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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白拨电话的动作停顿住,看着欲言又止的秦暖说道:“而且什么?”
“额……你知不知道褚梦蝶梦蝶有胃癌?”秦暖问道锎。
牧白的眉心蹙地越发的紧,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暖,喃喃的说道:“你说什么?郎”
“胃癌,胃癌晚期!”秦暖说道。
牧白彻底愣住,两眼失神,只是一脸的茫然地摇头。
……
一天当中秦暖见了韩子遇两次,而此时韩子遇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临近坐着的是韩子健和落夕,韩子遇低头,不语。秦暖亦是站在离韩子遇不远的地方,挨着牧白,淡漠疏离。
长长久久地沉寂,谁都不吭一声,只是偶尔会听到褚落夕微微叹息的声音,那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女人,从始至终都是面不改色,只是眼睛一直盯着病房的门,里面满是期待还有秦暖所看不懂的一些情绪。
“牧白,我还有事,我想先走了。”秦暖轻声说道,话说出来却是令她自己都觉得害怕,只因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打破湖面平静的石子,有一种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气势。
“我送你!”牧白说道。
“别,她还在等你!”秦暖轻声说道,而后又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却又觉得此举不太合适,遂又正色着说道:“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自打秦暖说话,她就觉得一直有人用火辣的目光看着她,她偏头正对上韩子遇盯着她的眸子,她连忙回过头,说道:“我先走了!”说完就连忙抬脚离开。
牧白看着有些仓皇的秦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着韩子遇跟上了去,拽住秦暖的胳膊,说道:“我送你!”还不容秦暖挣扎,那人便拉着秦暖离开。
不知不觉间秦暖与韩子遇之间就拉开了距离,她低头,不去看前面那长身玉立的身影,自顾自的走着。韩子遇站在离秦暖不远的地方等着她,看她挪似的步伐,不自觉的“噗嗤”一笑,她那个样子像极了小时候数学没及格怕回家被妈妈骂的样子。突然间,韩子遇就释怀了,只因脑子里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秦暖没有变,变的只是这个世界。
“暖暖,快一点,不然赶不上回家的班车了。”韩子遇突然这样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啊?”秦暖微怔,定在原地,抬头微微惊愕地看着韩子遇,如鲠在喉,他总是能轻易地让她想起儿时那些最为温暖的日子,那时候她还活的很饱满,有妈妈,有爸爸,还有他。
“快一点!”韩子遇只管站在原地对着挪不动脚步的秦暖说着,却没有忽略她那满眼的泪水,以及有些委屈的表情,“傻丫头,想什么呢?”
“子遇哥哥!”秦暖叫道,“你恨暖暖吗?”
“嗯,恨,却又恨不起来,怎么办呢?”韩子遇笑着说道,“暖暖总是那么令人又疼又爱,却又爱不得也恨不得!”
秦暖再也忍不住,快步向前,直接奔到韩子遇的怀里,紧紧地勒住他的后背,任泪流满面。嘴里只说着,“子遇哥哥,对不起!”
韩子遇又些微的惊愕,张突来的巨变的确令人已是缓和不过来,手慢慢地上秦暖单薄的背,说道:“暖暖总是让人忍不住去保护,只是你现在大了,不再需要子遇哥哥了!”
“不是的,需要,需要,暖暖一直都需要子遇哥哥,只是……”她抽噎着,却在不忍心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只能是哥哥是吗?”韩子遇说道,嘴角扯起苦涩一笑。秦暖不语,只管哭泣,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
车里飘荡着林忆莲的歌声:王子骑白马/月亮不见了/还有猫咪总是追着尾巴/有多傻/小时候记忆毫无假/孩子们玩耍/双脚全是沙/响声让我想起童年暑假/那个他教我折飞机的他好吗/纸飞机的折法/藏在回忆里陪我们长大/纸飞机快飞吧/快乐并不复杂/不管未来怎样变化/保留着牵挂/属于我们的童话……
秦暖靠在汽车的座椅里,眼睛微阖,不说话,嘴角微翘,好似陷进一场长长久久的回忆,小时候,不虚假,她曾说要嫁他。情意绵绵奈何天,注定有些东西要夭折,这一生才会显得够凄美。
儿时的月光,儿时的话,儿时的白马,儿时的他,谁踏过谁的梦船?谁为谁作嫁?人这一生要背负许多的感情,或是平淡,或是浓烈,却都生生牵扯着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命。秦暖微微地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了句:“子遇哥哥,这辈子我欠了你的,下辈子偿,而我这一生注定都会与那个人没完没了!”
“呵呵……”韩子遇淡淡的笑,目不斜视,只管开自己的车,却在从倒车镜里看着秦暖的时候眼神无限温柔。
车子停住,秦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东郊别墅。
“我就不下去了,还要回医院!”韩子遇说道。
“好,路上小心!”秦暖说着便下了车。
秦暖目送着韩子遇的车子远处,转身时却被下了一跳,只见与自己五米之遥处,正站着一大一小的男人,用无比幽怨的眼神看着她,一个比一个凛冽。
“干嘛那样看着我?”秦暖冷冷地说道。
“爹地,你的女人好像爬墙了!”秦然仰着头对牧宇森说道。
“她不敢!”牧宇森低头对秦然淡淡地道,抬头却对秦暖说道:“秦暖,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造成了家庭的内部恐慌,这将给秦然弱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阴影,你知道吗?”
秦暖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父子,说道:“你们俩是不是吃饱撑着了,没事在门口站着干嘛?”
“别岔开话题,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令你如实交代自己的罪行。”秦然指着秦暖霸气地说道,一旁的牧宇森挑眉。
“……”
江贝贝又打来电话的时候,秦暖正被牧宇森和秦然审问,正是一个脑袋两个大的时候,她听到江贝贝在那头说道:“亲爱的,惊天大消息,褚梦蝶要死了。”
秦暖两眼一横,推开秦然凑上来的脸,说道:“我当是什么惊天大消息呢,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就是胃癌晚期。我知道的!”秦暖说道,那语气就好像是在谈论老褚家丢了一只鸡一样轻松。
“啧啧啧,果然一朝是情敌就一辈子都是情敌,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欢喜?”江贝贝说道,秦暖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寻思着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耳熟呢,好像在某年某月某日江贝贝就对她这样说过。
“我欢喜个什么呀,就是觉得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如果是你的话,贝贝,我肯定是会哭的昏天暗地找不着北,至于褚梦蝶,我觉得我俩还没有熟到她的生或者是死会关系到我的悲欢的地步!”秦暖心里本就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着。
其实也不能怪秦暖会说这样寒心的话,人本就是这种动物,没有感情的不会关心生死,就好像农村里死了谁,村里的人除了那些相干的亲戚会哭喊吊丧之外,其他人都会乐呵呵的说谁谁家的谁谁死了,大家赶紧去他家门口看热闹去啊,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这就是人间,人很多,但是认识的没几个,本就认识的没几个,偏偏真正关心你的更是少之又少。何其悲哀!
“暖暖,有个事,我觉着早该告诉你!”江贝贝说道。
“哦,什么事?”秦暖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抬眼看见牧宇森正朝她这边走过来,秦暖想要起身,却被眼疾手快的牧宇森给按住,并将她的脑袋给拖起来,直到他坐在沙发上,又将她的脑袋放下,令她枕着他的大腿。
“怎么了?”江贝贝听到秦暖那边唧唧歪歪地奇怪的声音问道。
“没什么啊!呵呵……”秦暖一阵干笑,瞪了牧宇森一眼,却还是乖乖地枕在了他的腿上,接着说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刚才其实是想和你说,其实当初褚梦蝶抢了你的牧白是有原因的,”江贝贝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在你之前,牧白有一个女朋友,那便是褚梦蝶!”
秦暖微微一怔,瞄了一眼头顶上方的牧宇森,牧宇森却勾起嘴角,眼睛瞥向别处,“那后来为什么分开了!”
“至于为什么分开我并不知道,只是后来褚梦蝶留学去了,也就是在她不在的那几年,你恰巧成了牧白的女朋友,后来她就回来了,再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江贝贝说道,“不过我就是有一点搞不清楚,既然她喜欢牧白,回来之后又千方百计地将牧白从你身边抢走,可又分手,乱七八糟的。”
“我听着也够乱的,只是其中有一点我倒是听出来了。”秦暖喃喃地说道,似是打趣地,“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我倒是更像他们俩之间的小三!”
“额……”江贝贝语塞,沉吟了半刻却又说道:“爱情里哪有什么谁对谁错,什么小三不小三,只不过是个先来后到的问题!”
秦暖又翻了个身,却又觉得这个姿势极其不雅,因为她本事面朝外的,因为总是保持同一个动作觉得累得慌,而后换了另一个动作,这下却抬眼就是牧宇森的某个部位,顿时脸色通红,抬眼看见牧宇森正在似有似无地笑,盯着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额……贝贝,我还有事,咱们改时间再聊,我先挂了啊!”秦暖说着挂断电话,嚯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指着牧宇森的鼻子道:“下流!”
牧宇森一脸的无辜,耸肩说道:“刚才是你占了我的便宜,让你躺在我的腿上大半天!”
“你胡扯,是你把我按在那儿的!”秦暖一脸的愤愤,四处搜寻着有什么能够用来当做武器,却发现周围每一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除了她手中的手机。
秦暖狠狠地捏着手机,将牙齿咬的吱吱作响,恶狠狠地说道:“牧宇森,你总是有轻易就挑起我的怒气的本事!”说着秦暖就轮着手机砸向牧宇森的头,却被那人拽住了胳膊,用力一扯便被摔在了沙发上。
“秦暖,你总是使出让我能够轻易制服的伎俩!”牧宇森说着便一把夺过秦暖手中的手机,而此时秦然眼疾手快的拿过手机,蹬蹬蹬地上了楼去。
秦暖看着牧宇森得意戏谑的面孔,顿时一股怒火窜上心头,喊道:“牧宇森,你扯到我的头发了!”说着眼角便飚出泪来。
牧宇森顿时傻眼,忙松开了手,将秦暖温柔地抱在怀里,不住地在她耳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看见!”
“如果说对不起有用的话那要警察干嘛,再说了我头发那么长,你说你没看见,你那两个洞是用来出气的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得理不饶人了?”牧宇森一脸戏谑的说道,低头在秦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说道:“看你的嘴巴以后还老不老实。”
秦暖又气又恼,含着牧宇森的下唇瓣也要了一口,说道:“礼尚往来!”
“……”
病房里人影幢幢,除了褚落夕、韩子健、韩子遇和牧白之外,还有护士进进出出随时查看褚梦蝶的情况。褚梦蝶醒来之后就是一个脑袋两个大,看着眼前的人们,只感觉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在他们的眼里她读出了可笑、可怜、可悲等等情绪,只是她都觉得可恶。
“你们能出去吗?我是病人,我需要静养!”褚梦蝶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你们这个样子看着我,会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一样!”
“梦蝶,你不要这么说,大家都是因为关心你。”褚落夕拉着褚梦蝶的手说道。
“姐,你回去吧,我命来接我出院!”褚梦蝶淡淡地说道,眼睛也不去看谁,只低着眼皮,惨白的灯光下,她那两片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在她惨白的脸上都吓暗淡的花影,披散着的金黄的长发有些蓬乱,更显得枯槁。
“不行,医生说你最好以后都在医院里,免得再出什么意外!”褚落夕皱着眉头说道,握着褚落夕的手又紧了紧,那样子就好像她能抓住这已经病入膏肓的女人的命脉一样,不让她随时从自己眼前消失。
“对啊,梦蝶,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再任性了,还是听医生和你姐的话,好好接受治疗。”韩子健说道,手臂不自觉的将褚落夕揽在怀里,那动作温柔亲昵,并没有逃过褚梦蝶的眼睛。
褚梦蝶嘴角突然勾起温和一笑,眼睛里似是有了光彩,就像是死人的回光返照一样,顿时她由那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变得神采奕奕,她说道:“姐,你回去吧,我会好好接受治疗,我还要参加你们的婚礼呢。”
众人皆是一愣,褚落夕却扯出一丝淡淡的笑,说道:“那好,你好好听医生的话,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她看着褚梦蝶的眼睛,心里却有一些犹疑,遂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牧白,你再陪我一会好吗?”褚梦蝶仰头问道,她笑着,犹如一个期待糖果的小女孩,天真,无暇,纯白。
“好!”莫名其妙的,他竟答应了。
深夜十二点,众人已经离去,偌大的病房里只闻得见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四目相对,良久,都没有说话,她笑,他皱眉。
“怎么不说话?”褚梦蝶淡淡地问道。
牧白摇头,似是有些尴尬,无声的笑了笑,说道:“这么多年没有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呵呵……不如问问我为什么会得了胃癌。”褚梦蝶紧紧盯着牧白的眼睛说道,瞬间牧白的额笑容像风一样的湮灭了,残存在脸上的只有淡淡的忧伤以及些微的惊恐,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他只知道当时褚梦蝶笑着说出‘胃癌’两个字的时候生生的扯痛了他的心。
有些梦,我们一梦就是一生,有些人,我们一念就是一个轮回。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我想知道,当我弥留之际,你还会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像以前一样,握着我的手给我唱《纸飞机》那年的阳光真暖,而那时的你就像那三月的阳光一样,直直地照进我的心里,从此我再也忘不掉那干净如水的眉眼,忘不掉你手心里湿湿的温度,更忘不掉靠在你怀里时所听到的那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褚梦蝶斜斜的靠在床头,眸子半遮,娓娓道来。
沧桑,这是牧白对那时的褚梦蝶最深刻的理解,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竟有着四十几岁的沧桑,连带她的眼睛都是布满了岁月沉淀的色泽,昏黄的,铺满了狰狞的血丝。
“梦蝶,已经太晚了,睡一会吧!”牧白握着褚梦蝶的手这样说道,“我就在这陪着你,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