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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倒的那一瞬,我想我大约再也没有可能睁开双眸了。命运不会永远眷顾某一个人,我可以死里逃生第一次、第二次却未必会有第三次。因而,当明耀的日光透光敞开的窗牗洒落在我的面颊之上时,我本能地想着,这就是黄泉吗?不是传闻中的漆黑一片而是光明耀眼。
再观四周,床榻、衣屏、妆镜台,等等皆是寻常古色的布置,好似与人世无异。如果黄泉真的就是这般,我倒也不觉得惧怕了,反而觉得欣然,欣然在死后落入我眼中的依旧是属于孔明那个时代的一切。如此,我大可用我此后所有的时日来缅怀那段似梦非梦的过往。
缓缓地掀开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我本想起榻细瞧周身的景致,却在无意中被自己身上的装扮吓到。此时的我只着单薄的中衣,洁白干净的衣裳绝然不会是我生前所着,足上包裹着规整的布巾,似是被包扎得极好的模样,难道人死后还会自动换衣和包扎伤口不成?难道鬼魂是有脚的吗?还是说,我还没有死?
为了求证这个可能,我未着布袜、未着鞋履地下了地,试着往前走动,随即感受到由脚踝处传来的阵阵的疼痛,那么真实,那么刻骨,绝无虚妄的可能。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这几近狂喜的现实,让我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同司马爷爷和徐庶的话,相信我的确是个有福之人。
那么,还活着的我此今是身在何处呢?
一瘸一拐地往妆镜台走去,审视着台上的铜镜、锦盒,我抑不住好奇的伸手抚上去,在锦盒中寻得了几支荆钗,花样不同却皆是雕刻细致、手法熟悉的样子。
下一瞬,我的手已是转而伸向怀中,寻找那支陈旧不堪的荆钗,直到什么都没有寻到我才恍然忆起自己被换了衣裳,别说是荆钗了,就是连头上的木簪都没有了踪迹。
如此,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证实我的猜测呢?
气味!
想着,我便再度走动起来,因是急切的缘故,磕磕绊绊了许久才回到床榻旁。埋首于余温仍存的棉被上,那淡淡的香气缱绻柔和地飘入了我的鼻翼,熟悉到令我双眸一涩。
回家了吗?终于是回家了吗?
忽然,外室的门扉传来一阵声响,恰是淡然打开、入内和阖上的长度,亦是极为熟悉。我转眸,凝视着内室的入处,摒住呼吸,一动不动,深怕会错过什么。而后,轻缓的脚步声,细碎的摩衣声渐渐放大,渐渐靠近,惹得我双手发起颤来,宛若初遇。
俊逸的眉眼,隽美的鼻唇,温和儒善的笑意,风华绝代的姿态,他就是他,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也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孔明,我的孔明……
刹那,泪如雨下。
我想,凡尘的一切,不论是美貌还是才智,不论是欢喜还是伤痛,都抵不过他在身边。
有他,这便是我此生的执念。
“醒了?”眉眼浅弯,淡淡的笑意,他款款向我走来,携着四溢的墨香,携着无尽的温暖,让我挪不开眼。
可是,我不想回他也不想说话,只想什么都不顾地望着他,抛开所有的顾忌和坚持,只当他是我的唯一的依赖。
是了,此时天与地,我眼里有的就只是他。
他笑,坐到我身旁,轻轻地替我拭泪,言:“阿硕,不论发生过什么,此今都已是过往云烟。”
我颔首,然后,扑到他怀中,嚎啕大哭。
孔明,可不可以此后乱世平凡,不离不弃,可不可以此后是非悲喜,不问不疑?
良久,我才寻回些许理智,眷恋不舍地松开双手,从他怀中钻出来,以手捂面,不想让他瞧见我姿容尽失的模样,自然,嘴上也不会忘记别扭的解释,“我……只是……一时感触,非是这般容易落泪的……你,不要……不要误会……”
可是,说罢,我自己都不知晓在怕他误会什么,是怕他误会我太多愁善感,还是怕他误会我太娇气,又或是怕他误会我不能同他一起乱世沉浮?
他却是微微一笑,清澈的笑声低低响起,而后,修长的十指缓缓地抚上我的背脊,在我不明所以的情形下将我按入怀中,力道轻柔但不容拒绝。他说:“阿硕,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你我夫妇,日夜相伴,同榻而眠,本已是亲近至极,如此,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我闻言,撤下覆在面上的双手,靠在他怀中无奈的努努嘴,有些哀怨又有些倔强地道:“再亲近那也只是夫妻……”只是夫妻非是至爱,这让我该如何毫无顾忌呢?我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他,除却不知他的心意外,还意味着疏离,因为不想在倾尽所有之后,才恍然发觉一直是自己可笑的自作多情,连自尊都丢失殆尽了。
“不是夫妻还能是什么?”他笑意盈盈,扶正我的身子,深邃的眸望着我,让我沉溺之余,更让我觉得他深不可测,看不透那弥漫着的笑意下会是怎样的真情实意。
摇首,再摇首,我终究还是没能将自己的心思说出口,同时,为了避免他追问下去,笨拙地转移话题,装作满心疑惑地询问:“明明我已是将死于赤壁,怎么会回到你身边呢?”
心下却是自问自答着,大约是他猜测出来的,又或是司马懿写书告知于他的。
“当初,我同仲达曾有约,两军鏖战之时便是你归来之日。”看着我,他笑意不改。
哦,原来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而我竟是在什么都不知晓的情形下,顺着他们的约定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那,不弃呢?”紧接着他的音落,我又问,深怕一个间隔他就会回问先前的问题,尽管,我知晓以孔明的性子多半是不会那般做的。
依旧是笑着,他答:“甘夫人感激于你的相救之恩,便将不弃要走,亲手照顾,吃穿用度皆与小公子无异。”
“……”那,接着呢?接着又该问什么呢?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见他浅笑晏晏,我有些窘迫,当即,低下了头,攥着衣角,默然无言。
“阿硕。”可是,心里害怕什么偏是来什么,只听他唤我一声,然后,淡淡然地问道:“我本不想过问什么,却又抵不住好奇,倒是想知晓这除却夫妇,你我还能是什么?”
我猛地抬眸,有些惊诧地望着他,可是,目光在触及他的双眸时又无奈地挪开了,微微叹息,答不上话来。
犹豫了片刻,顶着逐渐绯红的双颊,我缓缓地攀上他的颈脖,对着他好看的薄唇怯懦的扬首亲吻,心想,不知这样能不能让他暂时忘却这个问题。
孔明,其实,离开的这几月,我颇为思念你,思念到不知晓要怎么表达才好……
“唔……”倏地,有人反客为主,拥着我加深了那个吻,掠夺走我所有的思绪和气力,弄得我只能全身酥软地倒在他怀中,无力地攥着他的衣领维持平衡。随后,背脊一软,我已是安然地平躺到床榻之上,衣衫半褪。
他的吻虽不是万分的轻柔,但是动作轻柔得过分,避开了我身上所有的伤处。
四年已逝,我同他早已不是那时的青涩少年少女,因而,即使需要注意我的伤处,亦是得以尽享鱼水之欢。
过程中,我一直有些迷糊,不明白单纯的献吻怎生变成了献身,还在不知不觉间被折腾了多次。如此,待我困乏地安寝于被衾之中时,一直低低垂着脑袋,羞到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孔明倒依旧是淡然的模样,淡淡的笑容,淡淡的神色,就连额际的汗液也都是浅薄的一层,全然不同于我的狼狈。
还真是不公平啊……
我撇撇唇,心中想得却是不弃,那个小丫头几月不见,不知有没有长高长胖,不知会不会笑了?想着,我便轻声道,“孔明,我想去把不弃接回来。”原本,我不在,由甘夫人照顾她最是佳好,既不会烦扰孔明也不会让不弃受了忽略,毕竟孔明政务繁忙得紧。但,如今我既已是归来,就委实不该再继续劳烦甘夫人了,她本是一府之主母,君主之发妻,岂能日日替我照料婴孩。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孔明并没有应允我的要求。他浅淡一笑,拥着我言:“过些时日吧。”说着,停顿了片刻才又道:“主公有令,命我指挥三军攻打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阿硕,你可愿随我同行?”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满心皆是因他想要携我到各处而产生的喜悦,可恰是这份喜悦让我忽略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直到许多年后,回望当年的种种,我才恍然想起孔明乃是浅淡之人,纵使是日后对我有了喜爱之情也决然不会是在作战时也想着要同我一起的,因而,他此今愿携我离开县府的缘由只有一个,那便是不想我留我一人,孤身面对县府中的种种流言蜚语和指责。
谋害主公之女的骂名有多么沉重,此时的我自然不会知晓,也不会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