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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在尚书夫人屈身哄了几次,觉得面子挣回来了,便点头答应去尚书府做客。
结果从娘家一回来,就往书房赶去,见到谭玉气道:“郎君瞒得我好苦。”
谭玉知道崔氏今日回了娘家,心思一转就知道她是为何生气,放下纸笔,叹口气道:“说吧。”
崔氏拿帕子捂住眼睛,哭道:“大哥儿没了,我就指望着三娘子出息了,明明圣上有叫她入宫的意思,郎君为何要拒了,生生断了她的前程?
难道就因为大娘子嫁得低了,就不能让三娘子嫁得好些吗?她们姐妹虽然有些小龌龊,但如果三娘子得了宠,也能照看大娘子不是?”
谭玉闭上眼睛反问她道:“小龌龊么?当初崔四娘从谁口中问出大娘子那些闲话的?诋毁自家姐妹的名声,还是小龌龊吗?”
崔氏被问得张口结舌,她真是不知这背后之事,结结巴巴道:“这,这,三娘子年纪小,怕是被崔四娘给哄了。”
谭玉“呲”的一声冷笑道:“年纪小?那么小年纪就知道惦记别人郎君了?还要自荐做妾,可亏是我自己女儿,要不我恨不得掐死了她!”
崔氏一直明了三娘子对李瑾的心思,还替她瞒着谭玉,此时才发现原来谭玉已经知道了,不由理亏,只能喏喏道:“那李五郎实在心思狡诈,惯会哄女娘的,当初在元洲,不光三娘子,大娘子跟他也。。。”
谭玉挥手打断她的话道:“大娘子已经嫁人,虽不是你亲生,也别往她身上泼污了。”
这话说得崔氏满脸通红,不敢再开口。
谭玉接着道:“便是没有李五郎那回事,以三娘子那个心窍,如真是被崔四娘哄了,那也说明她心思浅薄,不适合入宫。
更何况她现在一心惦记李五郎,让她入宫难道是要给谭家惹祸吗?你别被娘家说了几句好话又糊涂了,他们自有家里的崔八娘要推进宫,怎会愿意中间插了咱家三娘子?不过是想哄着谭家与别家对上,替他们出头好渔翁得利罢了。三娘子被关禁闭,你作为阿娘难道不知道女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还要我做阿爹的插手?”
崔氏也自认失职,更是不敢应声。
谭玉道:“从今开始,你就专心陪着三娘子做绣活,直至她出嫁!”
崔氏本不敢应声,可事关女儿终身,只好小声问道:“听说那户人家在北关边陲,十分苦寒,我怕三娘子受不住苦楚。”
谭玉看了她一眼道:“这又是尚书夫人讲的吧,不过这次她说的不错,乃是实情。”
崔氏期盼地望着谭玉哀求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郎君,将她嫁的离家近些吧。”
谭玉摇头叹息:“要是她没生出这见不得人的心思,我自是不舍得将她远嫁。可是,如今,她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兄弟也小,她一人失了名誉可是毁了其他人的姻缘前程。再说,我谭玉之女,岂能做妾!”
崔氏一听知道此事谭玉下了决心定是难以回转,不由哀哀哭道:“那大娘子嫁的虽是乡野匹夫,可河曲府毕竟富庶,我的三娘子,怎地命苦啊。”
谭雅不得已被自己嫁给了阮小七乃是谭玉心中之痛,平时谁要是提了都要惹他好一阵烦恼。
此时闻听,气得“啪”的一声摔掉了砚台,吓得崔氏立时住声,谭玉喝道:“如不是三娘子胡说,崔四娘怎地就盯住了大娘子,本已说好的人家也断了!我没罚三娘子已是看她年幼无知。出去!”
阮小七四处躲藏之际,谭雅那时却在归拢衣物。
她也不点蜡烛,就靠着摸来摸去,费了半天劲才叠好了一件,苦中作乐道,亏得自己只是暂时看不见,如果眼盲那可真不便,以后定要好好爱护眼睛才是。
叠了几件发现有些衣服却是阮小七的,谭雅心中气道:必是他收拾的时候弄混了。这么一想就难过起来,不耐烦再叠,胡乱塞进衣箱。
实在无聊只好躺在床上发呆,谭雅寻思现在应该过了好几天吧,也无法算计时辰,便有些埋怨阮小七怎没想到给自己拿个钟漏进来,也不知已经在这黑洞里待了多久。
这么一埋怨,便又联想到了阮小七,谭雅摸着胸口,觉得那里还在隐隐发痛,说好再不提的,可是无论是发呆还是找事做,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人。
他出城了吧,一定是和他的那帮兄弟策马狂奔,呃,他们骑得快,最多一天就能到了河曲府,他们是要大肆庆祝呢,还是会忙着与朝廷打仗?他还会惦记我在这里吗?
不对,如果他回去的话,姑姑肯定会问,不见到我那必是要让吴先生给阿爹写信。他会怎样呢?如果跟朝廷闹翻的话,会不会连累姑姑他们?
谭雅暗自摇头,便是如今被他遗弃在此,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阮小七会对刘氏他们下手。
阮小七这人虽然心狠手辣,也不忌讳杀妇孺老人,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最多就是软禁刘氏他们不让传信,但如果真跟朝廷打起来,还是会放他们回京城。
谭雅一狠心,打了自己一耳光,不能再想这些没用的,几天不吃饭可是要死人的,赶紧做饭才是正经。
早前阮小七给她讲解的时候看到隔壁倒是有个小小灶,谭雅点了蜡烛过去,上面早给通了烟囱。
可是她担心烟气从气孔冒出被人瞧见,考虑半天,还是决定只先做些热水用来洗漱和烫熟菜蔬,然后顺便压住炭火,用灶膛余热捂熟花生和鸡蛋,嗯,就这么办。
外面湿冷,地下面倒是比上面还暖和些,但是湿气严重,谭雅就窝在灶边一边等着饭好一边取暖。
突然从上面传来轻轻地敲木板声,谭雅初时以为是锅灶受热发出的炸裂声,但这声音持续传来,她意识到是有人在敲密室入口的木板,顿时吓得毛骨悚然。
她顾不得别的,一把抓起身边的土就往灶里面塞去,灭了明火,
又摸摸腕上的袖箭给自己打气,不怕,阮小七说里面不开外面人进不来,大不了真进来我就一箭射死他。
谭雅轻手轻脚地往门边靠去,只听伴随着咚咚声还有人在低声呼唤自己:“小芽儿,小芽儿。”
谭雅愣住了,半天不能动弹,还是那轻喊声才让她回过神,又贴在墙壁仔细听了一回,唯恐自己听错,好在没错,是他,只有阮小七才能将自己的小名叫的那般恼人。
小芽儿就小芽儿呗,偏阮小七喊出来的小芽儿,那个后面的儿化音特别严重,乍一听好像小燕儿一样,谭雅一听就听出来了。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依旧一声不吭,等心中确定是他了,才小声答了一声。
阮小七叫了半天见没人回应,心里急得不行,难道她不会用灶火被气闷住了?还是太害怕晕过去了?好在谭雅终于出声了,然后密室门咯吱打开了。
阮小七一步跳进去,转身又封死入口。回头看着谭雅举着蜡烛呆望住自己一动不动,伸手掐掐她的脸蛋,轻笑道:“吓傻了?”
谭雅扔掉蜡烛一下子扑到阮小七怀里,将一晚上聚集的恐慌和委屈大声哭出来,吓得阮小七赶紧又是捂她嘴又是低头摸蜡烛,嘴里悄声哄道:“轻些,外头还在盘查,虽然这里偏僻,保不准一会儿就过来了。”
感到手中的脑袋直晃动,阮小七试探地松开手,谭雅果然忍住了哭声,到底还是伤心,就抽抽搭搭地小声哽咽。
阮小七心中酸楚,此次差点天人相隔,能再相见他内心也十分激动,听谭雅在身边哽咽,便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力揉了几下,又将人抱在怀里亲了半天,贴着耳边小声道:“走,我们进去。”
两人也没再点蜡烛,摸索着往里面走。此处阮小七不知来过多少次,猫着腰领着谭雅进去。
待两人坐到了床上,谭雅才发觉阮小七浑身湿冷,嗔道:“怎地不早说,这么湿!”
阮小七让她点起蜡烛,道:“去你那衣箱里翻翻,下面的是我的。”
谭雅闻言一动没动,盯着他问道:“你,早有打算,你没打算不要我,是吗?”
阮小七此时已经脱得精光,看谭雅不给自己找衣服还楞乎乎地计较这打算那打算、你要不要我的问题,实在觉得女娘的脑子真不是自己能弄明白的,反问道:“你说我是要你还是不要你?”
谭雅还真立时考虑起来,阮小七瞅着她那副歪着头认真模样十分无奈,只好道:“你只说你要不要我穿衣服吧。”
谭雅“啊”的一声,又压低声音气道:“大冷天的,你干嘛光着?”一边拿大被往他身上盖,一边忙着翻箱子找衣服。
阮小七在大被里囔囔低声道:“我也不想光着,你倒是赶紧我给找衣服来。”
整理完毕,谭雅跑到灶间将饭菜弄好,又熬了些姜汤,硬是给他灌了下去,两人这时才盖着大被将这一晚上的事情细细说来。
最后谭雅叹道:“我以为自己在此处已经待了还几天,没想到才一晚上而已。”然后又埋怨阮小七没给自己弄个钟漏过来。
两人说说话,谭雅心疼阮小七一夜没歇,催他赶紧睡觉,她却再也睡不着,虽然黑暗中看不到他的人,但谭雅还是盯着他,觉得这原本黑漆漆的四周仿佛亮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