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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阿木·与虎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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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小木看着眼前阴恻恻的故人,身子没来由的一阵酸痛。

    “沐大人,别来无恙啊。”那人由于常年不见阳光,皮肤白的有些渗人。

    “真是好久不见。”沐小木往他身边走了走,对这个先前带给她来诸多痛苦的狱官笑了笑,道,“午夜梦回之时,还时时念起大人呢。”

    “承蒙随大人庇佑,这身子骨还算健全,不知沐大人此番来寻我,有何指教?”

    “大人严重了,指教我可不敢当。”沐小木笑的恰到好处,又略显为难的道,“只不过近日确有一些困扰,还望大人能给解解惑。”

    “有什么是我能帮的到?”狱官转动着手指上的白玉指环,回的很是敷衍。

    “大人请看。”沐小木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从一旁取过一个卷轴,徐徐在桌上铺开,“这幅字据说出自名家之手,可叹我在这方面知之甚少,辨不出真伪,我听闻大人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特意前来请教。”

    狱官神色一紧,似是了悟了她的心意,眼里掠过欣喜,急忙站起来立在了一旁细细看去。

    “大人。”沐小木见他立在字的背面,抽搐了一下嘴角,“我觉得从这个方向看会更好。”

    狱官忙不迭转了一个方向。

    “大人,您看这幅字的风格、题款、印章和纸绢,以我之陋见,当属不可多得的上品。”沐小木含蓄的解释给他听,果不其然看见他露出精光的眼睛,“这一时片刻怕是看不出什么,大人可带回家细细品鉴。”

    “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狱官的视线依旧留在字上。

    “确有一桩事。”沐小木交握双手,道,“我有一位远方亲戚,犯了事,如今被关在刑部大牢,我想去看看他。”

    “哦?”狱官抬起头,怀疑的扫过她的脸颊,“让我猜猜,你的亲戚怕是不简单。”

    沐小木沉默不语。

    狱官犹豫的目光在字上来回逡巡,终是道:“这人的名字我不问,沐大人今日也没见过我,可好?”

    “谢大人成全。”沐小木松了一口气。

    “沐大人。”狱官将字收进怀中,道,“引火烧身呐。”

    沐小木靠在桌边,无所谓的点点头,“谢大人提点。”

    ……

    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格外渗人,瞧不清颜色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在黑色的地面上,沐小木与这地方实在是有缘,她不禁叹了口气。

    铁栏内的那人坐得笔直,身体虽已失去了做人最基本的尊严,眼睛却仍旧带着军人的勇武。

    “吴大人。”沐小木坐在铁栏外,脏兮兮的地面将她一身素衣染的斑斑点点,她将带来的食物从缝隙中递进去,便静静的等待里面的人反应。

    “小五托我来看你。”见他只是望着里墙,沐小木又道。

    那人终是转过了头,沐小木看清了他的眼睛,没有愤怒,没有怨恨,亦没有恐惧与彷徨。

    “叫他回去吧。”吴显由于长期的折磨已变得枯槁,声音也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浑厚。

    “他若是肯回去,我也不会在这里了。”沐小木用手撑着脑袋,无奈的道。

    “我就知道他……咳、咳。”吴显停下来咳了片刻,才重新又道,“我求你,别让他乱来,把他赶回去吧。”

    沐小木不做声的看了他半响,眼前的男人伤痕累累满身疮痍,失去了右臂,腿也在刑讯之中瘸了,如此狼狈如此落魄,他却仍然坐的笔直,仿佛还是那个立在城门上面挥斥方遒的战士,如此境遇,实在叫人欷歔。

    “大人,你可曾后悔过?”牢里光线晦暗,稍稍一远便模糊一片,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只存在梦魇之中。

    “后悔什么呢?”吴显自嘲的笑了起来,道,“即便再一次选择,仍然是同样的结果,又为何要后悔呢”

    “您拼死保护的百姓善恶不分,这般折辱于您,您不觉得不值么?”

    “你叫什么名字?”吴显没有回他,忽然问道。

    “沐小木。”

    “我入京之时对你也略有耳闻。”吴显艰难的扯出一丝笑,道,“可是如今你同我听到的也大不一样。你告诉我,你觉得值么?”

    沐小木一愣,便释然的笑了,利落的立起身来,也不掸干净身上的灰尘,只深深的望了一眼吴显,轻飘飘的道:“吴大人,保重。”

    “别做傻事。”吴显担忧的看着她,道,“我不值得。”

    “吴大人。”沐小木接口道,“您若是肯听劝,便不会在这里,小五若是肯听劝,亦不会在这里,我若是肯听劝……”她停了下来,笑了笑便走了。

    ……

    沐小木从糕点铺里给小五稍了点吃食,一路上边走边想。吴显这事儿有点难办,偏偏陈左是湛然的人,陈左若是被查,湛然也脱不了一个失察之罪,即便湛然忽然性格大转肯帮她,也最多治了陈左,并不会为吴显正名,毕竟为吴显正名就是承认自己用人不明。

    沐小木左思右想的颇为痛苦,想起湛然就更加痛苦,那天早晨的事已成为她午夜梦回时的梦魇。这事儿不能想,想到就心酸。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五不在,她身心俱疲的刚要窝进木椅里,就被推门进来的小五阻了。

    “大人,别别。”小五可疑的红着脸,道,“我知道你近日很是疲惫,身子……不适,特意给你买了这个,你垫着吧。”说罢,将一物递了过来。

    沐小木面色欣喜的看着加厚柔软的垫子,慈祥的道:“果然没白疼你。”说罢便接过垫子就要往身后塞。

    “不是这样的大人。”小五羞赧的取过垫子,道,“大人不要掩饰了,我懂的,垫在下面比较好。”

    沐小木目瞪口呆的看着害羞的少年,咬牙切齿的道:“你这般年纪,懂的也太多了,”

    “哪里哪里,大人谬赞了。”少年初被夸赞,眉开眼笑。

    沐小木欲哭无泪。

    ……

    天朗气清的时候出去走走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这日沐小木便一身便服,闲闲晃到云水亭,那里云淡风轻,景致更是一绝,最重要的是,有个人特别喜欢来这里。

    沐小木手搭了凉棚,远远眺望,果然见前方立了两个侍卫,盔甲银刀,好不威风。她摸了摸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信步往前走去。

    “哐当”两把长刃交叉的架在了她得脖子上,冰凉锐利的刀刃反射着骇人的光。

    “前方重地,闲杂人等不可进入。”面无表情训练有序的答道。

    “我知道前方是随大人,特意前来拜会。”沐小木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挪出刀锋范围。

    “可有拜帖?”

    “并无。”

    “随大人今日小憩,不见客。”

    “随大人听了我的名字兴许就来了兴致。”沐小木赔着笑道,并取出银子塞进两人手中。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俄顷后,道,“你是?”

    “下官沐小木。”长风掠过,带起湖水的清冽,沐小木伸手抚平额发,从容的道。

    “在此稍后。”其中一人撂下一句话,便转身走进了身后的亭子。

    沐小木驻足在湖边,心里竟是意外的平静,初见随仁的失控此时已控制的很好。不知道是自己成长了,还是被朝堂之上的污秽软化了斗志,不过,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她握住自己细微发抖的手指,胡思乱想之际听到身后一声,“你进去吧。”她微微抿起嘴角,努力保持住笑容,往凉亭走去。

    “下官见过随大将军。”沐小木一进凉亭,便见到一身便服的随仁,常年的杀伐令他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与湛然的阴郁难测大不相同。

    随仁一双虎目将她望的通透,自顾自的饮着茶,并不理会她。

    “想必大人此刻定然还在介怀我。”沐小木径自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此举换来随仁的抬眸。

    “还是如此不识抬举。”随仁官威压下来,沐小木常年在湛然处锻炼,此刻还算从容。

    “我知道我与大将军之间有过小小的不愉快。”沐小木不卑不亢,脊背笔直,又道,“但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么,大将军高瞻远瞩,不会这点都看不透吧?”

    “与虎谋皮,胆子不小。”随仁哼了一声,道,“本官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我不满意,你今日便不用离开这个凉亭了。”

    “大将军果真狠戾。”沐小木咬着嘴唇,似是挣扎思考,直到随仁不满的抬手之时,才道,“大将军处处被湛首辅压一头,想必心有不甘吧。”

    随仁一愣,收回手,示意她说下去。

    “不知道大人可知道吴显?”

    “那是湛首辅的家务事。”随仁不以为然,“我可不愿趟这趟浑水。”

    “我若是可以证明吴显是被冤枉的呢?”沐小木仔细查看他的表情,道,“陈左可是兵部左侍郎,若是罢黜了……”

    “不但这个位置空出来了,湛然亦会受到牵连。”随仁接着道,“于你有何益处?”

    “这似乎与大将军无关。”沐小木挡了回去,又道,“将军可回去细想,我恭候佳音。”

    “沐小木。”随仁宽厚的身子靠向了座位,以放松的姿势看着她,道,“你知道我会答应的,不过,你究竟意欲何为?与我合作,对你没有半分好处,还会失去湛然这个靠山,虽然他也不是那么靠的住,但总比成为一个敌人强。”

    “大将军,我说过了,这与你无关。”沐小木立起身来,道,“我相信以将军的阅历,这是否是一桩值得的买卖,很快便能得出结论。”

    “很好。”随仁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只是道,“事成之后,你可是会死的,我不会手软。”

    “大将军真是宅心仁厚。”沐小木面无表情的回到。

    “随大将军,湛首辅到了。”侍卫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跪倒在随仁面前说道。

    沐小木一僵,随仁瞧见她得姿态,忍不住嘲讽道:“莫怕,湛首辅是我请来喝茶下棋的。寂寥的午后,一个人很难打发时光么。”

    随仁话音刚落,那人一身墨衣,抱着白猫,带着三分笑两分嘲便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