神,胸膛里有些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总是抑制不住想起他刚回霍国与苏盛锦亲密的那些日子,尤其这几日对着淡如水,偶尔不耐烦的苏盛锦,曾经那些日子更像是水中月镜中花,奚景恒几乎要怀疑那些是不是自己做的梦了,可他知道不是,因为他们的孩子出生了,那么小那么软那么招人疼爱。
想及此,奚景恒不自觉扯了扯嘴角,带她们母子回霍国,就可以看着他慢慢长大,不知道将来会像谁多些啊……可一转念又皱了眉,想起了他此行还带着闵微云。
奚景恒心里有些烦躁,带闵微云上京的目的他心里清楚,可不能与外人说,尤其今日在户部衙门遇见奚琲湛,他脸上那张扬的笑总让奚景恒觉得莫名火气很大。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期待着什么,期待闵微云真与晋王有些什么还是没有什么。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奚景恒难以入睡,在次日听到闵微云到他和苏盛锦面前来陈说想要到庙里为太后念往生经的时候奚景恒的心咯噔一下。
苏盛锦当时正喝茶想心事,闵微云说完,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嘴角却不自觉现出冷笑弧度,太后生前那么憎恶你此时还到奚景恒面前来尽这个孝顺,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是好,正想着,只听闵微云又道:“本想与姐姐同去,只是姐姐此时不方便挪动,所以,云儿想多念几日经,也算替盛锦姐姐尽孝。”
奚景恒神色凝重,不知在做何种考量,苏盛锦懒得与她虚与委蛇,也懒得应付眼前这位爷,于是淡淡开口道:“闵妃你进宫时日短,所以不知太后最不喜这些虚礼,她老人家说过,尽孝不必在身后,去的人看不到,只不过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罢了,能免则免。”
若论冷嘲热讽,她苏盛锦也不比别人差不是么?
再看下去,闵微云估计又要做那梨花带雨弱不胜衣状,她怕看了伤眼睛,于是起身对奚景恒说:“太阳正好呢,我抱孩子去晒晒太阳。”奚景恒自然点头,苏盛锦便对奚景恒微微施了一礼吩咐奶娘抱孩子缓步出门去了,苏盛锦还穿着昨晚的鸭蛋青衣裙,三千青丝垂在身后,这样清晨的阳光里看起来竟恍惚有了丝仙气。
奚景恒再看眼前低垂螓首的闵微云,心内翻腾不已。若是平常,别的妃子有此等想法他定会觉得是孝顺,可苏盛锦一讲……这些个做法不就是做了给他奚景恒看的么?
“子轩哥哥!”闵微云的声音里带着委屈,轻抿着嘴角看向奚景恒才道:“我不是要做给你看,为先人念经祈福本是常理,云儿也未作出格之事,不知却惹了盛锦姐姐不快,是云儿逾越了么?”
奚景恒自然不会告诉她苏盛锦为何不快,只点头应了她去念经之事。
而坐在廊下哄孩子的苏盛锦却忽然笑了。她当什么事呢,要进庙要念经何时不能说,非要大早上堵人家房门,这才几日便受不得冷落,巴巴的上门要人?这还是在她这个正妻面前,在那霍王宫怕是专宠得无人能到奚景恒眼前了。
随奚景恒的便,别惹着她就好,否则别怪她再让他霍王折了脸面。
这一天倒忙,先是苏瑜与谢氏来了,他们来了,苏盛锦才知道奚琲湛回京了,现在想到奚琲湛心里都忍不住要咯噔一下,奚景恒招呼苏瑜到书房去说话,谢氏自然到苏盛锦房中来,这小孩子的事只有苏盛锦与苏太傅知道,谢氏也只当是苏盛锦亲生的,把孩子夸得花一样,苏盛锦把丫环都支使出去,直接问谢氏晏璃的下落,谢氏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晏璃根本没到上虞,半路遭了劫,没了……”
虽太后告知晏璃已死,可真从谢氏口中确认,说不难受是假的,从小到大,晏璃一直陪伴在身边,她的小女儿心事她的愁闷她的委屈,晏璃通通都知道,所以即使背叛,她也只想把她远远打发置于苏家的监视之下留她一条命在,没想到,还是这样。
苏盛锦一脸的哀戚动容,谢氏忙安慰她:“听你哥哥说你与晏璃感情极深,她触怒太后是她自己的错,你为了维护她周全已将她远嫁,没想到……这都是命,若你觉得身边没有合用的,回头我帮你挑几个人过来,你看可好?”
“这倒不必,霍地带来的几个都是太后亲选的,伶俐能干,就是原来这府中有的也都好用的很。”她自然不会说府中的人手已经换过了,谢过谢氏,又聊了些别府的长长短短,用过午膳夫妻两个便告辞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