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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WXC`P``P`*WXC`P` “娘,你找我?”在蓝夫人的示意下,蓝田回身关上门,随即疑惑的看向她。
蓝夫人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修者漫长的寿命很好掩饰了岁月带给她的刻痕,尽管已年过百岁,美丽却丝毫未从她身上淡去,“来,蓝田你过来,到娘身边来。”
看着越发大了的儿子,蓝夫人轻声叹了口气,想起此次他带回来的那个漂亮姑娘,紧皱的眉不由松了一些,嘴角的笑容也自然了许多。
“娘?”坐到蓝夫人身边,却看到她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看,莹莹还在客厅等着他呢,待会儿去晚了又得被骂了,想到这里,蓝田心里不由对蓝夫人有些不耐。
“……没事,你回来这么几日了也未来找过娘,娘就是想看看你。”伸手理了理蓝田微乱的衣领,蓝夫人眉目温柔如水,“曾姑娘在等你了吧,快去吧,好好待人家。”
“我知道了。”话音未落,人便已经不见了。
蓝夫人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面色便沉了下来,轻声叹息,只希望蓝家能挺过这次危机吧。
七日前开始,蓝家各个产业都开始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击,原本因时家的事情大伤元气,一时之间蓝家竟是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本来他们以为是云家在从中作梗,却发现云家也是同样处境。
那个神秘的第三方势力隐藏之深,动作之快,让他们根本无从推断他下一次下手的地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族经营了上百年的产业被迅速蚕食。不是没想过查探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但派出去的修者都有去无回,白白损失许多本来就缺少的战斗力。
整理好表情,蓝夫人端起原本给蓝田准备的却未被看过一眼的点心朝议事厅走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呼呼……”
蓝夫人看着眼前快喘不过气来的小丫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什么事?慢慢说。”
深吸一口气,小丫头面色通红,几乎急得快哭出来,也顾不得主仆礼仪了,拉着蓝夫人就跑,“老爷让夫人快带着少爷逃,蓝良长老入魔了!”
“什么?!”蓝夫人的声音蓦地拔高,原本温柔的嗓音显得无比尖锐,甩开小丫头的手,强势停下脚步,“老爷在哪里?!告诉我!”
果真祸不单行,就在这危急时刻,蓝家本来最有希望冲击元婴的长老竟然在闭关期入了魔。
急匆匆的来到议事厅,蓝夫人登时脚一软,伸手扶住门框才没倒下去。
血,都是血。
触目的红仿佛要灼瞎她的眼,不然怎么会刺得她眼睛生疼?看着被毁得面目全非的议事厅和一具具看不出原样的尸体,蓝夫人脑海里一片空白,随后疯了般在尸体中翻找。
终于,她在一具失了脑袋的尸体下找到了自己的丈夫的遗体。他嘴唇微张,死前似乎还在说着什么,睁着的眼里还有未来得及退去的震惊,脖子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狰狞的血管,丹田也被人破了个大洞,仍然温热的鲜血还在汩汩向外流出。
压抑着哭声,蓝夫人手指颤颤的将他未来得及闭上的眼合拢,然后脱力般呆呆的坐到地上。
过了许久,蓝夫人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来,神色怔愣的朝门外走,却被一块残肢绊了一下,砰地一声狠狠摔倒在门框上,额头流下的鲜血显得无比炽热,但她却像没有意识到一样,爬起来继续踉踉跄跄走到院子里。
尸体,那么多尸体。无论曾经如何鲜活,但现在,他们都躺在那里,眼里是再也散不尽的绝望。
他们在看着她,都在看着她。
仿佛想到了什么,蓝夫人惊恐得退了几步,抬起手想捂住眼睛,却发现手上满是鲜红的血!带着无边恐惧的尖利嗓音终于冲破了她的理智:“不,不要!不是我!我没有!”
她似是看到无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他们站在黑暗中,朝她伸出手,想要将她拉入地狱,死命抱住头,低声喃喃:“不,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不是我……”
这时,从侧门处突然窜出一个老者,他白发白须,浑身是血,瞳孔变成了骇人的暗红色,仿若只知道嗜血食肉的凶兽般,在看到蓝夫人的一瞬间,他喉咙里爆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手曲成爪朝她袭去。
“啊!”惊呼一声,蓝夫人仅余下的理智告诉她要躲,但以她筑基期的修为自是躲不过一个入了魔的金丹期巅峰修者,几乎在她叫声出口的瞬间,便被老者擒住了脖子。
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她几乎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眼里闪过一道解脱,这样死了也好。但就在她准备迎接黑暗之时,那只即将捏断她脖子的手却消失了。
软软的倒在地上,无神的双眼瞪得大大的,若不是她还在呼吸的话,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活人。
早已入魔的老者似是突然清醒了过来,血红的眼再次恢复成黑色,在看到自己造成的惨剧之时目瞠欲裂,经脉逆转,竟是一口心血吐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似是快要下雨,翻腾的黑云突兀的将整个城市掩盖,风声嘶吼着掠过,只留下一路浮尘。
时千已经在高墙上站了很久了,他冷冷的看着蓝家院子里的闹剧。风将他白色的衣角挑起,却未发出一丝声响,一切都像是一场默剧,他手里拿着一个空着的玉瓶,里面唯一一枚丹药方才已经悄然消失在了那个老者体内。
那枚丹药叫做还神丹,正是消神丹的解药,同样,它也可以短暂唤醒入魔者的理智,但与消神丹一样,它的效用并不止如此。消神丹抹去服用者的意识,但同样会重塑破损的经脉;而还神丹能够复苏服用者的意识,但若是药效没有同消神丹抵消的话,它的另一个功效便是让服用者经脉尽断而亡。这颗还神丹是景肃当初给他的解药,被时千留了下来,惋惜的看了眼空了的瓶子,现在算是便宜了这个家伙。
时千起初也不大明白为何自己没有中了消神丹的药效,随即便想起了那时从诸云佩中散发出消隐在他识海深处的白光,应该正是它的功劳,思及此,时千也就不再纠结。
还神丹毁损经脉的速度远比消神丹重塑经脉来得快,只盏茶时间,老者便七窍流血浑身战栗,在倒下去之时,他终于看到了站在墙上的时千,染血的眼里划过悔意与歉疚,随后化作释然,轻叹一声,闭上了眼。
轻身跳下院墙,看着老者尽管满是鲜血,却依然算得上安详的遗容,时千淡淡的勾了勾唇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心中稍稍遗憾,他到底是低估了仙级丹药的药效,这人死得太快了。
在刚才老者发疯的时候,蓝夫人已经将自己在地面上蜷成了一团,一身浅青色长裙早已血迹斑斑,裹满了灰尘,全然看不出原色。她全身都在颤抖,喉咙里发出一些破碎的喃喃声。
时千慢慢走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感觉到光线被遮挡,蓝夫人虽然依旧蜷着身子,却是住了嘴眯着眼抬起了头,一眼便看到那个虽是站在遍地尸体中也纤尘不染的少年,原本有些涣散的瞳孔猛地放大,仿若看到什么可怕的事一样,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五官扭曲得可怕,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就想要逃跑,却再次被脚下的尸体堆绊倒。
像是完全忘了自己是个修真者般,她手脚并用挪动着,企图离少年远一点,再远一点,嗓子里发出的声音犹如破锣般嘶哑,“不!不要过来!不是我!都是蓝良干的!我没有!”
蓝良正是刚才死去的那个老者,这个时千当然知道,时家的事他的确是居于主导者地位,但却并不是最重要的。
谁又能想到呢?一年前时家的灭门惨案竟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无比柔弱的女子一手造成的。
“想起来了吗?”清冽好听的少年音仿若山泉,与这处处血腥的场景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和谐。
“什么?”过了许久,女人抬起头,眼神空洞。
“还没想起来吗?”鼻翼间的鲜血甜香几乎让他沉醉,深吸了口气,时千微微垂首,再抬起时已是笑得无比纯良,就如所有不知世事的少年一般,他的声音蓦地低了许多,如若耳语,“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一样样找回来的。”
在时千说出这句话时,空气中恍然多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轻轻浅浅,却是无处不在。
“不!不是我!我没有!”蓝夫人兀的满面惊恐,手脚并用的朝后面挪去,细嫩的手掌在粗糙的地面上被磨得血肉模糊也不敢停顿。终于退到了墙角,她将脸埋在腿弯里,嘴里呜呜出声:“不要,姐姐你别来找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看来是想起来了,”时千挑了挑眉,眼底尽是黑暗,探了探有些加速的心跳,里面装着的却是来自另一个灵魂的雀跃,它仿佛在说:还不够,她还没得到应有的惩罚,还不算结束。
执念未平,因果不消。
安抚了灵魂中的躁动,时千平静的看向哭得一塌糊涂的狼狈女人,“你可知罪?”
“罪……”嘴里念出这个字,蓝夫人抬起头看向时千的方向,看到的却是另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正笑吟吟的望着她,她伸了伸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此刻蓝夫人的发簪早已不知去处,头发乱蓬蓬的披在身上,清秀娟美的脸满是血污,眼神怔怔的,似是在看着什么,却又根本没有焦距,如同被魇住了般,她嘴里不断叫着一个词。
“姐姐,姐姐……”
时千也不着急,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在欣赏一出无比华美的戏剧。他是唯一的观众,不到落幕,绝不散场。
前几日张全带给时千的玉简中记录了所有时家与蓝家的恩怨。
景肃总是能够将所有的细节想到,并总将后路给他备好,这一度让时千有一种自己是被护在羽翼中的雏鸟的感觉,只要他愿意,便可以无所顾忌,总会有人帮他解决一切麻烦。
时千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很不错。但短期如此倒也罢了,若是长此以往,却不是他想要的。他不介意,甚至愿意景肃与他站在一起,可绝不是他身后或者身前。他需要的是一个平等的,能与他并肩的人,而不是一个毫无原则的庇护者。尽管过了很长时间,但他仍然记得,在他第一世的世界中,有一个词,叫做‘溺杀’。而他,从来都不愿成为被杀的那一个,不管以任何方式。
方才时千所用的香叫做幻香,它能够让闻香者见到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东西,而早在将香散入空气中时,时千便已封住了嗅觉。
时千抬步走到院子中间,恰好能够看清女人的每一个反应,不是他不想迅速了结了她,只是这是原身的执念之一——他要看到这女人认罪,要让她在痛苦中活一辈子。
“姐姐,你来找我了吗?”蓝夫人依然朝前伸着手,面色却是柔和了许多,在对面女子温柔而哀伤的笑容下,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划过,残忍的将她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全部撕裂,露出血淋淋现实。
是她啊,一切都是她。如果不是她将时家有仙器的事情告诉蓝家,如果不是她拾掇蓝家最有威望的长老将那仙剑夺过来给蓝田,如果不是她……
结果她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她失去了从小最疼她的姐姐,失去了时家的支持,甚至在蓝家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她到底在干什么?!
“都是我的罪,都是我,我错了,是我错了……”
“对不起,姐姐……”
将自己缩成一团,蓝夫人嘴里不停喃喃,也不知是说给时千听的还是在自言自语。
渐渐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竟像是睡着了一般。
“哈哈。”
许久之后,她竟是轻声笑了出来,尽管狼狈,但那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却是刹那间犹如盛开的夏花,美丽得夺目。她的笑声越来越大,显得空乏而诡异。随后,她环视了周围层层叠叠的尸体一圈,竟是如同疯魔一般,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哈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
她手舞足蹈的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停在了时千面前,笑嘻嘻的朝时千比划着,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姐姐,你知道吗?妹妹可讨厌你了,咯咯咯!”
时千没有动,只静静的看着她,但蓝夫人似是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她嘴里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当年的往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嫁给他?为什么是你嫁给他?我哪里不好了?他为什么不要我?都是你,我要杀了你!只有杀了你他才会和我在一起!”蓝夫人已经失去了名为理智的色彩,显然已经疯了,她把时千当成了时夫人,伸出手就要扼上他的脖子。
时千眼里闪过一道杀意。
“啊!”
在碰上时千之前,蓝夫人便飞了出去,狠狠撞在阶梯上,后脑勺霎时破了个洞。她甩着脑袋慢慢爬起来,头发却是完全被血粘成了一团。
“嘻嘻,我要去找时哥,他一定会娶我的。”蓝夫人颠颠傻傻的走出了走出了门,一边走还一边开始唱歌。
看着已经疯了的女人走出门,时千并未阻止,早在她认罪的那一刻,属于原身对她的最后一丝执念就已消失,那么,她活着与否,都已不甚重要了。
对于原身的想法,时千能够理解,但却并不赞同。对于不喜欢的人,他向来习惯干脆解决。当然,这和他对蓝田的处置方法不一样,对蓝田,他的确是存在着让他痛苦一生的想法,但到现在还只是暗中出手甚至明面上帮助他,但这绝对不是时千本意,相对现在的温和处理法,他更爱将自己的仇人关起来慢慢折磨。
可世事不能总如人愿。
一来是因为蓝田是主角,虽然时千不敢肯定主角光环有多大,但无疑初期正是主角最为好运的时候。以修真界的说法,蓝田便是天道宠儿,是注定要成仙的大气运者,这样的人,轻易动不得,因为往往在他人看来必死无疑的危机对他来说都会是另一个转机,正如蓝田从落星崖坠下一般,就算是时千现在结丹期修为也不敢保证他能安然活下来,而蓝田却在毫无修为的情况下安然无恙,还得到了两件都不简单的灵器,他可不想亲手将主角推到更强的位置上。
二来,时千知道,他能回来便已是钻了天道的空子。而正因为这个,让主角失去了他的第一件仙器至宝,之后时千又夺了蓝田的青菱环,使他无法修炼至高功法,幸而时千后来用新的高阶功法填了回去,否则他还不知道天道将如何处理,至少不会是他想看到的那样。当然,那高阶功法时千是不会给假的与蓝田的,不过做些手脚却是难免,他可从来不是一个好心人,愿意真正帮助敌人变强。他期待着种马主角修到后来无法人事的模样,他倒想知道这样还有多少女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又如何与他合籍双修提升修为。
天道究竟有多强大?时千不是那些无知的穿越者,他在回来之前,早已在修真界生活了几百年,魔尊也做了不下百年,自是清楚自己如今的定位。在知道自己回到一百年前开始,他就明白他现在是被天道遗漏的存在,就像一件衣裳上多出来的一根线脚,若是被发现了,等待他的结果绝不会是任由他去如此简单,最有可能便是彻底被天道抹杀。所以他只能谨慎更谨慎,甚至忍了这傲慢自大的家伙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时千多次庆幸这不愧是一本有名的种马文,在原著作者笔下的天道只关注主角一人,只要主角经历没有特别大的改变,就不会任何问题。
他此次将主角带出来,并不主要因为他想将他带出来看蓝家灭门。而是在原著中这个时段,已是筑基期的主角真的带着曾莹出来历练,并且去了魔踪沙漠,还在魔踪沙漠中的魔族遗迹中得到了为数不少的乌金石。当然,原著中并没有蓝家和云家被灭门这个插曲,但后文中这两家也几乎没怎么出现过,这证明他们的消失并不影响剧情,所以时千才会下手。
不过,这样束手束脚还真是麻烦,看了眼院子里堆着的尸体,时千皱了皱眉,成仙自是可以摆脱天道的控制,但却并不是他现在能够达成的,他记得原著中似是有提过一个可以欺骗天道的神器,却因为只有一个功能而未被主角在众多神器中选择。看来,他得去参加那个七年后的宗门选拔了。
再无活物巨大庭院显得格外空旷,时千一挥手,一道火符从他袖中飘出。不稍片刻,炽烈的大火将半边天空染得通亮,飞快吞没了所有一切。
“蓝田,那边是不是你家?”
“怎么会这样!”顺着曾莹指的方向看去,蓝田表情一空,也顾不得拿方才买好的东西,迅速消失在了街道之上。
两个时辰后,时千站在云家门外,看着从门内涌出的炙热火焰,表情难得带了些困惑,蓝家与白家都已除去,蓝田虽然还活着,却因为他当时不在场而并未沾上原身的因果,理应是大仇已报,原身应该彻底消失才是,可现在执念却还在。这让时千有些不解,还差什么呢?
雨,终于是落了下来,以一种铺天盖地之势,洗刷了所有罪恶。
匆匆赶路的行人无人看到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有个疯癫的女人抱着正对着墙角又哭又笑。
那场雨整整下了两天,这两日,整个莫擎城都像是沉寂了下来。
雨过天晴,夜色初降,夜市小贩已经挂上了各色灯笼,将城市染上了一层活力。
这两日之中,莫擎城几乎所有人都得知了蓝云两家灭门之事,但与时千所想不同的是,这座城市里的居民没有以任何形式哀悼他们逝去了的两条主心骨,反而像是脱离了桎梏般大肆庆祝。
后来时千才知道,在三大世家主事的时候,莫擎城向来以时家为首。时家向来以宽容仁厚为宗旨,对所有城民都一视同仁,能帮则帮,却是人心所向。后来时家被蓝云两家联合将时家灭门,这可让城中居民恨死了那两家,但却因着他们实力强劲而敢怒不敢言。如今真是报应不爽。
漫步在城市街道之上,时千将气息收敛,融在人群之中,与诸多人擦肩而过。在最初那一世,他经常这样。
时千记得最初,他有一个疼他爱他的母亲,她有一双干净而美丽的眼睛,仿若不会沾上任何尘埃,她总是给他讲最动人的故事,关于她和他父亲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单纯的孩子这是因为自己母亲在想他父亲,直至她让他拿刀杀了第一个人之前,他都一直那么认为。他杀的第一个人,便是他的父亲。
而第二个,便是她。
也许是时间过得太久,时千已经想不起她当时是什么表情了。他只记得,那男人死后,她歇斯底里的告诉他,他从一出生,便是一个错误。而她,一直都是她为了杀了那个男人培养的工具,她一遍又一遍给他将她和那男人的故事,不是为了让他看到他们多恩爱,而是为了让她自己铭记,那男人后来背叛她有多深。
然后呢?然后时千的手里的刀便刺进了她的心脏,那是他头一次觉得血那么温暖。他珍藏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因为正是它们让他错觉那女人爱着他。
那一年,他五岁。那一年,他第一次入了组织,彻底融入了黑暗。
时千总是伪装,起初是为了避免麻烦,后来是习惯了。他习惯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着温和假面的人,但尽管如此,他却不总是喜欢伪装,因为他伪装的,就恰好是他想成为而不能成为的人。但伪装久了,却是让他产生了点错位感,他需要到人群中寻找真实,只有在人群中,他才会发现,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无法在看到别人笑的时候跟着笑,也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哭,更不能明白所谓的感动叫做什么,他到底是明白了,不管装的多么像,他终是与那些人格格不入。
曾经有一个人带着开朗的笑容告诉他:“时千,你总是将自己伪装得太过严密,笑得一点也不真实,你要学会相信人,不然就太累了。”
那个人教会了他相信,然后却在他学会如何真正的笑之时给了他一刀。
生于错误,死于背叛,就是他最初的一生。
第二世,他是出生便被遗弃的婴儿,没有前一世的记忆,却依然没有摆脱黑暗。他一步一步爬上了魔修第一人的位置,成为了一个杀人如麻,冷酷嗜血的暴君。与前世相同的是,他仍然渴望着真实,他就那么将自己的信任交予了一个自己养大的孩子,然后落得个险些在诛魔阵中身死道消的下场。
而现在。时千想起那个同样有着假面,与他异常相似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扬,他是不一样的。
第一世那个人,他暂时还没办法。但那个背叛他的女人,他可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喜欢蓝田吗?他倒想看看一个无法散播种子的种马哪里吸引人。
十五年后,魔尊将会捡到那个被抛弃的小襁褓,从此魔修便会多出一个圣女,时千心里默默盘算着,他到现在仍然清楚的记得他前世是在哪里捡到寒露的,如果他当时再慢一步,那小襁褓就会被一个乞丐拣去了。那么,这次便让现任魔尊慢上一步吧。
时千早在入了天灵宗后便从断玉口中得知了现任魔尊的信息,倒是比他以前更符合原著,至少现在的魔尊是叫寒离而不是时千了。
随着夜色更浓,夜市渐渐消了,鼎沸的人声也消隐在街角,偌大的街道上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小贩在眉开眼笑的收拾着摊子,想必是收获不错。
时千回身朝住处走去,明日便是他与蓝田约定的日子了。
原著中蓝田早期很为他的家族自豪,但后来随着他进入天灵宗,随即成为天灵宗内门弟子,再成为清阳的亲传弟子,便再未提及过他的家族了,后面修炼那么久竟是从未回过家族一次。
这两日蓝田没出现,曾莹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但时千却并不怀疑他们明日会不会出现。
“岂曰天无眼?天道有轮回!哈哈哈哈哈!!”
冷清而黑暗的空荡街道上,如此高亢的声音却是显得格外诡异。
又是那个男人,他依旧疯疯癫癫,腰间的酒葫芦也缺了个口子,浑身脏乱得犹如好几年没有洗过,这认知让时千朝旁边靠了两步,他现在不想杀人。
但男人却不识时务,竟是在时千面前停住了,他用那双满含血丝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时千,眼里的神色却是复杂至极。
酸臭味、酒香味、还有奇怪的腐烂味一股脑的朝时千涌来,这让他在第一时间封住了嗅觉。
胡子太长,上面还有食物的残渣,花白的头发就结成了一团,衣服破成条状,看不出颜色,眼神奇怪,他只大概猜得出里面包括了愧疚、欣慰、歉意,还有掩藏得很深的恨,但是没有杀意。
压抑住心中开始翻腾的戾气,时千面色依旧温和,在男人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迅速将男人分析了一遍。虽然男人身上没有了修者的气息,但时千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便是那个灵魂最后的执念,他几乎一瞬间肯定。
此时周围已经没有了行人,道路两旁人家门口的灯笼发出蔫蔫的光芒,不知是谁家养的狗迷迷糊糊发出一声呜咽,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僵局。
“你是?”时千表情疑惑。
“你……”恍然回神,男人刚才还能高声大笑的嗓子却是如同哑了般,过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个字。
“若是无事,我便先离开了。”冲男人礼节性的点头,时千转身便走,尽管这男人是这身体的生父,但他却对他并无好感,虽然若不是那一剑,那很可能回不来,但这却并不代表他要感激他。
“你还好吗?”
就在时千即将转过街角时,背后传来一声问候,声音不大也不小,就如一个父亲对自己摔倒的孩子那般,简单而关切的平常问候。
时千脚步顿了顿,平静的回道:“我很好。”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自己灵魂中有什么东西彻底散去了,时千敛目,心中一片平静。其实由始至终,少年的执念都很简单,一是家族的仇,二是父亲的恨。
看了眼漆黑不见一丝星辰的天空,时千没有回头。
孤寂的街道中,男人一个人站了许久。
夜,那么长。
天色乍明,男人终于动了,端起破酒壶,咕噜噜喝了一大口,踉踉跄跄的边走边大笑着唱:“哈哈哈哈哈!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我笑世人看不穿……”
……
时千刚调息完毕,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师叔,下面有两个人说是要找您。”张全语气中满是敬意。
要说时千刚来时张全是看在断玉的面上对他多加照顾的话,经过蓝云两家的事之后,却是实实在在的对这位小师叔敬佩有加了,他之前可从来没有想过,仅凭居临楼的财产,能够在七天之内将两大世家几百年的产业尽收手下。而时千的实力也绝对不是他看到的筑基初期,他可没看漏,两大世家派来的探子最高修为甚至有金丹期,那不也是有去无回吗?
“嗯,告诉他们我马上下去。”
“是,师叔。”已经将时千完全神化了的张全自然不会反驳时千的任何意见,尽管那两个人看起来很嚣张。
“什么?我们自己上去找他!”听到张全的传话,曾莹顿时不舒服了,眉一横就要朝楼上走。
“怎么回事?”时千下来便看到蓝田和曾莹与张全在楼道口缠成一团,随口问道。
听到时千的声音,三个人连忙分了开来。张全脸顿时变得通红,虽然时千并未说什么,但他仍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做了这么多年的居临楼掌柜,竟然还应付不了两个小娃娃。不过他的确是未曾想过竟然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看向二人眼里还带着未散去的气愤,扭扭捏捏的开口:“师叔……”
“好了,你退下吧,这两位确实是来找我的。”时千哪能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二人的性格他自是明白。
“是,师叔。”没再看那二人,张全拱手行礼便退下了。
注意到张全对时千的称呼与毫不掩饰的恭敬,蓝田眼里闪过一道深意,他当然知道张全的身份,也知道张全是修者,可没想到张全竟是与时千还有这层关系。
“哼!”曾莹不屑瞪了眼张全的背影,若不是蓝田拉着,她估计又要出言挑衅了。
“连元家中之事我已得知,还望节哀。”
“是,多谢师叔祖关心。”蓝田眼里的哀痛并不作假,他自小万千宠爱着长大,本将一切都看的理所当然,却在一夕之间失去,他甚至不知道的仇人是谁,这对他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想起回到蓝家时看到的那片废墟,心中暗下决定,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查出幕后之人,手刃仇家,血祭蓝家亡魂!
时千自然看到了蓝田眼中的仇恨与决心,但他却不能告诉他,蓝家所有人都是被他们自家入魔的老祖宗所杀。的确,那日他是准备亲手解决的,但他到场之时便察觉到蓝家后山传来的浓烈魔气,随后便是毫不留情的厮杀。蓝家虽然是修真大家,但如同所有世家一样,其实普遍修为并不高,那位入魔的修者便是整个蓝家最为强大的守护者,可到头来,昌盛了千百年的一大世家竟是被自家守护者给灭了,可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莫擎城本就是到魔踪沙漠的必经之地,以筑基期修者的速度,大概还有半月路途。
可能是顾及着蓝田的心情,接下来的行程中,曾莹难得显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事事为蓝田着想,倒是让时千对她高看了几分。也是,身为主角的女人怎么也会有些优点的。只是蓝田却是如同瞬间长大了,显得成熟了许多。
午后的烈日火辣辣的灼烧着地面,金黄的沙子同样被晒得滚烫,时千用灵力凝出了一道冰晶,却在一瞬间被蒸发,果真是传说中的死亡沙漠,挑了挑唇角,朝身后两人道:“走吧。”
“我们真的要去找魔族遗址?”在这样的天气之下,曾莹倒是没有任何不适,拉着蓝田问时千。这些日子在蓝田的协调下,想到这人其实也没真正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曾莹对时千的态度倒是软了许多,虽然她绝对不会向他道歉,但也不是一点就爆了。想到这几日在各路人处听来的传说,她表情很是兴奋,“听说那里有很多宝藏!”
“也很危险。”
时千尚未开口,蓝田便接过了话茬,想到刚才消失在时千手中的冰晶,他表情凝重,却是再无那种轻狂傲慢之感。
看来此次灾祸倒是让主角心境上又进了一大步,而这虽然是他推动之下才会如此的,但却依然让时千不由感叹,这蓝田,果真是天道的宠儿。`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好饭不怕晚的地雷x10以及小白壮士的地雷,,作者君已被砸晕在厕所【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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