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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旧棉袄,是隔壁家的刘阿嫂给的,裹在她身上显大,衬得她像一个雪球似的。
她这团球欢欢喜喜的滚着向前,虽然看着笨拙,但是却三两步追上了那灰兔子,一把扑了上去,拎着它的两只长耳朵,伸手在它的脑袋上一拍:“肥兔子,还跑么?”
她高兴的回头,对着宋三郎道:“阿爹,捉住了!”
宋三郎招招手,心情舒畅的道:“蘅丫头厉害!”
阿蘅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回来,将兔子抱在胸前,喜滋滋的道:“阿爹,你看,好肥的兔子。”
宋三郎摸了摸宋蘅的脑袋,抬起头来看看天,笑道:“这天气怪得很,咱们捉了这只兔子就回去吧。”
阿蘅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暮云沉沉,一团一团的涌动着,仿佛要将天给压下来。
阿蘅不由心中感动,阿爹早就知道这天气不适合外出,但是为了她依然什么话都没有说,真不知道若是真的遇到了危险怎么办。而就算是现在赶回去,说不定也会遇到大暴雪。
阿蘅道:“嗯,阿爹,咱们快赶回去。”
宋三郎牵着宋蘅的小手掌,提着尖刀往回赶。
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若是真遇到了难走的路,下山才是最困难的。
他们刚刚走了不久,风便开始肆掠起来,从高处望去只见远处苍山叠翠仿佛大海涌浪,一层层的掀过来再掀过去,迎面吹来的大风仿佛一贴贴刀片似的,火辣辣的割在脸上,宋蘅的眼睛疼得流了泪,不得不闭着,结果逆着风刚走几步,实在看不清,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一下子往前扑去,幸亏宋三郎牵着她,否则这一下子非得像个球一般的滚下去摔个粉碎。
宋三郎虽然是药农,但是身子骨很是结实,但饶是这样,他也不由得觉得身子骨被风吹的轻了起来,仿佛田里的麦叶一般抓不着地儿。
这般的大风,在村里很是少见的。
他拉着阿蘅,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安慰道:“蘅丫头莫怕,阿爹在这里。”
阿蘅小小的身子靠在他的肩上,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像只小猫一样的蹭了蹭:“阿蘅不怕。阿爹小心些。”
宋三郎将阿蘅给抱紧了些,走了几步,干脆脱下自己的外衣,拧了绳将阿蘅给捆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风声吹得天地都是仓皇的,阿蘅像只树袋熊一般的挂在他身上,抬眼只看到天地都暗了下来,风一路摧枯拉朽的袭来,断了树木枝桠卷上天去,打着旋儿忽高忽低。
阿蘅不由的皱眉,现在他们这样,赶回去恐怕是不能够了,只能先找个地方避风才行。
她目光四顾,突然发现一个凹地,于是道:“阿爹阿爹,阿蘅害怕,咱先不走了行不?咱们躲着吧,等风过了再走吧。”
宋三郎正将尖刀戳在地上稳住身形,听了这话摸摸她的头,安慰道:“蘅丫头莫怕,等这阵风过了咱就走。”
“阿爹,咱们快躲进那坑里面。”
宋三郎随着阿蘅的手指眯了眼睛一看,然后点点头,迈着艰难的步子进入坑里。
这短短的路程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他进入一下子变坐到了里面,风的压力果然小了很多,阿蘅伸出手去将自己从宋三郎的怀中解下来,道:“阿爹,趴着。阿爹,趴着。”
阿蘅说着将自己的身子贴在坑里,宋三郎看了,心中虽然奇怪,却也学着将自己的身子缩在地面,这一下,风力减了*分。他一笑,拍着阿蘅的脑袋道:“蘅丫头真聪明。”
真聪明的蘅丫头却在心中叫苦。
这坑中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他们为了避风暂时躲在里面,如果待会儿在下雪之前无法动身找到一个山洞,那么那席卷而来的暴雪就可能在瞬间将他们给埋了。到时候,不仅面临着大风的威胁,还有大雪的危险,总不能抱着这个兔子生吃等雪停吧。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那只野兔子,那双红眼睛瞪着看着她,比她镇定多了。
过了片刻,一点凉意嗖嗖的落到她的脖颈,她伸手一抹,只抹到化了半边的雪水,她抬头,心中哀叹一声,该来的果然来了。
大雪顷刻间封闭所有的视线。
风刮的更紧了。
抬起头只看到漫天雪影,还有那一片雪白中夹杂着的断木树枝,甚是可怖。
宋三郎一把将阿蘅塞到了自己的怀里,道:“阿蘅莫怕,阿爹现在带你走。”
还没等阿蘅说什么,宋三郎再次将她给绑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提了尖刀进入雪中。
这下行走的愈发艰难。
大雪密密麻麻的盘旋着砸下来,片刻便成了雪人,风嘶吼着撞过来,每走一步身子都要不稳的偏一偏。
尖刀狠狠的扎入地底,紧跟着脚步一迈,然后提出来再次扎入,以此来保持平衡。
风雪遮蔽着视线,每一步走的都胆战心惊。
阿蘅感到宋三郎的身子颤了颤,然后往后一退,他急忙拿着尖刀撑住,这才免了被风吹倒的下场。
阿蘅知道,便是再大的力气,也在与风雪对抗的时候耗得差不多了。
但是她还不能够说自己走,自己下来一定会立马被吹飞的,这个身子太小太轻,根本扎不稳。
她现在的安静对于宋三郎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
宋三郎稳了稳身子,风像针一般的刺过来,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疼,他几乎睁不开眼,伸手抹了脸一把,满满都是雪水。
他挣扎着往前迈了一步,眼前突然撞过来一个东西,火辣辣的抽在身子上,他一个重心不稳,顿时跌坐在地上。
“阿爹阿爹!”宋蘅担心的喊了起来。
宋三郎哑声道:“莫怕莫怕,阿爹没啥事儿。”
他喘了喘气,将那个抽打自己的东西从旁边捡起来,却是一根细小的树枝,他举目一看,天地仓皇,浑浑噩噩的搅合在一起,他刚刚张开嘴想要呼吸一下,却吃了满口的风雪,这风雪渗透进骨子里,然后一分分冻僵自己的身体。
寒冷已经在麻痹他的感官了。
阿蘅扭过自己的脑袋,将自己的脸颊贴到他干瘦的脸上,喊了声:“阿爹。”
她心中微微叹气,目光一转,却在这仓皇的世界里,看到一个黑影由远到近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