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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华的大殿之中,只有时不时的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男子不时扭动时那衣摆轻擦的声音。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北帝陛下的眼神,却是根本未曾落在那奏折之上。连奏折拿倒了亦是不曾察觉。
他的眼神却是落在给他磨好了墨,便坐去了美人榻前下棋的人。
美人榻倚窗而置,少女便正坐在榻上,背脊撑的得笔直,眉目微垂眸光落在那白玉棋盘之上。明眸幽幽看着那棋盘上一颗颗的棋子,目光都未曾转动。柔和而慵懒的阳光透过那窗棱落进殿内,倾洒在少女身上。
让少女沉静,从容之中,又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恬淡。
恍然之间,只让暴君脸上也勾出一抹温柔的笑,竟是在心中生出一种若细水长流,岁月如是静好的感觉。让他只想一辈子这样看下去,看到天荒地老似乎也没有关系。也,绝不会腻!
只不过,这个该死的女人还真是有些可恨。
自己和自己下棋,她倒也能下得这般的认真,竟是有些如痴如迷的样子?难不成那棋子真就那么好看?甚至,比他还要好看?这怎么可能?对于自己的样貌北帝陛下向来深有信心。
都说女儿家爱俏郎君,他自信他绝不会输容狄那个死残废一星半点。真不知这个女人怎么就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北帝陛下蓦然间想到此,那笑瞬间消失了踪影,脸色也瞬间又黑了下来,心头更是憋起一股怨气无处发泄。可看着那副如水墨画卷般的画面,却终是忍不下心去打扰。
眼眸微微一转,君惊澜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笑,将桌上凌乱的奏折扑啦全部一拂袖推开,在那御桌上铺上了一张白色的宣纸,执起笔豪便在那宣纸之上龙走笔蛇了起来。
偶尔,还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看下棋入到入迷的少女。
说是如痴如迷当真不为过,那少女似乎格外喜欢下棋,下得极是认真,连方才他弄出的那般大的声响都未曾听到。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在看他,倒是当真将他无视了个彻底!
洛无忧确很喜欢下棋。
她自小被顾若兰亲自教导,顾家门风严谨亦是书香世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说来她都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只不过前世娘早逝,后来她之所学,有一大半靠自悟,当然后期也有受到渣男的指导。
若非非前世庶女的身份,若没有永昭洛仙儿以及洛秉书的绝情,洛无忧不必自小隐忍,无疑会是精彩绝艳的。就像是在后来,成为煜王妃,她终究还是绽出了光彩是一个道理。
想到洛仙儿,洛无忧握着棋子的手一顿。眼眸也突的半眯了起来,好似这么久以来,她倒是把另一个重要的人物给忘记了。
永昭洛仙儿死了,永昭在大秦的据点也被一一拔除,洛家也倒了,南宫景煜也死了。细数下来,她的仇人似乎便只剩下一个武绍谦。还有那让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圣阴教。也因此,她才刻意的叮嘱留在秦都的红锦剪秋等人,一定要留意武候府的动静。
可是,她们所有的人似乎都同时忽略了另一个人。
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那便是永昭的亲生女儿,洛仙儿的亲妹妹,洛霞山掌门的关门弟子,亦是那个曾在归灵途中曾指使两个嬷嬷算计了她的:洛灵儿!
她怎么就会犯了这样一个致命的错误?
洛无忧深吸了口气,表情亦是瞬间冷沉,浑身恬淡的气息消失,转而变得极是凌厉。正在做画的北帝陛下敏锐的查觉殿内气息的变化,抬头看着少女,不禁蹙了蹙眉,手指一抖,笔下一个轻触……
那好好的一幅画上顿时多了一点小指腹大的墨迹。
“洛无忧,你就不能给朕坐好一些不要动么?”北帝陛垂头一瞥,顿时黑脸暴叱。眼前就差几笔就快完成了,偏偏她一个气息改变,让他失神之下也失手的毁了这副画。看着画像之上那漆黑的墨点。
他深深觉得这个女人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
“陛下,我不是一直坐着的么?还是我坐在这里,也妨碍到了陛下,那无忧还是先告退,免得耽误了陛下处理政事。”洛无忧深吸了口气,侧头看着一脸暴怒的暴君,口气亦是有些不好。
便是因着她的一个失误,却是放过了那样一条重大的线索。她如何能不气自己,又如何能保持平静?她一直费尽心思的想要找到圣阴教的线索。可其实那线索便就一直摆在她面前,她却都没有发现!
“洛-无-忧,你就不能跟朕好好说话,你就真这么讨厌朕?”君惊澜心头陡升一股无名怒火,衣袖一挥那狼毫顿时飞回了笔架,男子怒吼声中一个闪身眨眼便出现在了少女跟前。
伸手一把便将少女自那榻上强拽了起来,长臂亦环上了少女纤腰。因着那动作,少女脸上的面纱也落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带着疤痕的脸庞。
“君惊澜你到底又在发什么疯?”洛无忧被突然袭击,他动作亦是太快她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加之本有心事,根本没能躲过去。不过,依着男子的身手来说便是她早有戒备,想躲过,估计亦是不易。
感觉到两人如此紧贴的近距离,洛无忧蹙眉,本能的剧烈挣扎,男子的手却是紧扣着她的腰不放,另一只大手也同时捉住了少女手腕。
“我发疯!”
北帝陛下脸庞之上青筋突起,那一直压抑而紧绷的弦,亦是被少女口中那个疯字给刺激得彻底断掉,竟是连朕的自称也忘记了:“洛无忧,看来果真是我对你太仁慈了,让你到现在还没有能分辨清你自己的身份。”
“我告诉你,洛无忧,你现在已是我的女人。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那个死残废,所以我一直容忍你,给你时间。可是,你不要把我对你的耐心耗光。那之后的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君惊澜,你放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本就好好的坐着。你却说我没有坐好,要不然,皇上,你来给我示范一下,这坐,到底是该怎么坐?”少女强压下心中的翻滚,脸色却还是有些发白,却也只能强忍着。
不是发疯又是什么?她坐的那般远也妨碍到他了?她方才若不是坐着的,难不成还是站着的?暴君就是暴君,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你……”
君惊澜一滞,说来少女的确是坐着。如此想来,这倒是显得他有些无理取闹了。只不过,伟大的北帝陛下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在无理取闹的。更不可能承认,他实际是在吃醋,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察觉,他心中的醋意早就已经满溢,且还流了满地,黑红黑红,绸乎乎的。
真是好酸!
他只觉得怒,心头那把火还在依旧熊熊的烧着。
且,隐有越烧越大之势。
“那又怎么样?妻以夫为纲,你别忘记了,我们已然拜了天地。你还收下了朕的聘礼,我们已是明正言顺的夫妻,你就得尊守妇德,事事以朕为先。”北帝陛下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这本来也是事实,他说的有何错?这世上所有女子不都是这样的么?可偏偏这个死女人,嫁了他却还处处与他作对。一点儿都不待见他不说还处处给他脸色看。
天知道这世上敢给他甩脸子的人,早就被他生生剥下了脸皮!
洛无忧敛了敛眉,和她拜堂的人关非是他,他自然也不是她的夫君。她又何来必要对他守什么妇德?可这点眼前的人却是不知,她亦不可能说的。
再抬头,少女脸上表情恢复如常,长长的眼睫轻眨了一下,问:“陛下,无忧可有何处没有以你为先?不如陛下先放开无忧,再好好说出来,到底是何处?下次无忧必不会再范,您觉得这样可以了么?”
可以了么?
君惊澜眼神定定的看着被自己紧锁在怀中的少女,胸中憋着的那口气却是越来越浓,这死女人还问得这般无辜。那没有以他为先的地方多了去了。看到他便是一张死尸脸,对他说话口气像是吃了大蒜和炸药。
在他受伤后也不关心他,甚至都没有守在他床边,处处疏离,处处给他添堵却是没有一点儿小女儿家的温柔,甚至还想把传国玉玺还给他……
实是可恨!
北帝陛下脑子里顿时想出一大串。少女未曾以他为先的地方,根本数也数不过来。却最终亦是一个字未说。只愤愤的看着少女,那话要是真说出来,他多掉面子?原本是想整她,却不想整她没整到,处处都整着自己。
“陛下若是无事,还是赶紧去批阅奏折吧。而我,还是下我的棋,这样不是很好么?既不会打扰到陛下,也算是尊圣命陪着陛下。”洛无忧轻蹙秀眉语气恢复了淡然,却又隐有一丝无奈。
也是她太冲动了,若非她刚刚说的话太过激,也不会激怒了暴君。以至于她此刻根本脱不了身。只是,又怎么能不震惊,怎么能让她保持平静?永昭是西疆皇族后裔,那洛灵儿千真万确是她女儿。
永昭背后是圣阴教,圣阴教又怎么可能会不管她呢?而洛灵儿自从齐洲转回相府,再归师门后,便再没出现过。甚至永昭死时也未曾。她又从小就被送去了洛霞山习武,若说永昭没有一点目的。
估计没有人会信。
若她早想到的话,只要在那时跟着查洛灵儿,也定会有所收获。可她居然放过了这么重要一条线索。
实是该死!
不过,不管如何,她眼前要想的,还是怎么脱身。第一次,洛无忧真的很希望,很希望,在这个时候能有个人进来打扰一下。打破这样的僵局,亦能够帮她脱身,瑶光那个丫头方才还会每隔半刻便借机进来看一下。
此刻却是突的没踪影了?
洛无忧如是想着,就在此实,那殿门之外却有一名内侍走了进来:“启禀圣上,墨帝前来求见陛下,是否要将人带上来?”
墨白成?那个表面飘然素雅的南国帝君?
他这个时候来找他干嘛?送上门来给他虐么?还是他又想打什么主意了?君惊澜眼眸不过轻眨之间,已掠过数个疑惑。俊脸却是一片黑透。满是被打扰之后的怒火难抑。
“陛下,三日已过,墨帝想来是要给陛下就刺杀之事,做一个交待。陛下还是先处理正事吧。我一个人下棋既可。”洛无忧松了口气,轻声提醒了一句,却再无其它的动作,若是再有,依这厮的脾气,定是会一直这般无理取闹。
只怕连墨白尘到时他也照样会赶出去。
洛地忧说着,心头却是涌起一丝疑惑,他与墨白尘达成交易。他既知她会想办法,这个时候应该不会进宫才对。尤其,君惊澜醒来,也不过两个多时辰的事,消息也并没有传出。
他怎么就会在这个时候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