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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辗转低泣,快到天亮时才勉强睡了一会儿。起来时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从冰箱里拿了冰块敷了才略略褪去浮肿。
几天的奔波让她全身酸乏,冰箱里的东西所剩无几。她翻出一包泡面煮了当早餐,刚吃一半便有电话进来,来电显示的名字让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接起电话:“行楚。”
“你感冒了吗?”叶行楚问道,“声音怪怪地。”
“我在吃东西。”她掩饰着失态,“酸辣粉丝。”
“是通街口那间吗?你老是这样,喜欢吃又怕辣。让你少放一些辣椒油你还不愿意。”叶行楚笑道,“记得吃完喝两杯淡蜜水,小心上火。”
这个男人的温情暖意隔着半个地球依然贴熨着她的身心,她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她努力克制着情绪与他闲话,天气、食物、风土人情和见闻杂趣,零零碎碎地聊了许久。一直到电话发烫而叶行楚也要开始忙碌,两人才依依不舍地话别。
挂了电话后她想了很久,蓦地起身进房翻箱倒柜。很快便翻出家里的现金与银行卡。
她刚毕业工作不久,所攒的不过是历年的压岁钱和打工的钱。父亲的工资卡里倒是有几万块。她算了算,离退款的数字还有一些差距。不得已,她翻出妈妈留下的首饰盒。里面的金器是姥姥留给妈妈,而妈妈最终又留给自己的。这些是她对她们最后的一点念想,可这些死物远没有活着的人重要。
陆东跃刚进客厅便被母亲招了过去。
“这是你赵叔叔的爱人,”陆夫人笑眯眯地介绍,“阿冼,还记得我家老大么,用镊子拔你家仙人掌刺儿的事就是他干的。”
冼女士满面笑容地连连点头,“可别说,长得真像老爷子。”赵家和陆家的老一辈是战友,在一个大院同住了几年。虽然后来赵家外调往来得少,可关系还算亲厚。
陆东跃不像陆南嘉那样擅长应付这些婆婆妈妈的关系,浅谈几句后便借故上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赵家的那位今年任期将满。看情形似乎是有意往上再走一步,不过就其任期内的表现来看估计是很艰难。
换好衣服下楼便听到南嘉嘻嘻哈哈的声音。陆南嘉作为陆家幼子迄小就倍受长辈的疼爱,难免有些贵公子的坏习气。但好在陆家家长与兄长治训严谨,倒也没闹出什么荒唐事来。
陆夫人难得有故友来访,一整个晚上心情都很好。送走老朋友后陆夫人说:“你冼阿姨以前可是文工团里出名的美人。”陆南嘉搂着母亲的肩膀,嘴巴极甜:“世上最美的美人现在就在我身边呢。”陆夫人掐了小儿子一把,“油嘴滑舌的一点没长进,你冼阿姨的两个女儿都比你小,可全是名校硕士。现在一个是跨国公司的总监,一个是独立设计师,可真是好福气。”
一听母亲提到某某的女儿陆南嘉脑袋嗡一下就大了,果然陆夫人下一句就是‘你也该收收心……’。陆南嘉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冲兄长使眼色,这种事兄弟俩可是拴在一起的,没道理只有他在前面挡着。
陆东跃也不理会弟弟的眼色,只是倾身替母亲沏了杯香茗,说:“冼阿姨这几年国内国外两头跑,也够劳碌的。”陆夫人嘴角的微笑顿凝了片刻,很快又扬起,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南嘉趁夜溜进兄长的房间,门还未关上便急不可待地问道:“冼阿姨家的那位是不是要倒霉了?”陆东跃刚从浴室出来,发梢犹滴着水。看弟弟毛躁的样子不免蹙眉,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陆南嘉也觉得自己嘴快,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开口。陆东跃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翻阅手机:“你不小了,应该知道分寸。北边的那块地你拿到手就行了,南边的工业区别插手,也给别人留两口汤。”
陆南嘉嘟哝道:“又是哪个长舌地和你嚼嚼这种事,分明就是眼红……”
“眼红也好嫉妒也好,你只管给我老实做事谁还能胡乱编排?南嘉,能给的便利我不会吝啬,但你也别越了界。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又不是生死相拼你死我活的行当,没必要做绝。”
陆南嘉点头,“哥,我都听你的。对了,小七的高尔夫球场这周末就开业了,要不一起去放松放松……”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一会儿却没见哥哥回应,只是一直盯着手机发愣。
“哥?”
陆东跃收起手机,“你去吧,这周末我有事。”
陆家老大说一不二的,陆南嘉也不再游说,径直回房。陆东跃坐到床边,手里揉搓湿发的动作没停可神色却渐渐柔和下来。她约他这周末见面,是否已经考虑好了准备给他答案。
他竟然有一丝紧张,可是心情却是愉悦的。像是个做足准备的小学生,在考完一场极有把握的测试后,依然兴奋地等待着那个既定的成果。
或许她永远也不明白他的执念是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有些莫名,他成年后不知过目多少清纯绝色。曾经有一个现在他已经记不得模样的女孩和他说,“我每时每秒都想看到你,一天不见就会牵肠挂肚。”这样的话在他听来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似地撒娇,于是便连微笑都欠奉。除了父母兄弟,没有谁会让他牵心挂肠。在他的骨子里只有血脉亲缘才是最紧密的联结,其余的并不在意。
真正让他起意的大概是那一天,叶行楚找他帮忙在凤凰阁订一个观景位。正好他也和朋友约了小聚,从包厢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通道末端的拐角处,脚下一堆碎片。服务生可能是新来的,打破了不菲的瓷器正在抹眼泪。她也急得像要哭了,蹲下帮忙收拾残局。
他清楚地记得她穿着一袭樱粉色的裙子,柔亮的长发松松的地挽起露出颈间的珍珠项链。脚上是一双裸色的鱼嘴鞋,鞋子的扣带上还垂着一个极小的水钻,随着细白脚踝的的扭动若隐若现、绰约生光。完全不同于他见惯商政女精英脚下利刃般的高跟,踩在地板上铿铿作响仿佛随时发起进攻的号角。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两杯,他只觉大脑一热,下一秒却是已站在她身后。她没留意到他,边收拾残局边安慰服务生:“……就说是我走路没看,和你没关系。”她的发髻上簪着一根母贝材质的簪子,晃晃地像是要掉下来,他正欲伸手按住时她却是抬起头来,一双黑白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她只来得及叫了他一声‘陆大哥’,餐厅的经理已经闻声赶来连连致歉。他没有搭理,只是在她身上略扫了扫。对方知情达意地表示免单并付清干洗费,她还不明就里,完全没有发现樱粉色的裙子上沾了一角油腻。
回包厢后他便心不在焉,找了借口提前离开。车子出了车场后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抱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慢慢地沿着路开。果然看到他们肩并着肩手缠着手在人行道上隅隅前行,期间叶行楚玩了一回沙子进眼的把戏,飞快地吻了她一记。她抓着小手袋轻轻砸在他身上,可嘴角的笑容却是那么羞怯。
沿街的一排街灯像约定了似地一齐忽明忽暗,衬着这场景倒是很唯美。而这一切却是尽收在他的眼底,由此心魔深种。
他知道自己用的手段着实不光彩,也知道她绝不会心甘情愿。但他毕竟不是十七八岁的冲动少年,也不是为爱成全默默祝福的善良男配。假如可以的话他愿意与其他人站在同一起点上追求她,但是她已经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他再得不到公平的机会。可,他绝不会将对她的渴望悄无声息地埋葬,眼睁睁地看她蝉过别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