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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华殿里,苏盛锦正在沐浴,晏璃在旁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苏盛锦脸上挂不住让她把嘴巴闭上。
没来,苏盛锦有些失望,这样都留不住丈夫她也太失败了,今日在寿安宫见到,虽只是错身而过但她清楚看到他看过来的时候满脸的阴鸷。
安寝的时候,苏盛锦有些心急,子嗣无望,宠妃入宫,她还有什么希望?活着的时候顶着后冠然后死了后冠变成一座冰冷的牌位……
苏盛锦辗转反侧,她总不好拉下脸去求太后吧。想了半宿,苏盛锦还是没想到两全其美的方法索性放弃侧身睡了。第二天一早去请安,苏盛锦敏感的感觉到妃子们诡异的目光集聚在自己身上,怎么,她这个备受冷落的王后受了雨露是个笑谈么?苏盛锦心里恼,脸上却平静无波,回到临华殿立刻让晏璃去给她打听流言。
晏璃来回话的时候满脸的不自在和气愤:“他们说,说王后,王后……”
“再结巴就自己把舌头剪了。”苏盛锦道,心下明白,那些话定是很难听。
晏璃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小:“他们说,王后如狼似虎害得王上后背要敷药……这些烂舌头,落到我手里早晚全给他们剪了…!”
苏盛锦面色如水,晏璃一时情急说道:“小姐,你别……”
“再给你个差事,把这话添油加醋的传,传不到王上和太后耳朵里就别跟我回话。”苏盛锦微笑着说道。
晏璃开始面露不解,思忖片刻会意,欣然办差去了。苏盛锦歪在大迎枕上,手揉着太阳穴,后宫争斗果然费心费力,虽然她深知奚景恒和太后的为人,但人的情绪是难以控制的,所以今日之事她也算是孤注一掷,赌的是奚景恒的脸面和太后一贯对妃子那群“狐狸精”的蔑视。
晏璃是个聪明人,晚上她偷偷跟苏盛锦说,容美人的心腹得知了呢,苏盛锦就笑,这两位美人就像一座山头的两只老虎,互相容不下,容美人虽然脸蛋不如安美人,脑子可比她管用,更会忖度太后的心思。
当然,苏盛锦也不能死板板的坐等别人给她“申冤”,好歹要做出点样子,于是在去给太后问安之前,苏盛锦总要逼出自己一点眼泪,也不落下,就在眼眶里泫然欲泣的模样,说话也没大精神,偶尔走走神,若是奚景恒也来请安,她会立刻如受惊的兔子般起身告退,一日三餐也是膳食少进,沉默的时候多。
这事过了五天,后宫里人人都知道安美人给太后端茶时被赏了巴掌,因为茶太热烫到了太后的嘴,不知道母子两个说了什么,当晚奚景恒来到临华殿,当时苏盛锦刚沐浴完毕,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正坐在大大的书案后手里捧着本书,晏璃拿着大大的巾子正小心为她擦干头发,苏盛锦有些不耐烦的吩咐:“铺床,我要睡了。”
晏璃就劝:“这才什么时候呢,再说,这样就睡明早要头疼的,这几天都没睡好,您是不打算好了么?”
苏盛锦合上书,愣了下说道:“好不好有什么重要,去铺床。”
晏璃无奈抱着巾子起身,一回身却见奚景恒悄无声息的立在那儿,吓了她一跳,慌忙跪下请安,苏盛锦自然也得起身行礼,头垂得低低的,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这样子的苏盛锦奚景恒没见过,想到这几天听到的传言和她遭受的嘲笑他一时有些心软,但又不能直白的安慰她,所以没话找话说道:“还有什么吃的?”
聪明如晏璃当然立刻便回了话出去准备了,留下尴尬的夫妻两个,苏盛锦低着头请奚景恒上座,自己去沏茶端来,行动之间,一股淡淡的香味绕在奚景恒鼻端,似乎有些像茶的味道,喝一口苏盛锦端上的紫笋茶,似乎就是含在口中绕在舌尖的这种茶味,不浓烈又很特别。
两人默默喝茶,表面上平静无波,其实苏盛锦心里却在纠结一个问题,今晚要不要用那迷香,不过也只是片刻,奚景恒今晚没喝酒,若那日情由醉酒,今日如果还是那般明天恐怕他就要疑心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苏盛锦横下心想着,为了自己这个后位更稳,就算没有迷香她也要靠自己不是?
安静吃完宵夜,奚景恒没有走的意思却有犯困的迹象,苏盛锦咬咬牙轻声问他:“王上似有倦意,可要安寝?”回她的,是奚景恒的首肯。
这一晚,前半夜苏盛锦辗转反侧,两手不停的绞着,始终横不下心往奚景恒身边靠,而且奚景恒躺得如同要进楠木棺材似的还发出平稳的呼吸声,那她靠过去不是自找嘲笑?折腾着折腾着,苏盛锦困了,索性也躺成要进棺材的模样睡了。
后半夜,奚景恒精神了,想折腾点什么,可苏盛锦睡着,好像还很香甜,只是在黑长的头发映衬下皮肤白惨惨的,看起来有点吓人,恍惚间,奚景恒眼前又出现了某晚的情形,白皙如玉的肌肤,黑长的发从颈间垂下,有点可怖又很魅惑。
“王上可是要水?”耳边传来吐气如兰,奚景恒更精神,苏盛锦正半支着身子,头发柔顺的散着,眼神有些迷离,颇有些慵懒柔媚之态。
“不要水。”奚景恒说道,盯着苏盛锦,看得苏盛锦不自在起来,不自然的笑了笑缩回被子道:“那……”
“要些别的。”奚景恒不客气,反正是他的王后,没什么不可以。
次日早起,奚景恒见着了苏盛锦,隔着帘子,见宫女正伺候她换衣服,苏盛锦还小声的吩咐宫女:“再过一刻钟服侍王上起身,别误了早朝。”然后又往床边瞥了一眼才走。
奚景恒哪躺得住一刻钟,苏盛锦前脚离了殿门他就唤太监宫女服侍了,赶到寿安宫的时候只见太后一脸慈祥的笑拉着苏盛锦的手低声说着什么,下首坐着的几个妃子脸上的神情都颇不自在,见奚景恒到来,目光中更多了如泣如诉的幽怨。
苏盛锦坐得端正,脸上的笑也一如既往,一直到散了,太后留下苏盛锦与奚景恒。
“锦儿你不是说有事要禀哀家么?”太后眼皮抬了一下,眼神锐利。
“母后,过些日子把云儿接进宫来吧,花承阁收拾好了再空着也不好。”苏盛锦微微笑着,心里却如刀绞,这世间女子为何如此悲哀,心里再苦面上也要强颜欢笑?
太后看奚景恒:“这得问你的王上啊,接进来又不是伺候哀家的。”语气很是不善。
奚景恒表情尴尬,不知道如何回话,苏盛锦暗自冷笑,看了会儿热闹才道:“母后这是气话,接进来是您的儿媳,不伺候您伺候谁去呢?王上日理万机,多个贴心的人伺候您也放心不是?”
太后还是盯着奚景恒,好像很不满,苏盛锦察觉两母子有话要说便找了命人去传司天监的人来看日子的借口退出去了。那边她往外走,这边太后长长的叹一口气:“闵微云虽说心思单纯,可你别忘了,她还有个狐媚子的姑姑,还有个老狐狸的爹,怎么宠是你的事,正事你给哀家摆明白了,否则,哀家可不保证能保住你这个小心上人。”
奚景恒忙站起躬身行礼:“是,儿臣谨记。”
“别忘了你还有个王后,别忘了你还没个小王太子呢。退下吧,哀家缓缓这口闷气。”太后说话毫不客气。
晚上,奚景恒破天荒的又来到临华殿,苏盛锦跟他说司天监已选好了日子,就在四月初五,说完了便是静默,头低垂着瞧手中捧着的小小茶盅,茶水里泡开的茶叶舒展着透着惬意。
晏璃端来宵夜,两个人也是默默对坐用完分别去沐浴了,宫中的氛围一下压抑起来,宫女太监小心翼翼,就怕一个不小心惹祸,怕什么来什么,晏璃送杯盘出去时,不巧倾斜了一下,一个朱漆碟子落在桌子上碎成两半,里间传来苏盛锦的声音:“小心些,那是闵小姐从京里带回的。”
虽晏璃摔了闵微云的东西,苏盛锦沐浴出来也只是轻责了两句,与闵微云相关,所以奚景恒脸上的尴尬又浮现出来。
其实,说奚景恒脸皮薄还是懦弱好呢?因为今日之事,苏盛锦对此事有些存疑,不过她也不想去搞清楚,他们两人虽然今日关系有些亲密,但谁都心知肚明原因为何,她不愿意自作多情徒惹嘲笑,只盼望在闵微云进宫之前自己能顺利有孕并在将来顺利诞下个小王子。
正月刚过,原本平静的日子被一道圣旨打破了,或者说,粉碎了。圣旨上说霍王功高,霍地寒苦,王太后年事已高,为此,皇恩浩荡,特在京城赐王府一座,以供霍王太后颐养天年,旨到之日启程上京,为保旅途平安,命皇太子奚琲湛率兵一路保护。
圣旨是太监六百里加急送来的,说太子殿下将于二月末启程,大概三月末即可到霍城——话虽说得漂亮,但从京城到霍城用一个月的时间那也是游山玩水的走法。
奚景恒的脸色很是难看,王太后满面怒气:“他不想想,这北边都是谁替他守着的,如今倒提防起我们来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帝王们果然都是养不熟的狼。”
苏盛锦也在旁,自然也知道这是学那春秋战国时代的质子之法,圣旨已下,皇太子亲来,这是毫无转圜余地的。苏盛锦还有些烦心的是,皇太子要亲来了。
晚间,苏盛锦坐在书案后铺纸研磨打算修书一封给哥哥苏瑜,只是,狼毫饱蘸浓墨她却不知如何起笔,悬着手腕却一笔也写不下去。
“不必写了,皇上的意思很是明确。”奚景恒的话说得突然,苏盛锦一支狼毫掉落纸上弹出好些黑黑的墨点。
“王上不必过虑,我们霍国一向忠心耿耿,皇上想必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等到看清楚了,自然会送母后回来,况且……况且,我父亲在京,若是有些风吹草动也能提前探知些消息。”苏盛锦说道。
奚景恒忽然抬手过来,苏盛锦下意识往后面躲,那只手却固执的触碰到她脸上,苏盛锦的脸都有些红了,奚景恒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再抬指尖给苏盛锦看,原来是刚刚溅上的墨滴。苏盛锦有些不自然的挪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