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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爸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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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这么私密的视频都能被敌人窃取到,可见就算躲家里也并不安全,晏翊正琢磨着要不要换个宅子,家里的门铃很稀罕地响了起来。

    这房子是陆恩行自己名下的不动产,并非由公司配备,所以从未暴露出去,知道这里的也就只有安阳东他们几个。

    陆恩行也没在意,以为是方飞,嘴里还叼着馒头,芨着拖鞋就跑去开门。

    然而大门敞开的瞬间,陆恩行就怔住了,奶黄馒头噗咚一声滚到了地上。

    晏翊眼中闪过疑惑,刚及起身,就听陆恩行讷讷地唤道,“爸……”

    晏翊指尖一颤,倒是不慌不忙地去厨房添了副碗筷,方才走到门前,将互相瞪视着就要化成雕塑的父子二人唤醒,“有事屋里说。”

    陆恩行的父亲陆绍邦,穿着朴素大方,人到中年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气魄和威严,眉眼间反倒满是柔和,慈爱谦和得令晏翊极为诧异。

    已经有近乎五年没有踏上故土,自然不可能见过自己的亲生儿子,根本就是分分钟都能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在国内的节奏,而且,如果不是陆恩行这段时间惹出的事一个比一个混账粗鄙,名声都已经远播海外,估计他还能继续满世界再跑个五年,完全想不起来要回来看一眼。

    陆绍邦温和惯了的,可仍旧是在打眼看到自家儿子身后突然冒出个男人时,猝不及防地抬手给了陆恩行一记不算响亮的耳光。

    “当年我和你妈就不同意你进娱乐圈,你自己看看,你都把自己纵容堕落成了什么龌龊的样子?”

    陆恩行用舌头抵了抵自己的脸颊,抬手拦下想要上前的晏翊,忽而扯着嘴角冷笑道,“刚才太过震惊有些失态,喊错了人,陆绍邦,你养过我一天半刻么?事到如今觉得我丢你脸了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端起父亲的架子,你是不是把这世界想得太天真了点?我跟你真心不熟,请回,不然我叫保安了。”

    陆绍邦估计是连夜坐飞机赶回来的,眼睛里除了愤怒失望,全是血丝,陆恩行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关门,却是被晏翊抬手挡下。

    “不能这样放他走,外面全是记者。”

    陆恩行顿了顿,望着晏翊领悟道,“也是,万一他打击报复,那我不是还得背上不孝的骂名?”

    陆绍邦很温和地愤怒了,“你们不要太过分!我是个父亲,不是流氓!”

    一杯茶让陆绍邦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晏翊若有似无带着实质重量的目光让他很有些局促,他不习惯和人打交道,就算这么多年来不得不经常面对媒体,也从来没有让他成功克服掉自己容易紧张的毛病。

    陆恩行大老爷们一样翘着腿靠在沙发上,假装看电视,就是不看自己老爹,任由晏翊和他爸比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持续冷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聊天。

    晏翊垂眸看了眼陆绍邦见底的水杯,忽而出声建议道,“不若再吃些东西?依本尊看,你定是一宿不曾安睡,精神饱受折磨,得先填饱肚子脑袋才会活跃清晰。”

    陆绍邦完全不懂得掩饰眼中的震惊和诧异,扑闪着眼怀疑道,“本、本尊?”

    晏翊懒得解释,而是径直去厨房将还蒸在锅里的一盘馒头端了出来,附带一碗温度适宜的绿豆薏仁粥,无声邀请恩行爸比到餐桌前就餐。

    陆绍邦矜持了没几分钟,尽量拿出成年人的威严,一步一步庄严肃穆地行至餐桌前,庄严肃穆地坐下,继而庄严肃穆地看了眼晏翊,随即庄严肃穆地拿起筷子,之后便不怎么庄严肃穆,或者说根本就是狼吞虎咽地大吃特吃起来。

    之前穿梭丛林三天三夜,密切追踪着眼镜王蛇的动态,早就食不果腹、疲惫不堪,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到了城镇能够休息一夜,没想到随手用小旅馆的电脑上了个网,竟然就让他看到了陆恩行那一连串耸人听闻的消息,震得他当即呆立当场,反应过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一定要赶在祖娥发现前解决这件事!

    所以才急急忙忙丢下手边一切工作,买了最近的航班连夜跑了回来,只有神知道,当时他可是身处距离中国十万八千里的印度阿里沙洲!

    落地还没有适应祖国的空气,头重脚轻地直接上门,却让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儿子竟然正跟个男人同居?!

    陆绍邦觉得,那一瞬间的天打雷轰都让他对未来的人生感到一股股茫然和惶恐,如果这些都让祖娥知道,那就真的完蛋了!

    陆恩行烦躁地调着电视频道,忽而转到早间新闻,播放的还好死不死地就是某中学初三学生跳楼的新闻,而那个学生的父亲就是昨天晚上行凶未遂的男子。

    说起来这孩子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学校一直封锁消息,却因为昨天的骚动一股脑被端了出来,丑陋地暴露在阳光下。

    媒体看似公正据实,可这一则命案一旦牵扯到陆恩行头上,几乎所有的舆论都在鄙夷怒骂着他的恶毒和不堪。

    你看,那孩子喜欢那明星本身并没有错,可如果不是那个变态恶心的明星非要搞男人,带坏了小孩子,那孩子又怎么会因为盲目崇拜自己的偶像就冲动承认自己也是同性恋呢?如果不是他冲动承认就不会遭受同学们的辱骂和非难,自然不会想不开跳楼自杀,大家都是孩子,心智不成熟,自然口无遮拦,可最多也就是童言无忌,说来说去都只是一点:

    全部都是那个明星的错!

    新闻追踪得还挺详细具体,就连昨夜陆恩行被人刺杀未遂都作为联播放了出来,自然是要将监狱里那个被逼痛失爱子的男人如何如何因为内心悲痛无法承受而疯癫可怜大肆渲染一番,陆恩行脸打了马赛克反而有种格外滑稽的感觉,现在全国人民都认得他了,还有遮脸的必要么?

    陆绍邦咽下嘴里的稀饭,将啃了一半的馒头摆在盘子里,本打算直接上袖子,却因为在意身旁的晏翊,颇有些不习惯地抽了张纸擦擦嘴,这才起身站到陆恩行身旁,冷静道,“你妈心脏不好,我没敢让她坐飞机。”

    陆恩行像是自虐一样一瞬不瞬地瞪着新闻看,漫不经心地回道,“是么?难道不是你怕她知道后搅得世界天翻地覆所以才故意瞒着她的?不过前后都已经一个月了,想必她早就知情,至今不曾飞回来肯定是她那些宝贝虫子们现在正是繁衍的时候,她忙着照顾抽不开身来稍稍关心关心我这个亲生的儿子。”

    陆恩行将“亲生”两个字念得格外重,陆绍邦皱了皱眉,因为觉得自家儿子说得简直太有道理了,所以完全无法反驳。

    他年轻的时候就立志成为一名动物保护者,走遍世界了解各种各样的稀有珍贵动物,向人们介绍它们并呼吁人类的保护,如今仍旧坚定不移地行走在梦想的道路上,因为工作的性质,几乎脚不沾地地满世界乱跑,自然没有时间关注国内的事情,就连儿子生下来都一直是由爷爷奶奶照顾,从小跟他就不亲,又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抱过自己的孩子。

    然而,他的妻子林祖娥则是一名生物学家,擅长的领域是金凤蝶、伊莎贝拉飞蛾之类的蛹生昆虫,不像他这样满世界乱跑,虽然也是整日整夜沉醉于生物实验室的工作狂人,现居芝加哥,可到底是现代化都市,接触外界获取最新消息的机会其实相对来说比他大得多。

    陆恩行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爹妈,可他自己的爹妈其实每年见到彼此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简言之就是很奇葩,能维持这么多年简直堪称奇迹。

    陆恩行的外公是美籍华人,外婆是美国人,从来没来过中国,自然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大外孙,而他对他们同样不感兴趣,从小抚养他长大的爷爷奶奶都是大学退休的教授,却是在他成名没几年后相继去世,丝毫没有享受到天伦之乐,养了个儿子就跟养了个白眼狼似的,放出去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家有双爹妈。

    而至于他这一双怎么看怎么不搭嘎的爹妈是怎么燃起爱情火花的,外界虽然尊称他们为金童玉女、科学巨匠的互相爱慕、天作之合之类行云流水的赞美之辞,也就只有陆恩行清楚,他的出生完全就是因为令人沉痛的偶然和悲剧,事实上,也就是在某个高端生物峰会上,他爹喝多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小蝌蚪种在了同样喝多了的他妈卵巢上,而后一击命中就有了他。

    长大了恨意自然淡了许多,他可以不再怨憎他们生而不养的狠心和冷酷,可他做不到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仍然能欢欣鼓舞得像是个终于见到出差了两个星期的爸妈的孩子一样,激动、兴奋、喜悦和亲昵。

    晏翊眼下并不知道这段历史,对于陆恩行不待见他自家老子也没多大反感或是好奇,或者可以说在他心中,天下父母一样黑,根本不足为奇。

    眼看着陆绍邦对于目前陆恩行的处境除了愤怒,也是束手无策,晏翊便放弃了同他继续交谈,抬头看了眼挂钟,九点十分,算时间安阳东应该就快过来了,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将桌子收拾干净,晏翊一转脚进了卧室,不多时换了身休闲服出来,陆恩行挑眉问道,“去哪里?你现在还敢出门么?我们家不是被包围了么?”

    晏翊这才想起来,疑惑道,“你不是说过你这里很安全么?怎么会被发现的?”

    陆恩行也是恍然,脸色一沉,眼神不善地瞪着陆绍邦,“是不是你泄的密?”

    陆绍邦很无辜地瞪着眼,“我根本不知道你住哪里好么!你们不要太过分!现在全S市都知道你住这里的样子,我随随便便拉人一问人家就很好心地告诉我了!”

    陆恩行想想也是,可仍然觉得很不爽,咕哝着骂道,“作为父亲居然不知道亲生儿子住哪里,这是应该值得骄傲的事么!”

    “我……”陆绍邦在抚养孩子这件事上虽然很理亏,可同样觉得自己儿子早就成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免气愤道,“就算这些年没有在身边照顾你是我的失职,可你到底是因为我而诞生出来的生命,我有义务在你走上歪路的时候帮你纠正!”

    “哇哦……好伟大好感人好耿直的父爱啊!我感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干脆让CC-TV给你颁个年度感动中国之最奖好了!哦,不对,你中国的国籍还有效么?”

    陆恩行斜挑着眼神色淡然地望着慷慨有词的陆绍邦,桃花眼里却像是在寒潭里泡过一样,冰冷刺骨。

    陆绍邦最近一次看到陆恩行是在五年前母亲的葬礼上,那时候他还是个青葱少年,虽然高中时代就被星探相中进入演艺圈,可那时候二十郎当岁的他,浑身竖着的刺尽管扎人却仍然让人发自内心觉得他不过是个任性闹脾气的孩子。

    可是眼前的陆恩行却完全不一样。

    那本是他的孩子,都说血浓于水,就算感情再坏,这世上都不会有讨厌子女的父母,更不会有憎恨父母的子女,而陆绍邦此时此刻却觉得,这句话完全不能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

    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陆恩行的眼神里确实没有了当初的恨意和怨憎,然而取而代之的却并不是皆大欢喜的宽容和谅解,而是形同陌路。

    他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防备一个擅自闯入他领地的敌人,警惕而陌生,冰冷无情。

    陆绍邦只觉心头一片冰凉,就像他和陆恩行之间横亘着一道看不到边的大裂谷,看得见对面的人,却永远看不清那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