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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绣苑卧室
暮倾云横斜优雅地躺在锦绣座榻上,两指捏着那支明贵的簪子细细地瞧着。
簪子是陆福刚刚送来的,做工十分精细,堪称绝品,确切地说是一支细如丝的千瓣菊,黄澄澄的,而作为花蕊的那颗夜明珠,它的表面就像覆盖着一层会流动的淡淡蓝色,散发出一种罕世的温润莹光。
那淡蓝色映照在她琉璃的大眼里,相互交辉,让她的思绪一时有些遥飞。
“王妃!这下,看王府的下人还敢不敢对我们无礼?”玉儿端着茶水过来,轻轻地放在几案上,“王妃!这簪子奴识得,王爷曾在老爷面前拿出来过,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价值连城,据说是先皇与已故的皇后订情之物。”
“珍贵又如何?”暮倾云把簪子放在榻上,小手托腮茫茫然地看着雕花窗外,簪子再罕有,也抵不过满腔的怨恨。
垂暮之年的余总管在敲响了门后躬身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手托着托盘的小太监,他拱手向暮倾云施礼,接着,衣袖向前一挥,那两个小太监便把托盘轻轻地放在榻上,托盘里重叠堆放着几本厚厚的账簿。
余总管再从袖中摸出一串钥匙递上,神色恭敬地又道:“王妃!这是王府历年来的收支账簿……以及王爷书房专用的钥匙。”
暮倾云略一惊讶,沉着地道:“本王妃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事都不懂,这些东西还是放在总管那儿,闲时,我会去看。”
余总管面有难色,急着又躬身道:“王妃!这是王爷特意叮嘱让送来的。这样,王妃有什么看不详细的,尽管问老奴就是。”
暮倾云无奈,只得接过他手中的钥匙,随手拿起了一本账簿来,细看这下,这才发现平塘郡有过半的商业铺面竟然是夏侯子曦的产业,其他郡居然也有,而且他还垄断经营着造酒的行业,不用想,每年的收入惊得吓人。
可她对金钱不感兴趣,淡漠地放下账簿,挥手让余总管退下,又拾起那根簪子看了一会儿,便重重地扔在地毯上,闭上眼假眠。
玉儿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地捡起簪子放在梳妆桌上,又走近几案,抱着账簿向书桌走去,心中暗自窃笑不已,以后可真正的是主人了,王府的一切开销包括小妾们领的月钱都得从主子这儿支出。
暮倾云此时的心态很复杂,但有一个念头是清晰的,就是牵挂着杏花,虽对她没好感,但终是女人,当下,找了个借口支走了玉儿,避开所有人向杏园走去。
杏园里栽种大量的各色月季花,芳香扑鼻,名副其实的花园,可就是这个一个美丽令人陶醉的花园里几乎没有人影,冷冷清清,但依稀可听见有女人傻乎乎的笑从正房传出。
她一步一步地迈着三层台阶,小手一推,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便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抹讶色,随后便咧嘴傻乎乎地笑起来。
女人只着一身白色棉布的内衫,发丝简便地全绾在脑后,装容还算整洁,只是那嘴特大而腥红,想是自己胡抹了红,她手里捧着一件绿色的纱质外衫,不用想,就是绿竹的衣服,而旁边的桌子上有一小碗稀粥横躺,浓白色的米汤顺着边缘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
暮倾云在此时此刻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杏花的情形,那时,她嚣张得不可一世,如一只好斗的小母鸡,可现在,她俨然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甚至是卖了都还不知道的傻蛋。
暮倾云不动声色地走近,小手一抬,猝然向杏花的脸颊抽去,杏花在疾风袭面时,仍是表情未改,仿佛还加深的笑意。
她暗叹一声,看来,女人确实是疯了,面对强敌到来、耳光抽来,不懂武功的人是不会做到如此淡定,除非她是高手,可她分明不是,小手轻轻地扯了绿衫向旁边的椅子落坐,指尖抚过上面颜色略深的一片片绿叶,抬头问:“为什么要害我?”
其实,这话她知道多余,但心中就是有一股渴望的欲求想知道。
杏花仍是笑,好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她又叹了一声,把那绿纱往身上比去,唇角一勾,便问:“好看吗?”
杏花的两眼刹时放出奇光,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她凑了上来左瞧右瞧,直把暮倾云全身上下看了个遍,一个蹦跳后,头便搭在她的膝上,“好看!姐姐永远最美!”
暮倾云眼里燃烧着两团绚烂的烟花,这女人的思绪里还有绿竹,眉头一拧,苦着脸道:“可妹妹,王妃很好,我们为什么要害她?”
杏花抬头,眼底划过一丝迷惘,却突然脸色大变,一把紧紧抓住暮倾云的裙子,“姐姐可别乱说,要死人的!要死人的……”
她无休止地重复着这句话,令暮倾云心底突窜起一股悲凉,不管怎么说,虽是有心要害她,却落得一死一疯,报应够了,恰在此时,杏花的丫鬟小花一步踏进门来,看到当前的情形后,提了裙裾向地下跪去,叩头哭道:“王妃!我主子疯了,她什么都不记得,这两天只看着这件衣衫发愣,求王妃饶了她吧!”
“起来!我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暮倾云道了声,目光移到桌上的小碗上,又道:“她这两天削瘦了,到厨房去给她弄些补身子的,如问起来,就说是我要的。”
小花抽泣两声,忙叩拜,“奴代主子谢过王妃!”
她怅然一叹,心里憋屈得慌,缓步向灿烂光芒四射的门前走去,就听得后面的小花唤了声她,又转过身来,杏花已是废人,疯了的小妾在王府的待遇可想而知,想想,也十分可怜,瞧着泪水哗啦啦流的小花道:“以后需要什么,尽管到云绣苑去说一声,只要本王妃在一天,你与你主子定衣食无忧!”
“奴……奴是想说……”小花擦了擦眼泪,又道:“其实,奴也不知道什么,就是有一天夜晚,奴正好从门前走过,便看到夫人与绿竹夫人在谈话:夫人神色紧张地袖中摸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给绿竹夫人,让她想办法给王妃下毒……”
“那绿竹是她亲姐姐吗?”
“应该是的,奴经常听到夫人这样唤她,而且很亲热,也听到她们时常说些小时的事。”
一切疑问解开,她一步踏出门去,迎着当头耀眼的阳光笑了笑,自作孽不可活,害人反害了自己!而她此时突然想感激夏侯子曦,如不是他及时给她喂入解药,她将与绿竹一样,浑身腐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