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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到夏侯府,憋了一路的夏侯博终于大发雷霆,直接迁怒于华氏,华氏只觉得委屈,簌簌落着泪。
夏侯鸢也觉得父亲太小题大作,夏侯雪被留在了皇宫,本应是好事,怎得看父亲的样子却是那般不情愿,她也十分不解,看着母亲伤心,心里虽愤愤不平,却也面露和顺的道:“父亲,母亲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又何苦动气。”
“为了这个家?”听到此处夏侯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难道为了这个家就不该跟我这个一家之主商量吗?是当我死了吗?”
“说!这次雪丫头是不是早有预谋!”夏侯博斜睨着夏侯鸢,他素来知道这个女儿不安分,是不是她给夏侯雪出的主意还未可知,不然以夏侯雪那样矜持高傲的性子,如何真的去取悦男人。
夏侯鸢见火要烧到自己身上,忙道:“不是我不是我,女儿什么都不知道的。”
夏侯博却又看向华氏,意思不言而喻,华氏心里也是憋着一肚子委屈,最近夏侯博的态度愈发奇怪,明明夏侯雪进宫也不算坏事,都是和皇室的人打交道,皇上自然比太子更有实权,又有何不可,还是这个男人心里一直想着那个贱人的女儿,处处想要压自己的女儿一头。
“老爷,我的确知道。”华氏倒也不否认。
“果然是你们母女背着我想些龌龊事情,哼!”夏侯博紧紧一握拳,满眼冷漠。
什么叫龌龊的事情,说她也便罢了,连她的女儿也这样侮辱,那是她最得意的女儿,整个极乐的骄傲啊,华氏平日里从不顶撞夏侯博,今日却也失控道:“老爷,雪丫头进宫有什么不好,扶持夏侯如意难道还不如扶持我们自己的女儿?臣妾自认为没做错。”
“你!”夏侯博血气上涌却也说不出话,的确,扶持自己的女儿当然最有益处,再加上夏侯雪更会审时度势,更会耍手段,最重要的是一直以来都和自己一样,觉得南宫家的江山是从夏侯家抢走的,这就像一个仇恨的种子,已经种在了夏侯雪的心里,所以除了利益,她不会有丝毫感情,可是自己气的是,为什么次次这个女儿做什么都不和自己商量,一意孤行。
“老爷,你不要怪妾身说话不好听,那夏侯如意当初生出异心,若不是咱们给她喂了绝子药,她又怎会因为不能有孩子而不得不依附娘家的人,身为女人,难道她会不恨吗?”
华氏的话的确戳中要害,这也是为什么夏侯博和江氏一直在寻找入宫的人选,本来华氏的三个女儿都是好颜色,只是夏侯鸢早有婚约,诸葛家的兵力对于他日起事必然是一大助力,然夏侯鸢虽最为貌美,却天性风流,且没什么头脑,却是也不算入宫的最佳人选。然夏侯雪自幼和太子结识,这步棋也是早就设定好的,所以入宫最有可能的便是夏侯钰,但这个三丫头生性好狠斗勇,过于狠厉不说,偏偏是她的顾得前面顾不了后面的毛病实在要坏事,而且和夏侯如意一样,夏侯钰的心思最多,难保入了宫生出别的心思,实在太不听话,这个时候,夏侯嫣却显得尤为突出,既听话,又得依附夏侯家在宫里站稳位置,主要是多年未得亲情眷顾,稍微的一点好,都会让她谨记于心,再加上多年压迫对富贵的追求则更盛,若不是后面夏侯博对夏侯嫣感情的转变,也许夏侯嫣早就被送到了宫中。
夏侯博自顾自的想着,却听华氏又道:“老爷,只要咱们的雪儿在宫里站稳了脚,何愁夏侯府没有出头之日。”华氏的言外之意似乎只有夏侯博听的懂。
夏侯博冷着一张脸,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夏侯嫣和夏侯鸢,沉声道:“鸢儿你先回去,我有事和你母亲说。”
夏侯鸢见父亲只哄了自己走,却没有提夏侯嫣,虽气恼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悻悻退出了屋子。
华氏也觉得奇怪,她睨着夏侯嫣,半响没有说话,屏退了其他下人,夏侯博这才对华氏道:“你刚才所说,无一不是告诉我,你和雪儿的筹谋都是为了夏侯家,可是你不是不知道南宫无庸的为人,岂是那么好把控的。”
华氏胸有成竹道:“老爷,你就算不信我,还能不信雪儿吗?雪儿身子康健,他日若得子,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你说的好听,光有个皇子有什么用!南宫无庸手下的兵力又不是吃素的,会由着我们胡来?即便到时候雪儿得了宠爱,南宫无庸生出废太子的心思,可你却别忘了,太子背后的靠山可是骆家,雪儿有什么?是我这个被削了兵权的父亲,还是你这个身居后院的母亲啊?”
华氏倒没想的那么深,毕竟是妇人,见识总是短浅的很,见夏侯博如此说,也觉得是不是想的太简单,可是自己没想到也就算了,难道一向聪明的雪丫头会没想到?只怕也是利用了自己,只是雪丫头的打算究竟是什么呢?竟连她这个母亲都瞒着。
见华氏慌张的说不出话,夏侯博冷笑一声道:“夫人,你我夫妻多年,如今我便明白的和你说,雪儿此次入宫虽然得了南宫无庸的宠爱,可是真正册封却要三年以后,这三年的变化岂是你我能预料的,所以我劝夫人一句,还是早做打算,否则女儿只怕会在宫里尸骨无存。”
华氏错愕的看着夏侯博,心早已乱了,赶忙道:“老爷,你可一定不能丢下雪儿啊。”
“我是她父亲,自然不会,只是光靠我一个人还是不行,既然这趟浑水,你已经趟了,就势必要陪女儿走下去,我问你,你可准备好了?”
华氏显然不明白夏侯博的意思,可是忽而一想,又大概猜到几分,缓缓道:“老爷不是不知道臣妾的父亲是个迂腐之人,他断然不会为了雪儿……”
还未说完,夏侯博已经怒哼一声打断了,原来华氏的父亲华海曾和夏侯野打过江山,算是夏侯野的得力干将,后来争夺极乐,南宫无庸却率先进入极乐,当即登基,夏侯野气不过决心夺下皇位,华海却执意不肯出兵相助,原因很简单,华海此人十分迂腐固执,认为当初说好谁先入主极乐便可封王,其他人也势必要俯首称臣,而南宫无庸虽然手段卑劣了点,坐享其成,却是第一个进入极乐城的,在华海心里那便是天子,是未来的主子,而夏侯野就该是臣子。
当年夏侯野被毒杀后,华海为了保护极乐也曾和诸葛家的军队正面交锋,此人勇猛一时,威名天下,因为他的迂腐,南宫无庸事后的确大加封赏,不仅没有夺取兵权,甚至给予忠勇大将军的封号,而华海此人又十分看重道义,当时夏侯家虽保留了子嗣,并未被赶尽杀绝,他内心深处却觉得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才把自己唯一的女儿下嫁给夏侯博以作安抚。
如今夏侯博所指,自然是说大家现在绑在一根绳子上,若你华氏不劝服自己的老父亲一起同谋南宫家的天下,便只能看着女儿死,甚至看着整个夏侯府因此而覆灭,什么荣华什么富贵,只怕最后一样都捞不到,还得被算在九族之内任人砍杀。
夏侯嫣在一旁看着,早已将二人的心思摸透了,随即做着和事佬道:“父亲莫要生气,想来我们本就是一家,又何愁事不会成。”
见夏侯嫣话里有话,夏侯博悠悠道:“你有何高见?”早前,夏侯博也觉得夏侯嫣是个胆小怕事的,只是最近接触下来,又觉得她实在有些想法,比如那紫衣卫的动用,明明惊动了南宫无庸,却被她一个计策给蒙骗了过去,也算是不了了之,虽然南宫无庸加大了人手提防,却丝毫查不到踪迹,所以后来,夏侯博倒是很多事愿意听听夏侯嫣的意思,一来夏侯嫣懂得分寸,事事以自己为主,二来夏侯嫣足够听话,却是真心为了夏侯府。
夏侯嫣微微一笑,十分和顺道:“父亲,有些人置身世外,并不见得是忠心为主,相反,日子久了,被这富贵迷了眼,自然会追求更多的权利,据女儿所知,外祖虽然多年得到眷顾,却也只是空有其表,如今军中都是旧部,大多年迈,空有军事才能,战力却实在堪忧,外祖当年何等风光,只怕会受不了。”
华氏在一旁听着,不由得瞅了眼夏侯嫣,这丫头何时将这些也打探了来,的确,最近她偶尔回娘家,总听到父亲发牢骚,大多是说南宫无庸刻意留些老弱病残给他,之前的精英,都被找了各种借口调离,如今父亲的兵权实在岌岌可危。
见华氏若有所思,夏侯嫣继续道:“怕是祖父如今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正是如坐针毡之时,皇恩是何等变幻莫测的东西,今日可以叫你生,明日便可叫你死,又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再迂腐再固执的人,到了生死关头,怕是也会生出别的心思,只要有了心思,咱们再加一把火,这事不就成了。”
夏侯博听罢赞许的点点头,面色也不似刚才那般沉闷,他看了看华氏,悠悠道:“夫人可愿意帮我。”
华氏虽然深爱夏侯博,这些年却也没有吹动着父亲暗地里支持他,华氏的想法很简单,不管夏侯博如何折腾,都不要牵连她的母家,置身世外才可保一世平安,所以这些年她虽知道夏侯博的野心,却始终不曾参与,更不会去母家说什么,而现在不同了,她一连损失两个孩子,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夏侯鸢和夏侯雪的身上,尤其是夏侯雪,她甚至看到了夏侯雪母仪天下的样子,何等尊贵,一想到这一切都会成为泡影,甚至会再度失去一个女儿,她的心就无法平衡也无法承受。
半响,华氏终于道:“老爷只管吩咐,臣妾照做就是。”
——
出了夏侯博的书房,远远就看到等候着的萧氏,夏侯嫣淡淡一笑,走了过去。
“姨娘这是在等我吗?”
“你说呢?”
“这里说话不方便,去馆吧。”
邀请着萧氏去了馆,夏侯嫣却避而不谈其他事,只是关切道:“听闻今日姨娘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好了,你也别跟我客气了,我有话问你。”
“可是二姐的事?”
“你倒是聪明。”
“传言不错,二姐的确留在了宫里,听说是皇上的意思,只是现在对外并没有说纳妃。”
夏侯嫣淡淡的说着,手中茶盖轻轻一划,拨开茶叶,就听萧氏愤怒的站起来道:“你不是惯有手段的吗?怎得叫那小蹄子占了先机!”
“先机?姨娘觉得这是先机吗?”夏侯嫣并不生气,只是淡淡笑着抬眼看了看萧氏。
“她夏侯雪是何等女子,你不会不知,得宠是必然,如此一来,要想扳倒华氏只怕难上加难,况且到时候夏侯雪如何会善罢甘休,势必查出真相。”萧氏说出自己的担心。
“姨娘怕了?”夏侯嫣抬眼看看她,依旧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我不是怕,只是觉得你太不小心了,明明一同入的宫,却叫她勾去了皇上,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魅力,想来男人都不过如此,皇上对你的兴趣竟也不如你二姐的投怀送抱,你可真是棋差一招呢。”
“姨娘何苦来激我,得不得到皇上的宠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夏侯府里再也看不到夏侯雪。”
萧氏怦然一动,听夏侯嫣的意思是早有了打算,只是这一步她实在看不明白,于是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瞒着你,只是问姨娘一句,这个府里你最恨之人是谁?”
萧氏沉默了半响,这才道:“华氏,然后是你父亲夏侯博,至于夏侯雪,怂恿着夏侯钰杀我爱女,自然也是要恨的。”
“这就是了,我们当初说好,共同来掌握这个家,可是如何掌握,有夏侯雪一日,只怕你我都不好动作,你心里也明白,那华氏并不算得上乘的心计,和姨娘比起来,恐怕十分之一都不及,如今,夏侯雪入了宫,这府里岂不是你我兴风作浪的时候?”
夏侯嫣虽然说到了萧氏的心里,却并不见她面露抒怀,她继续道:“话虽如此,但是那华氏的娘家可是不容小觑,想动华氏,势必要先动其根基,方能成事,否则你父亲看在华府的面子上,也会追查到底,只怕不利。”
“这点我都替姨娘想好了,嫣儿不才,势必为姨娘出力,只是希望姨娘他日若掌了家,不要丢弃我才好。”
见夏侯嫣说的意味深长,萧氏眼珠一转,自然知道夏侯嫣必定早有图谋,一切只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想到这里萧氏的心才算安定,她笑意深深道:“既然如此,姨娘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告辞!”
看着萧氏离去的背影,白嬷嬷担忧的上前道:“小姐,我看着萧氏不像个省油的灯,你这样帮她会不会……”
“嬷嬷觉得我是在帮她吗?我只是在帮我自己罢了。”
“这……”白嬷嬷想不透话语之间的玄机,面露疑惑。
夏侯嫣解释道:“萧氏已经洞悉了我们的事,若不安抚住她,只怕她会出卖我们,我不能冒这个险,若是被父亲怀疑,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而我虽知道萧氏心怀叵测,但我们的目的却是一样不是吗?华氏不倒台,夏侯雪就有了多一分的胜算,只有她成为孤家寡人,才好一击毙命,华氏这边是势必要除去的。”
白嬷嬷虽然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却也没在问什么,她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小姐沐浴休息吧。”
“也好。”
夏侯嫣淡淡一笑,看向窗外的眼神却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一次她一定要将这些人连根拔起!
——这一晃便快到年底,整个极乐笼罩在一片喜庆里。
夏侯府张灯结彩,也在为新年筹备了,过了年开了春,诸葛家的大少爷诸葛殇便要回到极乐,接受封赏,这也意味着夏侯鸢的婚事就要近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夏侯博将夏侯鸢看的更紧,为了仪态尊荣,更是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夏侯鸢礼节,夏侯鸢倒也听说过自己这位未婚夫的名头,虽然未见过,却知道自己的婚事关系着父亲的大事,也便乖乖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夏侯嫣难得自在,夏侯博越来越信任她,甚至不再逼问暴雨梨花的制作之法,只是最近很少见到夏侯博在府里走动,又不知道他具体的行踪,铁靖有意去跟踪,却被夏侯嫣拦下,白嬷嬷知道,夏侯嫣自有她的道理,有意无意的聊天中,白嬷嬷只知道夏侯博在忙一件神秘的事,至于是什么,还不太清楚,不过按照夏侯嫣的说法,一切很快就要浮出水面,静静等着便是。
这天,夏侯嫣难得轻松,早早的沐浴后,便自己窝在房间里下着棋,话说鬼未已经很久没来找过她了,这家伙神出鬼没,却总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眼下他突然不在了,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正想着,玉手被人紧紧一握,她一扭头,正好碰上对方的脸,夏侯嫣面上微红,赶紧撇过了脸,骂道:“杀千刀的,是要吓死我吗?”
“几日不见,你倒是变胆小了。”鬼未打趣着,坐了下来。
“几日?明明已经一月零三天未见。”夏侯嫣愤愤道,刚说完又觉得不妥,面上一红,赶紧低下头。
“想我了?竟算的这样清楚?”正说着,夏侯嫣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怀里,只听对方的声音在耳边沙哑着响起,从前只觉得这声音阴森恐怖,听久了倒也觉得没什么,夏侯嫣正要回骂,却听对方忽然道:“丫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夏侯嫣只是愣着,面前的男子像一团迷雾,让人捉摸不透,他总是把自己隐藏的太深,一根头发,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别人,夏侯嫣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可是她的心却步步沦陷,若说在别人面前,她还戴着不同的面具做人,那么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是真实的,那些好的,坏的,卑鄙的,肮脏的手段,在这个男子面前,仿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帮她,并且支持着她,这就够了。
“你不会死。”夏侯嫣看着黑布下对方眼睛的地方,那般坚定的答。
“我是人,谁说我不会死。”
“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你这是赖上我了?”鬼未戏谑的道。
“总之我大事未成之前,你不能死。”夏侯嫣并没心情和对方开玩笑,她说的认真,甚至带着郑重。
“嗯,我答应你。”鬼未突然止住笑声,同样郑重的答。
彼此陷入了沉默,却是依偎着,没了敌意,倒平添出几分温暖和相依,夏侯嫣索性靠在对方肩膀,悠悠道:“你带我去看月亮吧,去看极乐最美的月。”
“怎么?你不开心?”
“我开心,我现在正看着他们前赴后继的走入我的圈套,我开心。”
“傻丫头。”鬼未轻抚着对方的丝发,言语间却是疼惜与爱怜。
“走,你带我去赏月。”夏侯嫣跳下地,饶有兴趣的笑着。
“不了,今夜风大,若你执意想出去走走,我陪你就是。”
“我们去哪?”
“带你去看灯可好?”
“嗯。”
这次,夏侯嫣没有在鬼未的怀里飞来飞去,鬼未用黑色的斗帽将整个身体从头到胸遮去大半,虽奇怪了些,却也顶多算奇装异服,夏侯嫣同样带着斗帽,将整个脸遮了起来。
极乐对灯有十分热衷的喜爱,各类花灯,彩灯,琉璃灯应有尽有,每月都会在护城河的十子街附近,摆放各类好看的灯供路人欣赏,碰上好的,也会有人竞相争买,后来渐渐演变成了文人雅士题诗作画的地方,倒也成了风雅之地。
如今正赶上十子街的小灯会,大街上尤其热闹,过年摆摊的商贩纷纷从其他地方挪了来,只为沾个光再挣些银子,极乐民风开放,女子不是大家闺秀名门贵族,倒也没那么多礼数管制,夜晚游玩赏灯的女子不在少数,此时远处正在猜灯谜对对子,倒也十分热闹。
夏侯嫣对那些文绉绉的事不感兴趣,倒是看向远处平地搭建而起的台子上,有个女子遮着面,正静静坐在一边,台子正中大大的一个擂字,台前,一位身着不俗的老者,正在说着什么。
见夏侯嫣看的兴起,鬼未道:“那大概是城里的富庶在给女儿比武招亲,只因极乐小灯节有名气,各类人慕名而来,总有奇人异士,若能寻到好归宿,也算是乐事。”
“比武招亲,以武择优胜?会不会太武断。”
“也不全是,虽然明着是比武招亲,其实真正过了武试还要经过文试,只是那是后面的事,极乐的商贾没那么迂腐,有一个好体魄的同时,自然也不能胸无点墨。”
夏侯嫣听罢点点头,只等着看热闹,这时,突然有个大汉奔上了擂台,满脸的横肉,面相又生的凶狠,魁梧高大的身材倒是平日里练功所致,都是结实的肌肉,见他上去后,摆擂的老者面色微变,自然是对面前的男子不甚满意,只是老者十分客气,高声对人群道:“可有人愿意上来比试。”
声音才落,却见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子上了擂,他生的极瘦,背还似乎有点驼,贼眉鼠眼的样子让人十分不舒服,偏偏那双眼睛里却发着精光,让人印象深刻。
老者尴尬的笑笑,正准备说话,却见对方一摆手,直接冲大汉道:“小弟愿意领教!”
才说完,两人便打了起来,吓的老者连连后退,待到了女儿身边,二人耳语交流了片刻,这才面上舒展,夏侯嫣看着那淡定的女子,心里冒出几分好奇,比起她的父亲,这个女子显然更淡定,难道她一点不怕这样的方式找到的人不妥当吗?
鬼未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怎么?你对那女子有兴趣?”
“只是奇怪那面纱下是何样的风流佳人,竟如此大胆的挑选如意郎君。”
“这有何难。”说着,鬼未身子一纵,已然飞了出去。
“喂!”夏侯嫣刚叫出声,对方已经上了台,那般轻盈,像一抹风。
台上的两个男子正打在兴头上,见突然又上来一个,同声道:“兄弟,这不合规矩。”
“无妨,你们打你们的,我只是来看看这位姑娘长什么样。”
如此嚣张的气焰怕是极乐少有,两个男子都不示弱的怒哼一声,同气连枝的大骂道:“哪来的泼皮!也敢在小姐面前撒野!”说着就扑向正欲走向那位女子的鬼未。
鬼未身子都没闪,任由对方的拳头砸向自己,夏侯嫣远远看着,摇摇头笑道:“真是胡闹。”却听的两声惨叫传来。
两个男子同时被弹出了十几米远,一个落入护城河,一个挂到了树上,如此震慑人心的力量,倒叫其他打擂者再也不敢造次,鬼未不客气的朝女子走去,笑声却十分狂妄:“这位小姐,那些个废物我帮你解决了。”
女子身边的老者上前阻拦,却被莫名的真气弹开,女子一起身忙叫道:“爹!”老者便跌落一旁,摔的不重,却也暂时起不来。
“岂有此理!”女子大喝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朝鬼未刺去,鬼未没料到女子会武功,显然没有真气护体,急急闪开,险些被剑伤了胳膊。
“原来是个小辣椒。”鬼未戏谑道。
“哪来的登徒子!竟敢坏了擂台的规矩!”女子大声呵斥道。
“规矩?我向来讨厌规矩,只是想看看你的脸罢了,又不是当场非礼你,用不着紧张。”
“你!”女子显然气的说不出话,鬼未却懒的理她,只是看向人群,夏侯嫣正在对他微笑。
鬼未正想招招手,却不料对面的女子大喝一声:“狂徒!拿命来!”
鬼未并不接招,只是随意的飘来飘去,女子一把软剑舞的精妙,招式明明透着狠厉,外人看上去却觉得轻盈美好,一招一式和跳舞一般,女子身段玲珑,搭配着这套剑法,更是觉得姿态美妙,顿时看傻了一众看客。
女子刺来刺去显然已用了全力,却连对方半个衣角都没碰到,她满脸受挫的表情,剑却舞的更快,可是慢慢的便已体力不支。
女子大口的喘着气,却听对方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啧啧,瞧瞧这粗腿粗手的,定是平日练武所致,女人嘛,温柔些才最可爱。”
“我杀了你!”女子大喝一声,再次扑了过来,鬼未却已然玩的累了,只轻轻一抬手,便借着真气点住了女子的穴道。
女子凌空被点,顿时失去重心的摔了下去,鬼未伸出一只手去挡,正是女子胸口的位置,女子大惊:“你敢!”
鬼未忙哦了两声,急忙躲开,只听“噗通”一声,女子脸朝下摔了个狗啃屎,惹来一阵哄笑。
这时,夏侯嫣也跑了上来,她瞪了眼鬼未,赶忙扶起女子,像一旁的老者行礼道歉,老者哪里听的进去夏侯嫣说什么,赶忙去查看女儿摔伤了没,女子受了极大的侮辱,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全然不顾淑女形象,大骂起来。
夏侯嫣怒瞪着鬼未,小声道:“喂,快解开她穴道吧。”
“你不是想看她长什么样子嘛。”
“算了算了,闹成这样还看啊,你还当真是没心没肺。”夏侯嫣只觉得这家伙无赖起来还真是可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鬼未却神秘的嘿嘿一笑,小声道:“可是我现在对这小姐的样子十分期待,我倒要看看这母老虎究竟什么样。”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人群中有人起哄起来,倒叫女子更加哭笑不得,老者见女儿只是呆坐着一动不动,赶忙向鬼未陪着笑脸道:“这位大侠,小女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好说,不过我只想看看这位小姐的长相,不知令尊大人可否赏我个面子。”
老者面上一怔,知道今天倒霉碰了个煞星,却也不好拒绝,只得老泪纵横的亲自去揭女儿的头巾,夏侯嫣在一旁看着,却笑道:“你啊,谁遇到你真是会气到吐血的。”
“你才知道,不过你是第一个习惯我的,所以我会对你特别点的。”说着鬼未的手又不老实起来,险些要环上夏侯嫣的腰身。
这时,只听人群中有人赞叹道:“果然是美人啊。”
夏侯嫣这才定睛看去,那面纱之下的脸果然倾国倾城,竟和夏侯鸢不相上下,然这位小姐虽然出身商贾之家,气韵却更是脱俗,许是练武的关系,她的眉宇之间总是透着些许英气,叫人难以忘怀。
女子虽然气恼父亲会任人摆布,却在听到别人夸赞的时候,面露骄傲之色,正当她等着欺负自己的鬼未开口夸奖的时候,却见对方嗤笑道:“长的这般丑,还不温柔,真是扫兴。”
说着就要拉夏侯嫣走,老者赶忙急呼道:“大侠留步,小女的穴道……”
黑袍人抖动的双肩伴着笑声由远及近,凌空飞来一块石子,正巧落在女子身上,女子深吸一口气,迅速站了起来,再想提剑杀过去,却见对方黑袍一展,像只暗夜里的蝙蝠,就这样呼啦一下,消失在夜空中,好不诡异的轻功。
“女儿你没事吧。”老者忙上前询问女子的情况,却听对方淡淡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看今日的擂台赛就到此为止吧,改日我们再来摆擂。”
“爹,女儿已经找到心仪之人,还摆什么擂。”
老者吃了一惊,前后一思量,忙道:“难道你……”
“爹,女儿曾经发下重誓,谁打败女儿的金蛇剑,便是女儿要嫁之人,刚才你也看到了,难道你要让女儿失信吗?”
“可是那究竟是什么人,你都还不知道?况且看刚才那位男子,似乎已经有了心爱之人。”
“我不管!大不了我杀了那女人,取而代之,总之我一定会找到他!”
见女儿固执的模样,老者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道:“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吧,为父年纪大了,自然管不了,只是因缘莫强求,你自己想清楚。”
看着刚才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女子若有所思的握着拳,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丝,自言自语道:“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抓到你!”
——
“哈气!”鬼未突然打了个喷嚏,阴阳怪气道:“哪个混蛋骂我。”
夏侯嫣任由他抱着在夜空中奔驰,好不自在,打趣道:“是啊,谁这么嫌命长!”
见鬼未洋洋得意的吹着小曲,夏侯嫣又道:“喂,刚才我看那姑娘对你有意思呢?不如今夜你也混到她的住处,好好在床上错错她的锐气如何?”
“臭丫头,皮痒了?我可是正人君子。”
夏侯嫣冷嗤:“你是正人君子,那我就是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菩萨有什么好,七情六欲皆要断,不如咱们这般逍遥,刚才我好歹为你办事,现在又义务做了你的马车,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些什么?”说着鬼未的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夏侯嫣赶紧堵住他贴上来的嘴,冷哼道:“去找你的擂台女去!”
“呦,吃醋了。”
“谁吃你的醋。”
“那这酸味从何而来啊,我闻闻,我闻闻。”
“喂!”夏侯嫣赶紧堵住对方的鼻,却不想胸口一紧,她心里暗骂:声东击西,要不要这么浑!
鬼未还打算逗逗夏侯嫣,看得出他今日心情极好,却不料眼神一瞥,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忽然顿住笑声。
夏侯嫣顺着鬼未的视线看去,此刻,他们正停在树杈上,对面的三层高楼之上人声鼎沸,酒香*,霓虹的花灯和浓重的胭脂水粉味从对面隐隐飘了出来,门匾赫然三个大字:迎春楼。
迎春楼,极乐城最大的妓院。
此时,迎春楼的门口,锦缎华服的男子已然喝的摇摇欲坠,却仍然不管不顾的要往里面走,老鸨子一招呼,立刻出来一个衣衫暴露的女子将男子迎进了门。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夏侯霄。
夏侯嫣冷冷的看着,暗道一句:“废物!”
鬼未看看她,饶有兴趣道:“如今他可真是为情所伤,你这一招,真是害苦了他。”
“一个大男人,竟连情字都过不去,如今还跑到这种地方买醉,当真叫人失望。”说完,夏侯嫣一扯鬼未衣袍,决然道:“我们走!”
“好在他曾经良心发现,故意留了线索,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快找到寺庙中的你,说起来也是你欠了他的,我看你有必要见他一面。”
“你何时变的这么好心?”夏侯嫣斜眼看着鬼未。
“不是好心,只是不想你欠他,只有还清了,他日才不会心有顾及。”
夏侯嫣想了想,点点头道:“也罢,本来我也有些话要对他说的。”
鬼未点点头,并未问什么,他揽过夏侯嫣,径直朝对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