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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荣的尸身被运了回去,林安源以天热不能久放不由,火速将其下葬。青桐特意去请了明珠寺的僧人来给这天作地投的一对夫妻念经超度。整个林府的人披麻戴孝,号哭一片。其中那玉姨娘哭得最响最哀。令人讽刺的是,林世荣下葬后的第二天夜里,这位玉冰清便携着大包袱跟着奸夫逃走了事。
林安源拦着没让青桐追究,他说道:“走了也好,无非是损失些钱财而已。我总觉得她知道些什么,若留下来反倒是个祸害。”
青桐一想也觉得有理,便没让人去追。
三日后,秦王带着一干人去西郊秋猎,随行的还有一些世家子弟及其家眷。本来青桐也在被邀之列。临行时却被陆绍衡一句话给搅了:“她如今正值父葬,哪能出来游玩?”
秦王一听觉得陆绍衡言之有理,便没让程元龙邀她来。
因为陆绍衡提到青桐父葬的事,顺便勾起了秦王的一点疑虑,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那日与说我所说的案情经过,是不是少了些什么?——她父亲真的是为救她而死?”
陆绍衡心中咯噔一下,没错,他是隐瞒了这一些。这也是他后来慢慢寻访出来的。原本他心中只有三分怀疑,但当他无意中听到元龙转述青桐几年前所说的那番大逆不道的关于父母的话时,他的疑心从三分变成了五分。最后他再结合林安源的异样表现,便上升到了七八分。
原本,他心中已经渐渐接受青桐的所作所为了。但此事一出,他的心情再次跌到谷底。一个人对歹人大开杀戒倒还能勉强谅解,但对于自己的生父痛下杀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谅解的。他自己接受不了,便以已度人,觉得秦王肯定更难接受。上位者心思难测,说不定会降罪于她。这是他和元龙都不愿看到的。
陆绍衡神色晦暗,言语支吾:“殿下,非是臣弟有意隐瞒。实是此事难以出口,况且并无确凿证据。”
秦王微微颔首,神色平淡,倒也没觉得太过惊讶。做为一个从小生长大皇宫中的人来说,这些真算不得什么。历代帝王之中,弑父弑兄夺位者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就是当今圣上,他的父皇便是其中一位。至于那些道德教化,以德服人之说,做为上位者一般都明白那只是驾驭臣民的手段而已。不过,他倒是认真考虑程元龙所说的话,这样的人,若是能为他所用,倒是一把利刃。
……
青桐由于正在守孝中,每日只是乖乖地呆在家中,看看书练练剑,有时帮着白氏打理一下家务。林世荣死后,白氏做为原配理所当然地掌起了家。林安源是长子,再有青桐这尊凶神在旁,周姨娘自然不敢有其他想头。
黄氏所生的双胞胎也被放了出来。青桐姐弟倒也没难为她们,他们是直接将对方忽视掉。
双胞胎突然之间连丧双亲,竟比以前成熟许多,没敢大闹。但青桐能从那两张阴沉的小脸上和偶尔瞥过来的怨毒的目光中感觉到对方的恨意。
林世荣和黄氏下葬一个半个月后,黄夫人派了几个婆子仆妇来接外孙女,同来的还有好久不见的黄雅芙。
她和青桐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黄雅芙一看到青桐就开始像狗一样胡乱吠叫:“林青桐,我见过狠的,却没见过你么狠毒的!你知道全京城的人都怎么议论你呢,说你是个蛇蝎毒妇,我且等着,看谁家敢娶你!”
青桐瞥了她一眼,凉凉地说道:“我见过狗叫,却没见过你这等叫法。你知道全京城的狗怎么看你吗?——叫得不正宗太单调。我也且等着,看哪只发情无脑的公狗敢上你。”
黄雅芙被她这粗俗的骂法惊住了,脸皮涨得通红,一时接不上话来。青桐奇怪地瞪她一眼,飘然而去。有什么好奇怪的,娶她和上她不是同一个意思嘛。
黄雅芙气得直跺脚,半晌之后,才在身后大骂道:“你这不入台面的粗俗村姑,乡下泼妇。”
黄雅芙正要再骂,却被林淑媛拦住了。“姐姐,古人说投鼠忌器,如今我们就是那玉器,她便是那老鼠,她已经不在乎名声,但我们不能不在乎。所以还是算了,别骂了。以后再做计较。”她对青桐的恨绝对比黄雅芙多得多,但她选择暂时隐忍,同时也极力劝住姐姐忍住。因为她们现在没实力与之抗衡。
黄雅芙听到这话,只好强自忍耐住。由于她哥哥黄启功和何景贤的传闻,他们黄家的名声已受了影响,她又正值议亲的年龄,哪能再敢坏了名声。
林淑媛和林淑婉两姐妹被接进了黄府,依傍着外祖母和舅舅生活。随后,林安源和白氏大张旗鼓地去送了几次财物。
之后,林安源埋头刻苦攻书,白氏专心料理家务。虽然没了林世荣这个养家人,所幸家里还有些财产和两个田庄铺子。府中人口不多,倒也过得下去。
青桐彻底解决了那作天作地的夫妻俩之后,顿觉大为放松。复仇目标已经解决,接下来该奋斗事业了。
但是她能干些什么呢?她早就发现自己的尴尬之处了。这个时代女人能做的事太少了,更何况她来自未来的未来,很多东西都用不上。离开特定环境,造原子弹的还不如卖茶叶蛋的。她唯一能想到便是从军。
她翻了很多史书,还问了林安源,结果只能找到数不多的几个榜样,像花木兰之类的传奇故事。
林安源一看她这样,连忙劝道:“姐姐你今年已经十五了,原本正是议亲的年龄,如今一耽误,三年之后,已是大龄女子了。你还是好好在家伴着母亲,等除了孝服,风头过去,择一门好亲事……”林安源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你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的,全没小时候的一丁点可爱劲。”
青桐心中气闷,撇了林安源以及两个丫头,换身轻便的行头,翻墙出门,往杨镇家去了。
杨家在远离闹市的南湖边上,越往那儿走,空气越凉爽。此时正值仲秋时节,一路黄叶纷飞,碧空中时有雁群南飞。
青桐一路疾行,她正走得畅快。忽听得头顶传来几声凄厉的雁鸣声。她抬头一看,原是一只大雁中了箭,正在半空盘旋,眼看着就要落下。
就在这时,又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嗖地一声射向那只伤雁,结果射低了。青桐估计那人还要射,便随手拽过腰边的弓箭,拉弓引箭,随时准备着,等那人再射时,被她一箭挡回。
那只雁连受惊吓,扇着翅膀慢慢地向南飞走了。
这时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一个辩不出喜怒的男声:“阁下一向喜欢扰人兴致吗?”
青桐头也不抬地答道:“两箭不中,阁下不怕被雁群鄙夷吗?”
林中安静片刻。
青桐以为对方被自己说走了,不禁略有些得意,正要继续前行。
忽听得拨刺刺一声响动,树林的灌木被拨开,走出三个年轻男子。为首的一人身着玉色秋杉,头戴一顶玉冠。这人大概二十上下,身材修长,眉目飞扬。那神态气势就像英村皇家贵族种狗选拔比赛的冠军一样,贵气天成,威武轩昂,与一般的中华田园犬有着明显的差距。请原谅她的措辞,因为青桐之前实在没见几个活男,更别提贵族男人。她的词汇中只有英村贵族狗可堪匹配。
青桐盯着这人打量几眼,对方也正在看她。
他不疾不徐地先了口:“我应该听说过你。你叫林青桐?”
青桐没有丝毫的荣幸之感,淡淡接道:“我的名字如雷贯耳,很多人都听说过。”名扬京城,没听说才怪。
男子的脸上闪过一缕笑意,双眸摄人心魄。
青桐懒得跟他厮缠,抱拳说道:“这位好汉,我很忙,告辞。”
“大胆!”青桐话音一落,他身边那位玄衣男子便大声断喝一声。
青桐嫌弃地看了那人一眼,大踏步离开了。
青桐径直来到杨家,见门口无人,直接穿堂进院,院中只有一个老妇在打扫,一问才知道人都在后面的演武厅。青桐心中好奇,飞奔往演武厅而来。
演武厅上站了满满一堂人,几乎全部弟子都到齐了。
杨镇神色肃穆地立在一块土台上,声如洪钟一般慢慢响起:“你们习武数年,如今到了你们为国出力的时候了。漠北的北狄、燕地的东胡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欲南下掠我大晋。虽则他们时常滋扰边民,但今年不比往日。你们一定要恪尽职守,为国效忠,不可怯懦退却。”
“是,师父!”全体弟子哄然应答,声震屋宇。
杨镇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等他训完话,才发现青桐的到来。他转向她,和蔼地问了一些家中的情况。
青桐简练答毕,便问道:“师父,我也是您的弟子,为什么杀敌从军的事不来通知我?”
杨镇还没回答,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冷笑。
青桐神色不悦,一眼便扫到了那发笑的人身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几年前被青桐打败的李洪。相比几年前,李洪生得更雄壮些。那次败北之后,他一直忍耻包羞,刻苦练习。今年自觉功力大成,他有心想找回场子,一雪当年的耻辱,又怕师父师弟们说他小心眼。他便一直忍着,默默等待时机。后来听说林家出了命案,他暗自高兴。不想,林青桐根本无事,这让他很是遗憾。
两人对视片刻,青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李师兄,原来是你。怎么,你的心眼没随你的身体长大?”
青桐此话一出,众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李洪气得脸色微红,这笑声勾起了让他不堪的往事,一时间,新怨旧恨一齐涌上来,他的双眼中闪着丛丛怒火。不顾师父在场,嚣张地咆哮道:“你一介女流之辈,师父可怜你教你些防身武艺,竟还痴心妄想上战场。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若被胡人掳去,你就不怕丢了师门和你父母的脸?”
青桐脸现薄怒,手指着李洪反击道:“还没上战场呢,就想着我方兵败被掳了。即便被掳也该是你这样的手下败将!”
李洪气得脸上筋肉乱颤,连声怪叫:“好好,来来,咱们再比一场。”他就不信,他苦练了这几年还打不过一个女子。何况他打听过,林青桐这几年对习武并不怎么上心。也是,女孩子一大就开始想汉子,哪还有心思练武。李洪对今日的比试抱着必胜的信心。
他用十分傲慢地口吻说道:“枪、棒、刀、剑、拳,随你挑选。你说比试什么就是什么。——我非是心胸狭隘,只是身为师兄,我有责任教训你懂得做人的道理。”
青桐一语戳穿他:“别立牌坊了,大伙不会对你失望。——因为从来没有过希望嘛。”
她这话又引得几人想笑,但他们看到师父阴沉的脸,终于没敢笑出声来。杨镇严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略过,正要开口训话。突然一个小徒急匆匆跑进来,踮脚附耳说了几句话。杨镇神色肃然,再顾不得两人,转身离开了演武厅。
李洪生怕师父会阻止两人比试,便决定下先下手为强,他抡起一只齐眉棒,同时,用脚踢起一根哨棒给青桐。嘴里叫嚣道:“来、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