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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上午九点,徐清风的论文答辩在首都医科大学小礼堂如期开始。
在一个自称是他南州大学师兄的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来到礼堂前,徐清风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在礼堂里答辩?”虽说有时为了表示公开公正,会找个稍大点教室来几个旁听的进行论文答辩,整个礼堂却有点夸张。曾凡泉让他删掉论文中的一些敏感内容,但也说过答辩的时候是什么就说什么,给他的感觉答辩将秘密进行,怎么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今天场面比较大。”师兄笑着解释,“答辩专家加上本校的,光院士就来了十几个。另外王院士说今天会呈现一些里程碑式的内容,建议大家旁听,本校的部分学生和老师加起来五百多人,一般的教室坐不下,只好改在小礼堂。”
“这么夸张?!”徐清风想王院士真能折腾,这哪是答辩,简直是汇报演出!也就是他徐某人,要是换作其他人,别说回答问题了,能不能坐得住都不好说。不过这样也好,到时候他放开来说,在十几位院士面前、在国内知名的大学殿堂中宣扬传统医学,顺便为符箓学(这种场合也许应称之为祝由术)正名。
进得礼堂左侧那条通向主席台的通道,徐清风就听喇叭里传出一个激昂的声音:“……宣布一条纪律,论文全文中午就在大学内网上发布,同时在下月的大学学报中刊出,今天的答辩中论文以外的内容,仅限参加会议的人员之间交流,不许扩散,现场不许私自拍照、录音、录像。现在有请学位评审委员会的领导和各位专家……”
“老师们已经到了?”徐清风很意外,考官先到了,他这个考生却跚跚来迟,不太礼貌啊!
“这是王院士特意安排的,掐着时间呢!”师兄羡慕地说道,“王院士说你一个人老早在主席台上坐着不自在。等介绍完领导和专家你再出去,直接开始论文阐述。”
“我无所谓的!”徐清风撇撇嘴。虽然被人围观的感觉很不爽,但他徐某人还怕这种小场面?走进会场,看到主席台的左侧摆着一排桌椅,王院士、曾凡泉他们都在那正襟危坐。主席台的右侧有个单独的席位,桌上摆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旁边还有个大大的手写输入板一样的东西,应该是专门给他准备的。主席台里面立着一块大屏幕,上面正打着专家名单,有个手拿话筒的人正在主席台中间指着大屏幕说话。台下满是人。连二楼过道的台阶上都有人坐。真正的座无虚席。
向曾凡泉等专家点点头。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徐清风先试了试那个疑似手写板的东西,用放在边上的笔形物的尖头在板上划过,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光标果然随着移动。除了输入设备不同,其他操作和普通电脑没什么两样,徐清风便放了心。
介绍完专家,那个主持人接着介绍徐清风,说他是“陈三针”的得意弟子时台下就开始交头接耳,提到他的年龄,更是哗声一片。医学专业的学制比别的长,十八周岁入学,本硕连读七年就已经二十五。而徐清风马上要博士了不过是这个年龄,简直是神速,难怪惊动这么多院士。说到他,徐清风自然要站起来向大家鞠躬致意,然后不慌不忙地开始论文阐述。
徐清风论文的题目是《脑中风昏迷的中医救治》。虽然主要以孙建涛为例,但内容不仅如此,几乎给出了一个从诊断到辩证施治、病后调养的完整体系,用王院士的话说,只要稍做扩充就可以作为采用中医方法救治中风的标准教程使用。现在徐清风用嘴来说,当然不受文字内容所限。说到诊断,除了信手拈来中医的望、闻、问、切,还引入西医的诊断方法,别人用幻灯打出事先准备好的胶片什么的,他直接用手写板把脑电图、心电图、磁共振图像等画出来,而且是不同情况同时在屏幕上列出进行比较分析,非常直观。说到汤药,怎么辩证下方配伍增减说得头头是道,连一些特殊药材的炮制和煎制都一并说了。说到针灸,先画几副人体解剖图,在上面标注下针位置和进针路线,再用类似于动画的几组小图讲述运针手法,同时还用西医的理论来解释针灸的原理。徐清风一开讲就收不住,连说带画花了三个多小时,而且有理有据逻辑非常严密,主席台上的各位谁都不好意思打断,台下的许多人更是一脸呆痴。
“说完了?”见徐清风说完“谢谢各位”坐直身体朝他看来,组织这次答辩的颜院士苦笑着问道。心说这孩果然妖孽,三个多小时嘴不停还让人挑不出毛病,这哪是论文答辩,简直是开讲座!等徐清风点头确认,颜院士看了看时间,再征求下负责监督的石院士的意见,无奈地宣布:“论文阐述结束,现在暂时休会,下午两点开始提问环节。”
“三个小时啊,这孩太能说了,难怪当道士都当出那么大名声!”上了接他们去食堂的车,颜院士感叹道。
“三个小时不算什么问题,问题是他三个小时没说一句废话!前几天我还说老王头意气用事小题大作,现在觉得他说得没错,这小子确实已经建立一套自己的体系,实践和理论都不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石院士感慨更深,然后对坐在副驾驶上的大学副校长说道:“单校长,上午你们全程录像了吧,电脑上的操作过程有没有软件纪录下来?有的话剪辑完后给我一份,这都可以直接用于教学了!嗯——,还可以报科技进步奖,这几年我们医学类的送评项目层次普遍不足,一等奖长期空缺,二等奖也经常不够数,我觉得这个可以进去。”
“记录很全,而且三台摄像机三个角度同时录像,这是王院士事先要求的。”单院长答道,“王院士有眼光啊,这是邦联成立以来第一个纯中医的疾病治疗体系,确实是个里程碑式的事件。”
“咦——。老石,上午这孩好像一句都没提符箓方面的事,我怎么觉得他是完全照着论文来说的,哦——不,心理辅导相关的他也没说……论文呢?我再看一下。”颜院士突然发现情况不对。情绪剧烈波动是脑中风最常见的发病诱因,在治疗过程中,心理治疗和心理护理也是重点,否则只能治标不治本造成病情反复。如果徐清风上午提到心理辅导以及“云山十景图”的事,下午提问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跳过,但他偏偏留下个大漏洞。那就绕不过去了。据说相对于医学徐清风在符箓学上的造诣更深。已经被称为“宗师”了。是他目前真正的本专业,医学问题他都能讲上三个小时,更擅长的符箓学能讲多长时间?想想都觉得头疼,再说颜院士对符箓实在很不感冒——他今天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握方向。
翻了翻论文。颜院士发现心理辅导果然是个独立的大标题。心想如果徐清风上午只是说得兴起把这块忘了还好办,要是故意挖的坑,那热闹就大了。眉毛一挑说道:“老石,你觉得这孩上午是不是已经把观点都说得很清楚了,还有必要画蛇添足问他几个问题吗?”
“他说话的特点是通俗易懂,一些很生涩很复杂的问题从他嘴里出来就变了样,稍有点医学基础的人都能听懂,所以我说上午的录像可以直接用于教学,本科生都可以用。”石院士如实地答道。“你的意思——打算取消下午的提问环节?”
“是啊!他上午已经把所有问题都说清楚了,挑不出什么毛病,再装模作样提几个问题,是几位考官智商太低没听懂还是演戏?论文之外的,就是符箓了。这方面谁有他懂,那是考他还是求教?再说这么严肃的场合,这么多旁听的,说符箓也不合适啊!”颜院士苦笑着说道。
“我看行!他的水平怎么样今天有目共睹,就算取消这个环节也不会有人有意见。”石院士表示支持,“等会我们征求下各位考官的意见吧,如果他们觉得可以,那就取消吧!原计划是一上午结束,许多人下午都有别的安排,我想他们会同意的。”
颜院士到餐厅把自己的建议一说,王院士、曾凡泉他们四个当然没意见,另外三位是奔王院士来的,只要完成王院士委托的事,过程并不重要,但那位心理学家梁院士很遗憾地说他本来想让徐清风给他当场画几种符箓体验下效果的,只能以后找机会了。王院士把场面搞得这么大就是图个“有目共睹”,现在突然虎头蛇尾了,有些意犹未尽,便说道:“那干脆让清风现在过来吧,公开的提问取消了,可以来个小范围的嘛,这样也算把流程走完免得有人说闲话!”
徐清风稀里胡涂地被人从隔壁的餐厅找过来,听说提问环节已经取消,反倒不愿意了:“我还有个重要章节没来得及说呢!本来想一次说完的,后来看时候不早怕饿着各位前辈,才暂停一会打算放在提问环节介绍。”
这孩果然是故意的!颜院士心说他不会连休会都算到了吧,仔细一想,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每个高明的神棍都是心理学大师——幸好自己及时决断,要不这孩不知会整出什么幺娥子,正不知怎么回答,王院士瞪了徐清风一眼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大伙都忙着呢,哪有功夫陪你闹腾一整天!”让徐清风赶紧入席坐在梁院士身边接受质询。
吃饭中发生一个小插曲,单院长说他们有意将徐清风的论文和上午的录像集结出版,征求他的意见,同时聘请徐清风为他们大学的客座教授。曾凡泉说徐清风是南州大学的人,哪有肥水流入外人田的道理,后来在王院士的协调下确定由两个大学合作出版,根本不给徐清风发表意见的机会。徐清风觉得挺没面子,故意找茬说他正在筹建一个研究所,还要给军方和卫生部、救治总会搞培训,很忙的,哪有时间到洪都讲课?不过如果首都医大能把他研究所的附属医院作为定点实习医院、同时定期派一些专家去他那医院坐诊减轻他的工作压力,他就可以考虑。徐清风这是一个人换一群,单院长觉得挺亏,但有王院士说情,徐清风又说白云村那地方山青水秀是个疗养胜地,医院本身就有疗养功能,还承诺给坐诊专家和实习学生很高的待遇,单院长才原则上同意,但最终要由出国讲学的院长回来后拍板。
趁此机会,徐清风也邀请在座的专家们方便的时候去白云村作客,王院士和翁院士都说没问题,还跟徐清风约定了大致的时间。其他几位虽然不是很肯定,答应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