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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哪儿?”暮倾云淡漠地望着夏侯子曦,表现得如此刻天上的月华清冷,连声线都没有一丝高低波动。
夏侯子曦停下脚步,这个决定刚下,还没想好说词,一时回答不出来。
暮倾云微卷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眼里的一切复杂情愫,淡淡地道:“放我下来!”
他如木偶一般,遵从了她的话。
她在玉儿与他呆滞的眸光中一步一步走到井边,走得很慢,像在做着一生最大的决定,俯身端起了那盆水,猝然转过身,在笑如花儿灿美时,突然把水向他泼去。
他没闪躲,也没拂袖抵挡,相反若然地闭上眼睑,感受那冰冷的水顺着脸庞流到身上的滋味。
她绝美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儿的笑意,大眼古井无波,雪白凝脂的肌肤,在这月光之下,显得更加苍白,扬了扬下巴,粉色的唇瓣微微翘起,带着那么一丝讽刺味,“你不老!还很英俊!”
白皙光滑的皮肤,冰冷的表情,深如幽潭的眼眸,尽管穿着普通的侍卫服,但刹时露出真容的他俊美得恍如谪仙,如一颗放出异彩的夜明珠让人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玉儿两眼放光,捂住嘴看着露出真容的夏侯子曦,不知道暮倾云要干什么?
当水浇面,夏侯子曦亦是明白了她心迹,坦然地道:“不是说了吗!我就是那废墟出现的男子!”
暮倾云的眸光刹时就化为两柄锋利的飞刀,嚯嚯飞出,随即咆哮地在井缘走了两个来回,凝住时冲着他大喊,“可那男子是世人认为已经死了的硕和王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慢慢向她走去,试图接近已经看似疯狂的她,“云儿!我确实是硕和王爷,可你是我的王妃!”
她眼角一跳,惶恐不安地向后退了一步,虽然脑中有他的印像。可她根本不记得他是自己的丈夫,“你撒谎!”
他眉峰簇起,伤心地望着她,“我没有撒谎!”
玉儿再也忍不住,几步走到暮倾云面前,打着手势向她解释。
她的心绪渐渐平复,看着他腰间垂悬的紫色小葫芦。
那小葫芦与她腰间的绿色小葫芦是一样的,显然是一对,而她刚才在他跃出窗户时,就看见了。其实。对方是不是硕和王爷她并不关心。也早在道出他是废墟的白衣男子时猜出,只是那小葫芦不由不让她想到他与她的关系。
如不是情深似海的夫妻怎么会身处危险之境还佩戴着那代表是夫妻的信物?
夏侯子曦随着她的眸光看去,修长的大手拿起了那个小葫芦来,沉声道:“云儿!这紫色的小葫芦与你腰间绿色的小葫芦是一对。叫并蒂葫芦!世间罕有,也是你从幽冥派一位护法的身上夺来的……”
他真是自己的丈夫吗?她失神地转过身,双手撑在井缘,泪水扑簌簌落下,在他低沉的话语中轻轻地道:“你的故事是真的吗?”
夏侯子曦迎着夜风,一边向她走去,一边道:“是真的!我就是里面的男主夏侯子曦,而你就是里面的女主暮倾云——云儿!我之所以这样,只是想慢慢让你忆起我……”
“别说了!”她断然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那故事里背景不是显赫的皇宫,男主也不是王爷,就连幽冥派也都是轻描淡写地用了一个不出名的江湖派别代替。
她曾天真的以为,那就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一切的一切,她得重新梳理。好好想想。
他从后面环上她,“丫头!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们离开这儿吧!”
她在那故事里慢慢地焊接人物关系,久久地沉默不语,可在理清后,便冷冷地道:“你好像忘了你的使命!”
夏侯子曦霍地一惊,脱口而出,“什么使命?”
暮倾云一把推开他,眼里燃烧着两团雄雄怒火,“你之所以一直潜伏在宫里,不是想等我清醒过来,而是惦记着那半截遗旨,你的江山!我说对了吗?”
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夏侯子曦全身冰凉,打了个哆嗦,“云儿!不是这样的!”
斗转星移,两世为人,终究无法识破男人的心思!
“琉璃破碎韶华逝,还魂幽草谁来怜!你走吧!”她凝望着夜空,黑漆漆的一片,绝望充溢在心头,轻轻地掀开阻路的他,步履蹒跚地向屋门走去。
他哑口无言,这词从她嘴里出来充满了浓郁的悲凉味,却不甘心地向她伸出手。
砰地一声巨响,那破烂的屋门竟被她一脚踢倒在地下,砸起一团尘雾,也让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玉儿!照顾好王妃!”夏侯子曦怅然一叹,就知道暮倾云的反应强烈,别无他法,只得叮嘱玉儿,转身离开。
玉儿久久地注视着夏侯子曦消失的那堵院墙,心里就十分不解了,为何女主子知道真相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她这疑问只在脑间一闪而过,却是被男主子还活在人世的喜悦冲走了。
小侍女不由偷偷地笑着,也许不久后,女主子就会妥协,心甘情愿地跟着男主子离开皇宫,那样,她也可以脱离虎口,再想得好些,那堪称神医的莫居士有可能治好她的哑疾。
再也不用当哑女了!好日子又会重来!
屋内,灯光暗淡,伏在桌上的暮倾云指尖蘸了茶水正在桌上写着几个人的名字。
有皇上、硕和王、宫主柳一亭、柳二蛋、还有莫无言、徐可婉、竟然还有先皇。
这几个人名被她写在不同的方位,尔后又蘸了茶水,用一条一条的水渍线把那些人名连接起来,苍劲有力的最后一划下,就那么长久地盯着,无言无语。
突闻玉儿的脚步声至,她快速把那模糊不清的水渍字抹了去。
玉儿搓着衣角,抱歉地望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玉儿!我睡了!你也睡吧!”她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轻盈的脚步好似代表她已经忘了刚才发生的事。
她历来行事都很有主张,表现得无忧,玉儿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趋步上前给她脱衣。
这一夜,可能是暮倾云最难以入眠的一晚,她在心里默数了几万只羊,又眼睁睁地看着外面的天色渐亮,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去。
梦里,那两个长相英俊的男子折磨着她。都向她祈盼地伸出手。她害怕地提着裙裾满山的逃啊逃啊!
“我不是香妃。也不是王妃!我是我!我是小魔女!”
啪的一声惊天巨响,让她霍地从梦魇脱出。
环境没变,昏暗的光线,陈旧的青纱。原来是场恶梦!
她理了理头绪慢慢坐起,定睛一看,立即对上玉儿那双慌乱的眼眸。
原来,玉儿试图把屋门合在门框上,却可能是力气不支的原因,导致了门落到地下,她自己则也随着门摔倒在地。
她无奈地柔声道:“别弄了!等一会儿我起来再弄!”
听得玉儿慢腾腾地走出门,又听得生火的响动,暮倾云怅然一叹。那梦魇里的惊心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就这样在榻上一直躺到中午。
那午饭定点送来,真按了夏侯一落的吩咐,六菜一汤,还送来了一个洗浴用的大木盆。
玉儿欣喜若狂地拉着她。要她吃饭,可她看着那些油腻腻的菜更是无胃口了。
可她脸庞削瘦,明显憔悴了。她不吃,玉儿也不吃。
她只得勉强下了榻,吃了几口,便走到井边放下吊桶,听得砰地一声水花响,便慢慢地提着绳子,可蓦然决定洗澡的她突然看着那在眼睑下晃悠的水不舒服起来,却是想起了昨夜被夏侯一落抽打的事情。
洗什么洗?
她叭地一声放了吊桶,小足再一抬,一脚把那近在脚边的洗脸铜盆踢得老远,正好与那远处的大洗浴盆相碰。
响声惊了玉儿,她三步两步走到门边,含着筷子,惊恐的目光在暮倾云身上与那两个盆之间飘忽。
暮倾云一个箭步飞袭到屋门前,伸手掀了玉儿,三下两下翻出那套宫人的衣服。
整个过程玉儿一直看着,直到暮倾云越过她时,才发出唔唔的声音。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暮倾云没管,一个纵身,越过院墙,脚步匆匆地向那条通往龙洛宫的小道急走去。
经过死牢时,猝然见两个侍卫迎面走来,便放慢了步子侧身让开。
两个从身边越过的侍卫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昨夜发生的事。
“哥们!昨夜的事真是蹊跷!”莽声莽气的声音从身后随风传来。
“代老兄带着几人刚把那刺客押到这儿,就突然冲出一个人!那人身法太快,一掌毙了刺客,可代老兄几人连是谁都没看清楚!”这话,应是那个肤色白净,年纪轻轻的汉子所说。
“听说了!那人后来又窜到了皇上的寝宫,放了把火。”
“据推测,那人就是刺客的同伙,眼见刺客被抓,杀人灭口!”
谈话逐渐小去,暮倾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那股瞬间的冲动也没有了。
她抬头向龙洛宫方向看去,树影摇曳,阳光被剪得细碎映照在地下,斑驳陆离,产生了绚丽多彩的梦幻感觉。
景如梦,心头却负上一座大山。
难道昨夜忘忆从自己那儿离开后,劫杀了雁林,又往夏侯一落的寝宫放了一把火?杀雁林显然是灭口,可放火一事,莫非想给自己解围?
既然出来了,就算不暴打那无情的皇上一顿,也看看被火烧过的龙洛宫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