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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再起来,就该阿翁发丧的时候了。
和尚道士的都请来,做法的做法,超度的超度,小娘子没有权利去坟地,只能在灵堂烧纸。
四娘和二哥还小,娘娘说不用死规矩,吓到了孩子也不好,让奶娘抱回去待着。大哥作为嫡长孙,陪着爹爹和二叔待客。
几个小娘子就在灵堂烧纸。谭雅心里难受,一边烧纸,一边掉眼泪。
那边二娘子其实挺害怕的,她又没见过阿翁,在她眼里,那口黑漆漆的大棺材停到棚子里,真是大白天都阴森森的,二娘子背后直冒冷气。
听着谭雅在一旁哭,更是来气,暗道:“既然这么伤心,你怎么不跟着阿翁去?”
转头看到三娘子也拿着帕子,一边烧纸一边揉眼睛,更来气,跟她那个姨娘一个德行,真能装,对于三娘子,自然想说就说:“装模做样的干什么?揉揉揉,当我不知道你帕子里面有葱汁呢,小心我告诉爹爹。”
三娘子闻言立马收起了帕子,也不装哭了。
二娘子看她这副怕兮兮的样子,才觉得心里顺了气,哼的一声继续烧纸。
对面那边是二房的两个小娘子,这许多日子来阿翁一直不好,两人伤心的太久,如今阿翁真没了,倒是哭不出来了。两个人看看大房这边,阿娘早让她们别掺和大房的事情,也不吭声,默默烧纸。
这一天就这么乱哄哄地过去了。
丧事办完,娘娘伤心的什么也干不了。二房这些日子就一直没得闲,如今事情算是过去了,娘娘赶她们娘三个下去休息,只道孝顺也不赶在这一会儿。
二婶福了福身子,谢过娘娘带着两个小娘子下去了,屋里头只剩下大房这一班人。
二娘子暗道:“难道这话是说给阿娘听的吗?这老虔婆莫不是嫌弃阿娘没有回家伺候?哼,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我阿娘乃是尚书府的千金,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让人服侍。”
二娘子毕竟还是年幼,嘴上说话就带出来了:“娘娘是说我阿娘没回来辛苦啊。只可惜我外阿翁府上总是有事情,阿娘也走不开。”
谭家娘娘不要长媳回元洲服侍自己,不过是想着大郎一人在京城拼搏,身边还是有个贴心人好。她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泼辣厉害,后来儿子大了,上了年岁才有了些慈祥的气息。
闻言冷笑一声,对着崔氏道:“瞧瞧,我这老婆子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有个孝顺女儿抱打不平了。哪里还敢让你这个尚书府的重要人服侍我?
倒是要问问这崔尚书读的是哪门子的书,这媳妇都不要服侍婆婆,反倒是要在娘家忙乎,难道尚书府没人了吗?”
崔氏心中本也瞧不太起这婆婆,她嫁过来那年谭家才起步。崔氏自小长在富贵的尚书府,初见这穷哈哈的谭家,看到这谭玉的阿娘还不如自己的奶娘体面,心里一直是看不上的。
要不是后来谭玉拿捏住了崔氏,这次谭家阿翁去世,她都敢不回来守孝的。
崔氏心道:我就知道这老婆子不好对付,我刚嫁过来时就听说过她是个厉害人。她怕二娘子吃亏,忙道:“媳妇哪里敢这样想,她是小孩子话,不听罢了。”
谭家娘娘心情本来不好,就不放过这话头,道:“不敢这样想,那心里还是想的啊。哼,带着你的好闺女下去吧,我老婆子可受不起你们尚书府家小娘子伺候,没这个福气。”
这么大顶的帽子崔氏可不敢戴,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说不那么想,谭家娘娘才放过她,最后道:“二娘子如今年纪小,说了这话也不打紧,以后大了还这样不知所谓,就显得谭家没有教养了。”
她这么一说,崔氏心里暗暗叫苦,这是要磋磨我的二娘子啊。趁着谭家娘娘还没开口,马上道:“我也这么想,如今正好把她圈在屋里写女戒,总要把她的脾气扳过来才好。”
谭家娘娘看到谭雅有些昏沉沉的样子,也没那个心思理会崔氏了,只随意点点头,意思行了,挥挥手让她们都下去。
谭家娘娘将谭雅搂在怀里,一摸,才发现谭雅浑身发烫,正在发烧,着急了,赶紧让人请大夫。
谭雅这一烧就是三天。
请了大夫来,说是本身谭雅心里就郁结了这一路,好容易到家了,丧事一了,心一松,就病倒了。如今却是好事,心里郁结发出来,病也就好了。
谭家娘娘还是不放心,又找了道婆给看看。谭雅病在这个时候,谭家阿翁还没有过头七,在娘娘看来,这是阿翁舍不得小芽儿,来看她才导致的。
于是,又请了乡里的道婆来看,给阿翁捎话说让他安心走吧,小芽儿在家里好好地,阴阳相隔,孩子可受不住他的爱抚。
崔氏暗自撇嘴,真是无知妇人,大郎还说什么自己阿娘见识广呢,无非是子不嫌母丑罢了。
不知道是大夫开的汤药有用,还是娘娘请的道婆能干,总之,三天后,谭雅的烧退下去了,人也慢慢地好起来了,只是还没什么精神。
谭家娘娘就跟她说,你别老是惦念你阿翁,你要是老叨咕他啊,他的魂魄就走不了,这可不行,你们再亲近,也是人鬼殊途,还是离得远远的好。实在想念,就给他烧点纸,让他在阴间过得好些,有钱买书。
谭雅往日虽不信这个,但是现在宁愿娘娘说的是真的,好似这样,阿翁就没死,只是换个地方待着罢了。
于是头七那天,谭雅烧了一天一夜的纸,想着这回阿翁该够用一阵子了。
这乡下的生活与京城大大不同,院子虽大,却没那么多下人。于是,轻装简从回来的崔氏和各位小娘子们好多时候都要自己动手。
崔氏不是没抱怨过,可谭玉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不理了。崔氏看到连婆婆都要自己动手收拾屋子的时候,彻底闭上了她的嘴。
等烧过了阿翁百天,就快过年了,家里冷清清的,一点儿也没有喜庆的气氛。
谭家娘娘看着这样也不行,叫来家里所有人,对着大郎和二郎说:“你们两房自个去商量,如何好好过年。孝心不在这上头,都给我乐呵呵的,活着的人好好过日子,才是对你们阿爹真孝敬。”
谭家娘娘从来都是务实的人,在她眼里,那些寻死觅活的孝子贤孙无非为了博个好名头,都是伪君子罢了,老人哪有不希望儿孙好好的?
“安排下去,虽然不能挂红着绿,但也给我高兴起来把年过好了,好好地过日子。”
原本二娘子极是讨厌那个强权霸道的娘娘,如今倒觉得她好了,至少不用每天装了个哭丧脸呀。
家里如今是二婶做主,自然由她分派任务。崔氏才回来的时候,想过接手当家的,被谭家娘娘一句:“你又不常呆家里,你当了家赶明个走了,家里岂不要乱套。”只让她管大房自己的事体。
看着老二媳妇在那分派任务,崔氏暗道:“亏得婆婆偏心,不舍得这管家权给我。要不我还难办了,这么点银子怎么够?”
自在那里想着心事:虽然不能奢靡,过年素色衣服也得都做几身,大郎与二娘子都高了不少,尤其二娘子。哎呀,我的二娘子就是标致,这素衫让她穿来,生生俏了几分。
又想到还要给大娘子和三娘子两个一块做,心里不高兴,哼,穿成与二娘子一样怎么成?罢了,先每人做两套,过后我再暗地里补给二娘子。
不提崔氏在这头的小心思。
谭家二婶吩咐完婆子,家里各处安顿好,就各自回房了。
谭雅如今心情好多了,想着阿翁在那头可以整天看书,娘娘也骂不到,应该是过得极其舒服的。谭雅也就有心思干点别的事情了。
不提谭雅这头终于一切回归了正轨。这头阿翁去世,那边爹爹谭玉早上了折子给朝廷,得丁忧三年。
只说京城那头自从得到谭玉丁忧的消息,崔尚书就十分郁闷,这正是用人之际,谭玉的丁忧对他们这一派来说实在不是好事情。
崔尚书在那里筹谋,得再找个帮手的事情。这帮手还没选好,这家里头闹翻了天。
当时与李家口头定下亲事,本以为一个优秀的女婿稳稳妥妥地到手了,没想到生了波澜,李瑾平时老实稳重,这回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问他原因也不说,就是头一低,不声不响。
本也没有过了明面,亲事算了就算了。偏自己那个四娘要死要活非要嫁过去,从前看四娘多懂事啊,如今怎么这番模样?算了,这李瑾还沉稳得体呢,也不开始让大人为难了么。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李瑾不干了呢?难道是崔四娘的模样实在吓到了他?非也。
李瑾当日并没看到崔四娘的模样,至于张数说她长得丑,李瑾后来也想通了,娶妻娶德,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只要真如曾阿翁说的贤良淑德就好。
他需要的是一位能够辅助自己的端庄夫人,是能够孝敬父母、管理妾室、抚养儿女的贤内助,至于长相,那是对妾室的要求。
本来他既然同意了,自然也就打算让曾阿翁替他正式求亲了。偏在这时,张数被他阿翁打得起不来床了,后头又有外头女人带着孩子找过来,说是他的私生子。整个乱成一团,后来混乱中,又真个被打断了腿。
张数与李瑾交好,他出事,李瑾自然要去看望。那张数指天骂地,说是崔四娘那个臭娘们实在狠毒,这么害自己。
李瑾本也不信,谁知道也是凑巧了,偏那天崔四娘来到张数那里查看自己胜利的果实。
李瑾被张数藏在帘子后头,听得清楚。不过几句口角,就算小娘子家家的被伤了脸面,打他一顿也就罢了,何苦必要让张数断了腿?这也真是太狠毒了。
等崔四娘得意洋洋地走了,张数道:“看到了吧,兄弟,这娘们就是这么恶毒,小时候就是,大人面前一副懂事善良的样子,背地里最不是东西。”张数恨不得要崔四娘死,知道她想嫁给李瑾,心道就是成亲了我都要给你搅黄了。
李瑾本就因崔四娘的贤惠才同意娶的,如今她外表不美,心地又如此狠毒,李瑾实在想不出自己娶她的理由。
如此一来,他就无论曾阿翁怎么说也不肯这门亲事了。偏这事情又不能说出来,要不张数还不得被家里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