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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凌云下旨,任何人等不能打断周婆子的叙述,否则,就地正法。
虽然说的是“任何人”,却是看着苏雪嫣下的旨意。
大殿内除了她,哪里还有人敢插嘴周婆子。
遂,这道圣旨就是专门为她下的郎。
如此,女人便不敢再擅自开口。
“你,说吧!”男人对跪倒在地的婆子说道。
周婆子浑身疼痛,刚刚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
此时,终于放松下来,整个身子便匍匐在地上锎。
“皇上,老奴受了苏妃娘娘之命,寻找适当的机会,除去在玄清庵带发修行的芷素师父……”
婆子一句话出口,苏妃便很想开口驳斥。
当初,是周婆子提议除去鱼薇音的,苏雪嫣开始并没有这个想法。
女人实在想不到,该死的老婆子竟敢把事情推到她身上。
她发誓,这笔帐,迟早要算。
大概周婆子也觉得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亏心,便停了一霎。
“继续说下去,没有人敢阻止你……”贝凌云催促道。
他以为婆子受迫于苏妃的淫.威,不敢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周婆子仿似收到了“护身符”,转而变得大胆了许多。
“回皇上,苏妃娘娘让老奴除掉芷素师父,老奴为了保命,不敢不从。之后,老奴去了两次玄清庵,哪成想竟然看见了一个旧识在那里做尼姑。
“通过跟旧识相谈,老奴得知玄清庵里有几个功夫了得的尼姑,而静慧师太就是其中的一位。
“原本老奴是想不到如何才能除掉芷素师父的。直到有一次,静慧的弟媳妇去看望她,被老奴撞见,回来之后,老奴便想法调查了静慧的家人。
“如此,老奴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用静慧的家人胁迫她杀了芷素师父。这件事,老奴是跟苏妃娘娘商量过的,娘娘当即就同意了。
“皇上您想啊,若是没有娘娘授意,以老奴这么卑贱的身份,怎么可能调动那么多人马,扣留静慧的娘亲和弟弟呢?
“总之,静慧从弟媳妇那里知道了家人被禁锢,就答应了这个条件。”周婆子惶然抬头,“皇上,老奴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静慧想了什么办法除去芷素师父,老奴是丝毫不知的。因为老奴从来没有与静慧正面接触过,都是让她的弟媳妇去传话。”
说完,头抵地板,身子几乎完全趴在地上。
殿内沉闷极了。
良久,贝凌云看向了已然被搀扶起的苏雪嫣。
“苏妃,你怎么说?”面沉似水,凤眸微闭。
听了这样的质问,苏雪嫣再度跪下。
“皇上,臣妾承认,对那个女人心有怨怼。但,请皇上相信,臣妾从来没有让周婆子去除掉她!若是周婆子真的做了什么,那只能说,是她为了讨好臣妾而私自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皇上,请您明鉴!”语毕,叩首。
男人冷冷地望着她,“你告诉朕,这件事,你是否知道?”
女人不敢抬头,“皇上,臣妾,知道……”
她没办法撒谎。
他的手段,她是有所耳闻的。
她绝对不敢越雷池半步。
“很好。”这两个字说得很重。
她听得出其中的重量,恐惧之下,身子瘫软。
贝凌云不再理她,又看向了周婆子。
“周婆子,朕问你,最近你有没有跟静慧联系过?”
婆子拼命摇头,“回皇上的话,没有。”
“朕要听实话。”
“皇上,老奴真的没有……”她想说,最近一直忙着帮苏妃对付另外三个妃子,没有精力再顾及玄清庵里的事情。
幸好她还算是识时务,没有说出口。
否则,碎尸万段都是轻的,挫骨扬灰是最基本的惩处。
自然,惩处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主子,苏妃苏雪嫣。
别看苏妃处境艰难,可她的家庭背景也是无法忽视的。
贝凌云又沉吟片刻,蹙眉闭上了眼睛。
原以为审问之后能够在“妖孽”失踪一事上取得一点进展,结果却令人失望。
“来人呐,把周婆子拖出去,五马分尸!”倏然开口,却是要杀人。
周婆子听了,先是愣神一霎,转而叩头求饶。
“皇上,请您饶了老奴,请您饶命啊皇上……”
见男人不为所动,她又看向了苏雪嫣。
“娘娘,念在老奴为娘娘鞠躬尽瘁的份上,请娘娘为老奴说情……”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侍卫来架她。
苏雪嫣已经是自身难保,怎么还可能顾及这个不忠的奴.才?
遂,冷眼看着婆子,没有言语。
因了周婆子的身材壮硕,所以,侍卫想要把她弄出去,实在是不容易。
努力了好一会,才走了两步。
此时,周婆子一心活命,面对主子的无情无义,她决定,豁出去了。
遂,以破锣一般的嗓音冲皇上吼了一声,——“皇上,老奴还要招认一件事——”
此言一出,贝凌云即刻做了手势,周婆子便被放开。
旋即,她四肢着地,爬向了男人。
“皇上,老奴有话说……”
途经苏雪嫣的时候,婆子想快点越过,却被眼疾手快的女人给拦住。
“该死的狗.奴.才,你是不是又想往本宫身上泼脏水?”事实上,她已经猜测到婆子想要说的是什么。
然而,强壮的婆子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掀开女人,继续爬向皇上。
在距离男人半丈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皇上,老奴要揭发苏妃娘娘的恶行!”
粗哑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听在其他宫人的耳里,简直振聋发聩!
“说——”抻着声音说完,贝凌云的上唇皱在一处。
周婆子担心再受阻碍,语速明显加快。
“皇上,丽妃、雅妃、娴妃,这三位娘娘可能再也没办法为皇上繁衍子嗣了。这一切都缘于苏妃送给三位娘娘的特制手钏。至于手钏怎么会有那种功效,老奴问过一次,苏妃没有告诉,想来应该是类似于巫蛊之术……”
“哐!”
未及婆子说完,软榻的靠背已经被贝凌云给拍碎。
霎那间,殿内所有人都屈膝跪下。
“皇上息怒啊,当心龙体……”徐盛是这个时候唯一敢冒死说话的人。
其他人等,一律沉默以对。
所有人之中,最为惊惧的要数婆子和苏雪嫣。
婆子的恐惧是双重的,——皇上的反应超乎她的想象,而她能够想到的是,苏妃此刻一定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而苏雪嫣,她已经顾不上仇恨周婆子,全副身心都在想象男人将会如何惩治她。
刺杀皇上的女人、弑杀皇上的子嗣,两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合在一起,足可以让她死无全尸了吧!
满殿惊惧不安的时候,贝凌云做了决定。
“把周婆子拖出去,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冷漠地下了一道圣旨。
一条人命,在他口中仿似蝼蚁一般。
周婆子怔忡一霎,转而叩首求饶。
“皇上,求您念在老奴一把年纪的份上,饶了老奴吧……”
男人阴寒地望着她的丑态,“一个连自己的主子都可以背叛的老东西,是不配留在世上的!”
“皇上,老奴忠于的是皇上您啊……”周婆子已经黔驴技穷,再找不到救命稻草,只能以求饶博得同情。
然,这次前来拖她出门的人比刚刚多了几个,没等她做出有效的挣扎,肥硕的身子就被抬出了殿门。
随后,殿内又安静了许多。
苏雪嫣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她在等候裁断,——不管生与死,为了苏家所有人的命运,她都不会反抗。
终于,贝凌云叹了一口气。
“苏妃,你这样嚣张跋扈,实在不配皇妃的身份。即日起,削去皇妃的封号,打入冷宫。没有朕的允许,永世不得出冷宫。”
说完,毫不犹豫地起身,往殿门口走。
这时,苏雪嫣才反应过来。
她痛哭着在地毯上爬行,紧紧地抱住了男人的腿。
“皇上,求您饶了嫣儿……嫣儿做这些,无非是因为太爱皇上,求皇上恕罪……”泪水弥漫在残脸之上,把鲜艳夺目的妆容染花。
贝凌云低头看着女人凌乱的云髻,“朕没有要你的性命,没有让你们苏家满门抄斩,已经是格外开恩!若不是因为你父亲在去夏国道贺这件事上做得滴水不漏、十分得体,你们全家二百六十四口人的命,即刻就得全部断送!”
苏雪嫣听罢,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抱着男人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开。
“徐盛,交给你了!”男人冷魅地说了几个字,丝毫没有留恋。
随后,快步离开。
此时的苏雪嫣已经彻底抽.搐,四肢呈现不规则的痉.挛。
老太监无奈地摇摇头,找了两个相对强壮的太监,架着女人,往冷宫而去。
冷宫在皇宫最北面的角落里,离玉华宫的距离不算远。
然而,现在的苏雪嫣,已经不配再坐软轿,遂,只能由着太监们拖行。
不知是不是经受了太强烈的刺激,她的身体好像没有了知觉。
路上,她被放开过两次,可她自己站不起,更走不了。
为了节省时间,徐盛只得吩咐太监们拖着她前行。
虽然女人并不胖,可没有知觉的躯体是重量加倍的,他们拖起来有点吃力。
本是曾经备受她凌辱的宫人,恰逢她有此下场,太监们便开始了一贯的“抬高踩低”。
遂,手脚不似平素那般轻柔,随着耐性的耗磨,愈发重了起来。
大致走了一半路程的时候,女人的裙子就磨破了。
再走下去,她的中裤也磨出了洞,白皙的皮肉在粗糙的地砖上刮来蹭去,没一会就破损出血。
可她是没有感觉的,依旧沉浸在被削位的痛苦之中。
想到自己以后的日子都要在冷宫之中打发,不仅没有人伺候,就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都要无法保障,生不如死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当太监们把苏雪嫣送到冷宫里的时候,徐盛看见了怵目惊心的一幕。
——女人下边的衣裙中裤全都磨烂了,双膝上下血肉模糊,在膝盖最突出的位置上,竟然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让老太监动了恻隐之心。
虽然以前在恭王府的时候,也曾遭到过她的刁难,可她毕竟是一个弱质女流,受了这么重的伤,实在叫人觉着可怜,更何况,这也算是他疏忽所致。
遂,把小太监们驱走之后,徐盛亲自去了太医院,请御医来冷宫,给女人瞧伤。
自然,这事儿是偷偷进行的。
若是被人知晓他带了御医来冷宫,想来他的老命也将不保。
在皇上身边贴身伺候,这个工作是有着两面性的。
表面上,所有宫人都对他十分崇敬,那待遇仅次于高高在上的主子们;
事实却是冰冷的,原来,每一个人都在觊觎这个高位,这可是宫里太监能够坐上的最高的位子。
一旦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被推倒,那么,其他人就有可能取而代之。
太监虽无根,可他们对权势和女人的争夺是同样的趋之若鹜。
争权夺势战争中的胜利者,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把喜欢的女人弄到手,虽然不能给身体带来些许的愉悦,却可以叫人心里舒坦。
徐盛早年就进宫,深谙这个道理。
只不过,他较之其他心理不健康的太监还能够慈善一些。
可他还是很谨慎,不给任何人取代他的机会。
御医看过女人的伤,给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抹了金创药,且包扎好。
随后,老太监跟御医一同离开了冷宫。
路上,御医频频摇头,伴随着轻叹。
“大夫,她的伤,很重吗?”徐盛忍不住问道。
御医终于摇头变点头,“这个人,算是废了……”
“是啊,皇上彻底放弃了她。”也跟着感慨。
御医却又是摇头,“老夫指的是她的身体。”
“哦?”徐盛有些意外。
不就是膝盖受了一点伤吗?
是,伤势严重了一点,已然露出了骨头,但她还年轻啊,养一养也就好了。
御医见他不以为意,便止住了脚步。
四下看了看,见并无旁人从近处经过,遂,压低了嗓音,对太监轻语。
“不瞒公公说,可能是所受的刺激太过强烈,她的身体竟然瘫痪了。刚刚老夫给她清理伤口的时候,她竟一点也不觉得疼。若是换做正常人,早就疼得痛哭流涕了……”
“也许是被今天的事情给吓傻了?”徐盛不愿意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
御医撇嘴,摇头,“脉象已然濒死,不中用了……,公公若是有心,就帮着准备后事吧!”
“什么?难道还会殃及性命?”这让老太监心生意外。
“请公公相信老夫的眼力。”御医说完,快步离开。
若是被人看见他与皇上的贴身宫人在一起久聊,定会有人疑心是不是皇上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为防在宫中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他时刻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倒是徐盛,听了御医的话之后,呆呆地站着。
好半天,他的一个小徒弟赶了来,说是皇上找他找得紧呢!
于是,师徒俩赶忙急奔勤政殿。
当徐盛出现在主子面前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贝凌云就站在勤政殿门外的台阶上。
余晖照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都镀成了金黄色。
“皇上,您怎么站在这儿啊?当心着了风寒……”老太监快步上前,躬身请主子回屋子里去。
“朕想在外面站一会。”男人的口吻听起来十分落魄。
徐盛便冲小徒弟努了努嘴。
激灵的小太监马上便领会了师父的意思,迅速往寝殿跑去。
没一会,便抱着锦裘跑了回来。
徐盛接过锦裘,轻身走到主子身后,小心翼翼地给主子披在了身上。
“皇上,太阳下山了,小心凉着……”
面对这样的体贴,心绪不宁的贝凌云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他转头望着躬身而立的老头,淡然一笑。
“徐盛,这么多年,只有你不离不弃地陪着朕!”一国之君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带着感激的意思了。
“老奴愿意竭尽所能为皇上分忧……”徐盛有些受宠若惊。
贝凌云便不再说话,转而继续望着天边的红色云霞。
“你说,她是不是被烧死了?”良久,男人问了这么一句。
这两天,他一直不敢想这种可能性。
可是他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
尽管整件事还有疑点,结果却是向着他最不希望的那一面倾斜。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活着,是绝对走不出三棺山那片山脉的!
若是祖义跟她都活着且一起逃亡,将近十天的时间,怎么也该回到都城了。
所以,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两个都已经不在人世。
不是说还有个叫做寻瑜的人吗?
他总觉得那个人非常可疑。
目前为止,最大的可能就是,静慧要杀“妖孽”,祖义跟静慧对打,把静慧杀死。
而寻瑜在这个时候出手,杀掉了重伤在身的祖义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妖孽”。
为了毁尸灭迹,她又烧掉了祖义和“妖孽”的尸身。
想到女子躺在熊熊的大火之中,男人的拳头便攥了起来。
为何面对生死,他这个九五之尊也充满了无力感呢!
面对主子的疑问,老太监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他踌躇不已的时候,主子又自答了一句。
他说:“你是不是也跟朕想的一样,觉得那灰烬里的骨灰就是她的?”
“皇上……”老太监心疼地喊了一声。
男人的眼中浮现出凄凉的颜色,映着将要落山的太阳,动人心弦。
“发丧吧!明天早上,昭告天下,前谨王妃在玄清庵被刺身亡。”
曾经,他想过用这一招为她换一个身份。
到时,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新的身份进宫来做他的皇后。
玉阔国的女人再多,除了她,没有人配得上一国之母的名号。
想到此,他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让她去玄清庵静修。
若是把她硬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想来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懊悔腾起,他觉得心脏有点难受。
“皇上,您哪里不舒服吗?”心细如尘的徐盛不安地问道。
男人摇着头,“你怎么才回来?送个罪妇去冷宫而已,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他得让自己的注意力挪到别处去,否则会一直沉浸在“妖孽”身亡的难过情绪里。
身为国君,他是要统领天下的,再爱一个女人,也不能沉浸其中。
“回皇上的话,苏……苏雪嫣可能没几天活头了……”老太监不想对主子隐瞒女人的病情。
贝凌云即刻皱起眉头,“怎么?她寻死觅活了吗?”
“没有。好像是因为受了打击的缘故,下半身……没有知觉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回转身,往殿门走着。
“起初,太监们以为她是吓得腿软,走不了路,便拖着她去冷宫。但是一路上她都站不起来,到冷宫的时候,膝盖已经被磨得露了骨头……”
男人止住脚步,睨了一眼太监,“治了吗?”
“回皇上,老奴给抹了金创药……不过,明明上药的时候会很疼,可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敢说擅自请了御医去看。
贝凌云闭了一下眼睛,几秒钟之后又睁开,“把拖她去冷宫的几个太监乱棍打死。”
说完,没有对女人的伤病做任何批示,大步进了殿门。
徐盛愣了愣,转身下了台阶,去执行圣旨。
——————蛐蛐分割线——————
玉阔国与夏国边境的小路上,一辆小马车缓缓前行。
走到一片树林旁,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跳下车,撩开了车帘子,大手探向车内。
“下来走一走吧,又坐了大半天。”声音很柔,透着关切。
随后,一只白皙的小手搭在了他的手心。
紧接着,娇俏的素颜女子走出了马车。
男人很自然地把大手转到女子的腰间,轻轻一提,就把她拎下了马车。
随即,放开女子,自己上车去拿了软垫子出来,搭在车顶晾晒。
素颜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从玄清庵逃出生天的鱼薇音。
当天,收了祖义的骨灰,女子依旧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贝傲霜给她提了个醒。
他说:“如果你现在回玄清庵,想来只有两个结局。一是等着苏妃继续派人来刺杀你,只要你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会甘心;第二个结局,就是你命大,能够捱过所有刺杀,然后,等到皇上再也没有耐性,强行把你弄进宫去,做他的女人。”
她知道他并没有危言耸听,这两个结局是注定的。
只是看哪一个来得比较早。
“我不想死,也不想进宫去。可是,除了这两样,我别无选择。”她绝望地说道。
“你还有一条路可以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辉。
“什么路?”怏怏地问道,不抱任何希望。
“逃!”只一个字,却说得十分铿锵。
女子听了,惨然一笑,“逃?往哪儿逃?”
“如果你相信我,我带你逃走!”目光中满是渴望,渴望她的信任。
她愣了愣,“你是他弟弟,怎么会跟我一起拆他的台呢?”
“我不愿意看见你痛苦……”把目光挪走,“就算你不爱我,我也想让你过得快乐。”
“可是你听说过一句话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走到哪儿,都走不出他的天下!”怅然叹息,为自己身不由主的命运。
男人转头看着她,淡然一笑,有一丝狡黠,“天下很大,除了玉阔国,还有别的国家。”
“别的国家?”
“对。别忘了,还有夏国,那里有怜月,我的亲妹妹。”
然,女子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迅速扑灭,只因想到了南铮那张贪婪的面孔。
“不,我不能去夏国……”
“为什么不能去?”他焦急地问道。
刚刚明明看见她的脸暖了一下,怎么转眼就冷了下来呢!
“实话跟你说了吧,夏国的南铮,对我,似乎……”
跟贝凌云相比,南铮想必是更不择手段的人。
贝凌云好歹还注重一点颜面,南铮想要做什么,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女子吞吞吐吐的回答,让贝傲霜一听即明。
“我们可以只找怜月,并不跟南铮碰面啊!怜月怎么说都是和亲的公主,地位想必是低不了的。到了夏国,我想办法进宫去,让她给你安排一个去处。”瞬间笑意盈面,“想来我的小外甥已经出生了,做舅舅的正好可以见一见他。”
鱼薇音依旧迟疑,“在南铮的眼皮子底下过活,总归是不安全……”
听了这话,贝傲霜正色以对,扳着她的双肩,跟她对视。
“薇音,如果逃,你还有一半的机会可以获得自由;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被杀死或者进宫做皇兄的女人。孰重孰轻,想必你自己会判断。你放心,到了夏国,我会一直照顾你,待到一两年之后,玉阔国这边已经接受了你不在人世的事实,那时你若是想回来,我带你回来便是。”
女子望着他的眼睛,曾经在里面看见过的轻浮和淫.邪竟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真诚和坚毅。
“是什么让你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她随口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他听了,苦笑一番,“我恨过去的自己。”
这不应该算是回答。
但她却懂了。
他这算是浪子回头吗?
如果是,但愿他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吧!
倏然之间,鱼薇音对贝傲霜的信任值上涨了许多。
“你是一位王爷,怎么可以消失那么久?所以,等你把我送到了夏国,就要赶紧回玉阔国。否则,被你那个疑心重的皇兄发现,后果一定很严重。”
“怎么?你答应跟我一起逃了吗?”男人雀跃起来。
女子点头,转而担忧起来。
“大雪封山了,我们要如何走出这三棺山呢?”徒步出山,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只要你想逃,我就有办法出去!”他神色笃定。
忖了片刻,她点点头,决定赌一赌。
“好,你听着,我们现在就要开始逃亡了!”听着好像是玩笑,可他的口吻十分严肃。
“嗯!”女子郑重地点头,“要我怎么做?你说吧!”
“是这样的,你先在附近的树林里藏着,我偷偷潜回住处去拿一些必要的东西。如果我们就这么逃走,不到半天,就会死在路上。”男人面沉似水。
“行,我这就去躲着。”女子抱着骨灰坛,往最近的树林走去。
“等一下,给我一个东西。”男人追上她,把她头上的银簪拔下,换上了自己头上的男式发簪。
“这是做什么?”她不解地问。
“我要让他们认为你死了……”扬了扬手中的银簪,“这样,才能为我们争取离开的时间。”
“好。”她挤出一丝鼓励的微笑,转身奔向树林。
贝傲霜回到灰烬旁,用火折子把银簪烧了烧,随后扔进了灰烬之中。
随即,他又把静慧的尸首摆放成猝然被杀的样状。
最后,他刻意从灰烬里挑出一小撮被女子遗落下的骨灰粉末和一块手指骨,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一切都做好之后,男人快速奔回了玄清庵后院。
值得庆幸的是,因了下雪,前院和中院的人并未到后院来。
这时候,雪花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密集了。
他必须赶在雪停之前离开,不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衣物是不能拿太多的,否则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是逃跑。
他先把自己身上的女装换下,然后给女子拿了一身厚衣裳,又从祖义的房间里抽了一床被子。
这些东西能够御寒,却没办法果腹。
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他偷偷溜到伙房,揣了几个馒头、偷了一壶烈酒,——吃的东西也不能拿太多,否则会遭怀疑的。
男人拿着吃食和衣物以及几个新的火折子,飞快地跑到了空地旁的树林里,找到了已然冷得发抖的女子。
给她把厚衣裳穿上,简单整理完随行的物品,他们的逃亡之旅就算是开始了。
“就带这么一点东西,我们能走出去吗?”她有点没底。
“傻妞,带多了才出不去呢……”男人冲她笑笑,随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大把银票,“有了它们,我们什么都会有的。现在最紧要的是,逃出三棺山。出了山,我们就自由了。”
这种罕见的自信令女子也跟着振奋起来,“把银票放好了,别丢了。”
他好像一下子被提醒,赶紧把银票分成两份,递给她一份,“这一份归你保管,我这个人喜欢丢三落四,万一全丢了,咱们就得走到夏国去了。”
她想了想,没有拒绝,接了过来。
然,接过之后方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地方放。
“我没有地方放……”又送还给他。
男人蹙眉想了一霎,从怀里掏出锦帕,把银票裹好,打开女子怀中的骨灰坛,把银票放进去,再盖上盖子。
“祖义,从现在开始,你负责保管盘缠!”轻轻拍了拍坛子,微笑着说道。
一连串的动作令女子心生些微的感动,——是的,他们此次逃亡,是三个人的旅程。
“好,我们走!”男人把绑缚好的行李卷儿往身后一背,扯着女子就走。
然而,走了几步,就意识到了有所不妥。
“不行,你这么徒手抱着坛子实在不安全。如果一个不小心摔了跤,坛子碎了怎么办?”男人放下行李,说出自己的顾虑。
“那怎么办?”鱼薇音傻傻地问道。
不让她带着哥哥是绝对不行的;可是不把骨灰放在坛子里,又怎么防水防潮呢?
贝傲霜端详了坛子好一会,终于想了一个办法。
他先从自己的袍子下摆撕了几条布,然后合在一起,捻成了一条长长的绳子。
接着,把绳子的中间绕在坛子口上,绕结实之后,打个结,又在坛子底部绕了几圈,再在坛子口打个结。
如此,便用绳子把坛子绑了个结结实实。
随后,他把剩下的绳子结在一起,像背包带子那样,挎在了女子肩头。
“怎么样?勒得慌吗?”仔细调整着绳结的位置,柔声问道。
鱼薇音不停摇头,“不勒,非常好。”
“那就好了!”男人拍了拍两只手,打量着挂在她身上的坛子,满意地点头,“从现在开始,祖义负责保管盘缠,你负责守护祖义,我负责保护你!”
说罢,不管女子一直看着他,又把行李背在了肩头,随手抻长了她的衣袖,把小手裹在袖子里,径自拉着她的袖口,大步前行。
到此为止,一切似乎都十分顺利。
然而,这可是逃亡呢!
什么叫做逃亡?
逃亡是凶险重重的过程,随时有可能被发现,也随时有可能因为种种不稳定的因素而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