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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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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软依,我……”

    素衣静雅的女子缓缓抬眼望了过去,那人着一身铁甲戎装,高坐玄色战马之上,一双深褐牛皮毡靴恰到好处地包裹着他修长笔直的小腿,视线微抬,便隐约瞧见了那只握着马缰的手,关节已然惨白。

    心……竟会如此地疼……

    那男子顿了顿,银色假面后的双眼瞧不清神色,却是沉然如水,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跪在他眼前的女子。

    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该是能映下他全部的身形,却终究无法再前进一步,她的心,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哪怕一个瞬间属于他,被那样恳切和哀伤的眼神淹没侵蚀,他瞧见了那双眼瞳之中,渺小的自己一分一分地勾起了嘴角。

    他听见自己毫无温度的声音,淡淡说着心死绝望的话,“本王……退兵。”

    男人半张假面下露出的薄唇紧紧抿着,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静默之中却是连呼吸都刻意压抑。

    女人呆呆地仰着头,竟是怔怔流出两行清泪,抽噎了一声,便是再也克制不住嚎啕大哭。

    此处,她本应该无限幽怨而愧疚地飞那高马上的男子一眼,再笑出一派风轻云淡,而后故作矜持却又迫不及待地投向对面阵营中身负重伤的皇帝怀抱。

    然而,此刻,她却哭得情难自抑,可怜而委屈地喊着,“我笑不出来……朗清太可怜太深情了!我不要他退兵!呜啊啊啊!”

    男人的嘴角明显扭曲地抽了抽。

    燕朗清是男人所饰演的沧渃国的楚王,也就是皇帝的三哥,而马背上的男人正是时下最为炙手可热的当红巨星——影帝陆恩行。

    “停。”

    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像是终于给这片诡异的空间开启了另一扇大门一样,呼啦之间,便是嘈杂不堪。

    “2号摄像机停!”

    “小五,收灯!”

    “林子,撤板!”

    “小凡,订餐!”

    “阿达,哄喻可欣,三分钟!”

    “乐乐,变形人肉踏脚凳!速度与激情!阿七,伺候大神下马,悠着点!”

    “曼姐,补妆!曼姐?曼姐!张曼玉——!”

    “来啦~~催什么催,催命呢?还有,赵导,说过多少回了,老娘不叫张曼玉,她那么老好么亲,老娘芳名叫张、曼、鱼!寸草不生还这么不长记性……”

    最后含在嘴里低声咕哝的话却还是在擦身而过时被赵华听见了,赵华立时瞪圆了不大的眼睛,熊熊燃烧的眸子衬着那锃光瓦亮的脑袋倒也算交相辉映,卷着纸筒冲着张曼鱼懒懒散散的背影,怒吼道,“还不是每次都叫张曼玉你才会答应!装什么不开心啊!你这贱人!”

    张曼鱼慢腾腾地转过身子,笑得如沐春风,“赵副导,您刚才嚼什么舌根子呢?”

    那个“副”字自然得到了张美人颇为青睐地重点发音。

    赵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这剧组里头谁不知道,这部由天扬娱乐斥巨资投拍的《山河图》原本可是正儿八经地请了他来当正(此处重音)导演的,只拍了没半个月靳航却是突然从国外回来,还招呼不打就空降到了他这一组,如果不是这样,此时此刻他才应该是那个坐在导演软椅上,指点江山、紧握生杀大权的人!

    对,他手里的生杀大权顶多也就是喊喊卡、理理戏、骂骂人,却也绝不如靳航手里的生杀大权来得过瘾和*。

    因为靳航正是天扬娱乐的股东之一,而且还是当年同天扬总裁白亦儒一起火拼厮杀、白手起家,愣是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商战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将天扬娱乐捧上了至尊王座的小伙伴没有之一。

    也就是二把手。

    赵华说是牙痒痒、心恨恨,却也不过转眼之间,转眼之后便果断决定抛弃自尊和节操,立下血誓,既然导演之位保不住了,那还是抱稳了金饽饽的大腿吧!

    不过,人贱是一回事,爱不爱被人说贱是另一回事,赵华属于不爱被人戳脊梁骨的那种,原因很简单啊,因为骨头太软了好么小伙伴们,能理解他这么一大把年纪后骨质疏松的惨无人道么?

    赵华暗暗酝酿了好一会儿,将前后一个月内所有的仇恨值又刷新认证了一回,撸起袖子义不容辞地决定,今天是个火拼的好日子。

    张曼鱼瞧着他那气焰嚣张的模样,一时也是蹬着细长的高跟鞋,怒目而视,不输人不输阵。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曼姐,可欣的妆要补,还有她那眼睛肿得太明显了。”

    “好的,靳导,包我身上~~”

    张曼鱼没能抵得住美男计,立时无视了一个沟壕里火拼至今的亦敌亦友,可也并不怎么遗憾自己的率先缴械,反倒是冲着面色温和清淡的靳航眉飞色舞了好半天。

    靳航好脾气地看着,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切,”张曼鱼扭过头去,暗暗撇了撇嘴,转过脸来又是一朵笑颜如花,只没片刻终于撑不住,徒留一脸的无奈低沉,悲愤道,“靳导,不是我啰嗦,先不说我这样补补补算不算劳心劳力加班费涨不涨,就说这样一直补补补,该是有多浪费剧组的胭脂水粉啊,都是高档品很贵的好么!好,不说胭脂水粉,可若是还要一直这样补补补,该得多费胶片啊!行,咱也不说胶片,可若是坚持这样一直补补补,我们恩行还得要浪费多少唾沫星子啊!嗓子会涩的好么!他明天还要进录音棚你不知道么!您就不能好好教教喻小姐?嗯?演了六回她这都哭了六回,还像话么!”

    “曼姐,嘴巴那么大,越说越不像话。”

    一把温润朗朗却又透着一股子沙哑慵懒的声音不急不缓地插了进来,张曼鱼扭过头,就看到陆恩行捧着个茶杯,眉开眼笑,大概是刚喝了水,原本较为单薄的嘴唇因着染上了水泽而变得颇有些红润动人,搭配着尚未脱去的戎装,瞬间便在原本的英气俊逸之中平添了分柔情。

    张曼鱼咬牙切齿地捧着笑脸,道,“嘴大怎么了?嘴大就不兴说话了?诶,我怎么就说得不像话了?”

    陆恩行摇了摇头,一副“我知道你不懂”的神态,挑眉好心回道,“首先有一点需要表扬你,我知道我的口水很值钱,但是你要懂得低调,低调懂不懂?哪能成天嚷嚷?我这口水值钱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多少小姑娘做梦都想着捞点儿呢,但咱不能恃宠而骄,要懂得矜持羞涩。“

    陆恩行顿了顿,张曼鱼目光炯炯地期待着下文,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笑眯眯道,“怎么听你这么一说反倒觉着我那话说得更像话了呢?”

    陆恩行喝了口水,闲闲接道,“之前说的都是重点,当然要突出强调重点记忆,至于这无伤大雅的后半段,哎,我这口水再值钱,可也比不过我们靳导的小蝌蚪呀?我一口气能喷多少他一口气能喷多少?那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好么小伙伴?我听你一说,还险些真以为自己天下无双了,呃,我本来就是天下无双,那就险些真以为自己天下无双V2.0好了。”

    张曼鱼一脸扭曲,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偷偷打量着靳航丝毫不为所动的脸,免不得在心里给靳导竖了个坚|挺的大拇指,然后打着哈哈,一小步、一小步终于顺利把自己挪出了令人窒息的杀场。

    娘哟,陆恩行只需施展“自恋”这一项杀必死就能毁灭人道,打昨儿开始这是吹了什么邪风,竟然让这活佛在同一时间开启了“自恋”和“毒舌”两大杀招,这是要开挂秒了靳BOSS的节奏么?

    可是为什么呀?靳导刚来那会儿,瞧他俩相处那样儿,觉得他俩还挺眉来眼去的,怎么打昨儿开始就这样针锋相对了?不过,准确来说应该是针一厢情愿地对上了,锋压根就没接茬。

    八卦的小分子不由得开始在张曼鱼那小脑袋里头转啊转,好好奇,可又不想当炮灰,怎么破?

    张曼鱼无限向往而惆怅地回头望了眼身后俱是颇有些姿色的美男子们,悚然一惊之下,拍手将自己脑海里自行跳出来的相爱相杀的狗血激情桥段给拍了回去,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嘴里连连说着“怎么可能,他们才刚认识好么,如胶似漆打情骂俏哪有这么默契”,一边小高跟噔噔噔地便跑去给喻可欣补第七回的妆。

    眼看着都已经七点了,既然喻可欣不在状态,那还是先休息休息,吃吃饭再拍也好。

    赵华打了这主意,瞧陆恩行和靳航貌似有些不能说的秘密,便识趣儿地没去打扰,而是招呼剧组安排事务去了。

    靳航波澜不惊地看着眉眼含笑的陆恩行,终于愿意开金口,沉声道,“恩行,别淘气。”

    陆恩行眉眼未动,满不在乎笑得依旧疏朗,墨黑的眸子里像是闪烁着不知名的星辰,不会过分刺眼却绝不能忽视,安安静静,却是最真实存在着的。

    他忽然凑到了靳航耳边,嗤笑了一声,回敬道,“我淘气也比不过你床上那位,你让他别来烦我,不懂规矩就得好好调|教,你心软手软下不了手可就别怪我冷面寒心。”

    交颈而立,不过咫尺,靳航微微侧头,便能瞧见那人精致的侧脸以及浓长的睫毛,恍惚间却像是记起了那两扇睫毛被泪水濡湿的模样,分外招人疼。

    浅浅叹了口气,靳航倏尔抬手搭上了陆恩行的脖子,微微笑道,“那是他胡说八道,你也能信?你这样生气,还说不是吃醋。”

    陆恩行一愣,触电般猛地拍开了靳航的手。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和暧昧,在他们尚自以彼此男朋友相处的那三年里,靳航曾经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重复过这个动作,而他每每下意识地做出这样的举动,就说明他对自己的任性无理再一次妥协了。

    不大不小的声音却是霎时间吸引了周围的注意。

    忙碌的众人不自觉地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茫茫然地看向了这边,其中尤以正在给喻可欣补妆的张曼鱼目光最为赤|裸火辣。

    靳航只是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波澜不惊道,“没想到恩行这样怕痒,我只是想帮你拿掉你衣领上的头发。”

    也只消这片刻的功夫,陆恩行已然恢复了镇定,扯着嘴角笑得天花乱坠,酸里吧唧道,“在国外呆了一年就是不一样啊,老外的不知廉耻,哦不是,瞧我这直肠子,应该说是老外的亲密无间平易近人倒是学得挺快,不过现在可是在中国,古语有云男男授受不清,你这样捡捡头发搞得很暧昧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潜了我呢,影响多不好啊,靳导,求做中国人,哦对,友情提示,虽然我的头发也是众人追捧的对象,但您刚才挑的只是一根假发,没什么收藏价值,下次不要这样激动,淡定,不过,如果您对那假货情有独钟,那就默默收着好了,只不过就别巴望着我这货真价实的了,摆一起怪膈应的,关键是我觉着挺掉价。”

    至此,靳航的脸终于面无表情地全黑了,虽然看起来还是一个样。

    陆恩行在心里头冷哼了一声,一转身利索地解了自己身上的戎装,一边脱一边丢,潇洒豪迈地不行不行的。

    因为是在拍外景,露天下附近倒也没个更衣间让他换衣服,陆恩行直脱得只剩最里头的一件小背心并一条短裤,随即无所谓地接过助手递过来的外套披上,头都没回,淡定地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嗓子疼,明天还得录歌,靳导,容我先行回府。”

    请示的意思丝毫没有请示的意味,陆恩行酷酷地直往停车场走去,待那抹修长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众人才陡得回过神。

    卧槽,这么有范?!酷毙了……

    不过,眼下这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