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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欲擒故纵
为了防止泄密,免得不怀好意者得到内幕消息后横插一刀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在跟别的公司谈判的时候,杨科都是空手去的。但徐刚毕竟和别人不同,而且杨科今天其实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的,为了取得徐刚的信任方便说话,来的时候就把所有资料都带了过来,包括办公楼的设计图纸和预算方案,以及他自己前几天拟的草稿。资料带得很全,用不着再回去一趟,那几个协助他做标书的人还没来,杨科只能继续陪着小心和徐刚东一句西一句地寒暄着。赵靓颖说曾章格已经辞职,但没从徐刚这里得到证实,杨科总是不能彻底放心,更何况曾章格是徐刚最重要的手下,跟了徐刚这么多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回心转意又杀回来。找准一个机会,杨科小心翼翼地问道:“徐总,我听人说曾经理昨天辞职了,是真的吗?”
“辞了!”徐刚叹了一口气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由他去吧!现在的小年轻人啊,脸皮都特别薄,受不了一点点打击。小司都不是他女朋友,又没说要嫁给清风师父,只想跟清风师父学点东西,他就像老婆跟别人跑了似的。亏我这几年对他不薄,他呢,说走就走了,怎么留都留不住!”
虽然杨科对曾章格一向没什么好感,而且明显地感觉到徐刚心中的不满,但他从来不是个喜欢落井下石的人,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曾经理学历高又很会办事,是个难得的人才啊,他这一走确实很可惜。”
“走有走的好!”出乎杨科的意料,徐刚竟然这样说道,“这几年他是为我办了不少事,比如旅行社,他是最大的功臣。不过他有时候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害我得罪了许多没必要得罪的人,名声越来越不好。咱们毕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做什么都得注意点影响吧,要是让他再这样整下去,我徐某人的牌子早晚会砸在他手里,所以我才说他走了是件好事。趁他走掉了,我准备把我们集团的生意重新归拢归拢,以后宁可少赚钱也不能再做那些缺德事。”
看徐刚在这里信誓旦旦地表决心,杨科感觉怪怪的,心说怎么跟报纸杂志上说的国外那些黑社会组织一样,一个个都开始进军干净行业将自己洗白,像是要改邪归正,难道是以前缺德事做得太多终于良心发现了?杨科不止一次听人说起,徐刚曾经好几次试图竞选市议会下院的议员,但因为负责资格审查的人怀疑他有黑社会背景,始终未能如愿。论个人资产,徐刚不比绝大多数人少,社会关系也不比任何人差,从做村长到自己创办集团公司,全都干得红红火火的,说明他很有些能力,仅仅因为沾上了“黑”字,就被挡在所谓的“上流社会”门外,心中怎么能不憋气?人总是看不到自身的问题,喜欢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于是曾章格就成了徐刚心目中最佳的替罪羊人选。想到这里,杨科不由为曾章格悲哀起来,心说这家伙机关算尽,谁知到头来连一句好话都没落着。
曾章格将来的命运,没必要他去关心,确信曾章格不会去而复返,对杨科来说也就够了,于是巧妙地将话题岔开,和徐刚聊起别的事情来。
徐刚找的人不一会就来了,来的都是真正的行家里手,比起杨科这个自己摸索出来的半吊来,自然专业了不知多少倍,听完杨科的介绍后,很快就找到了关键。
这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装修工程,整个工程中都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投标企业之间的竞争,只能在报价和工期上展开。决定工期的是企业的综合实力,哪个企业设备更先进,能够派出来的工人多,每个工人的技术更加熟练,工期就可以尽量往前赶。参与竞标的时候,承诺工期最短的,一般都会得到一定的加权分。当然,如果承诺的工期太短,到时候却不能按期完工,是要罚钱的,到最后很可能会得不偿失。按照当前的招标法中由最低报价为基准价的规定,报价最低的企业得分最高,但做生意的都想赚钱,价报得太低连成本都够不上,显然是不行的,所以要需要专业人员对工程造价进行正确估算,算得越准,就越占优势。
工期很快就估计出来了,按照杨科那个小工程队的规模和人员组成,大致需要三个月时间。但如果由徐刚他们自己的工程队去做,最多只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工期只有杨科自己那个工程队的一半。多加些人手采取人海战术,工期还可以往前赶个把星期,但因为工作面有限,派再多的人也没用,所以最短只能压缩到二十七天,不可能再往前赶。一直在旁边陪着的徐刚当场拍板将最低标准的三个月设为门槛,而将最短的承诺时间定为基准,不采用通常的按照工期承诺分段设置固定分值的算法。也就是说,在投标文件上承诺的工期少于三个月才有资格参与竞标;承诺工期最短的,在工期这一项上得满分,其余的以此为基准当被除数一除,再乘上权值就是最后的得分,假如基准是一个月,承诺一个半月的就只能得到三分之二的分,承诺两个月的得到一半分数,以此类推。
三个月和二十七天,简直是天差地别,如果按照徐刚的建议以最短承诺时间为基准,万一来个大公司参与竞争,作出二十七天的工期承诺,因为工期的权值是二十分,他一下子就被人拉了十四分,还怎么继续玩下去,难道真的只能找个茬把标废掉吗?赶紧说道:“还是照老规矩来吧,承诺三个月完工得十五分,然后每提前十天加一分,直到二十分满分为止。这样差距能拉得小点,就算丢了分,也容易在对标书的响应程度上找回来。”
“你担心什么?”徐刚横了杨科一眼说道,“这仗咱们既然要打,就打得漂亮些,让人输得心服口服。工期的评标方法就这样定了,我不说过你设备或者人手不够都可以随时来找我吗?做投标文件的时候,我们承诺的工期为二十天,到时候能上多少人就上多少人,像蝗虫一样一拥而上,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班倒,三班倒太累那就四班,不管采取任何方法,都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把工程给我拿下来!”
看出杨科心中还有些顾虑,徐刚拍了拍他的肩膀朗爽地笑着说道:“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不管给你派多少人借你多少设备,都不收你一分钱,你只要供我这帮兄弟吃好喝好就行了。正好最近没什么工程,这一大帮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你那里去帮忙混口饭吃,这招叫‘偷梁换柱’。刚才你们已经算得很清楚了,在正常情况下这个工程需要一个半月,不可能有任何别的公司像我们这样不惜一切代价压这么多人上去,所以别人能够承诺的工期不会短于四十天。我们把工期定为三个月,是为了给人造成一个假象,算是‘缓兵之计’。采用这种新的计算方法呢,则是‘抛砖引玉’。再说我们承诺的工期虽然是二十天,但实际上的可用时间最少有三十天。中标了得先公示吧!按规定公示时间是一个星期,这里就多出来七天。二十天的工期是从合同签订当日开始算的,找个理由拖一拖晚几天签合同,不就又多几天出来了?你根本就没必要担心时间不够用。”
徐刚把时间算计得很明白,杨科无话可说,不自然地笑着说道:“让你的人帮我做工程,你又不要报酬,这怎么行呢?”
“你又来了,又来了不是?”徐刚指着他说道,“我和清风师父是什么关系,这是他亲舅舅家的事,别说只要我出劳力了,把材料也包起来又算多大事?他们公司的规划中不还有厂房、宿舍什么的吗?这个工程做好了,把牌子打出来,以后可以从他们那些工程中多赚点嘛!装修工程的利润有限,哪有建厂房什么的赚得多?”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如此大方!杨科心说这招又叫什么,是“假途伐虢”还是“瞒天过海”、“暗渡陈仓”、“欲擒故纵”?但现在他已经上了徐刚的贼船,想下来是不可能了,只能但愿徐刚到时候不会“过河拆桥”,吃肉的时候能分他一碗汤喝。
价格分的计算方法,在招标法中有明文规定的,做不了手脚,杨科想多赚点钱,不可能报出很低的价格,因此只能把权值往下降一些,免得被别人拉太多分。除此之外,就得在招标文件中做文章,给人造成错觉高估工程的造价了。
为了更有把握中标,杨科本来想把投标企业的门槛定得高一些,比如为徐刚这“和平建筑工程公司”的情况量身定做,企业等级要求二级以上,注册资金要求五千万以上,项目经理和技术工人们的资质也作更高的要求。这样的话,一些像他自己这样的小装修公司因为达不到标准连投标的资格都没有;而那些大型的工程公司因为运营成本高,在工程造价上不占什么的优势,竞争力会小得多。
但杨科的这个意见,也被徐刚否决了,徐刚说要玩就堂堂正正地玩,犯不着耍这点小心眼。另外徐刚还说,把门槛定得低一点有个好处,可以让更多的企业来投标,表面上看去会显得更加公平公正。如果门槛定得太高,万一那些大公司嫌工程太小或者有别的什么想法都不来投标,参与竞标的企业数达不到招标法规定的三家以上,就会造成流标,还得重新再来一次,太麻烦。时间就是金钱,早一点把工程拿到手,就可以早一天完成,节省下来的时间去接新的工程好不好?
徐刚说得有道理,杨科只得接受,按照徐刚的想法,规定投标企业的注册资金五百万以上,企业和相关人员的资质,也相应地降低了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