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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玉溜天际,星河璀璨,月色朦胧。
我和师父都不曾入睡。师父横笛而立,景行行止。
迎风而动的白袍晕在一片圣洁白光中,意态清冷飘?如流风回雪。
淡漠的脸让人看不真切。
他手上持着"暖玉",笛身流光清冷并没有暖的感觉,就像他的主人一般遗世独立。
我坐在大殿门前的白玉石阶上,托着腮懵懵懂懂想着,师父我们三生石前,可曾相约?
看着易池夜莲,嫩蕊凝珠,盈盈欲滴,璀璨晶莹。
他萧萧立于银光中的身影和尽撒清冷皎洁玉色之光的夜莲遥相呼应,如众星逐月一般。这样的景色只配他那样纤尘不染碧玉无瑕的人。
暖暖而温吞的月色下,颀长的轮廓当真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许温润。
笛声丝丝入耳微不可闻,像一缕缕飘飘摇摇的青云,又仿佛潺潺的流水汇成一泓碧玉般的深潭,水潭里荡起一层层玉碎涟漪.天地万赖,凝神静听
比如九天之上,鸾吟凤唱,响遏行云,袅袅仙音,绵延不绝。
我坐在大殿阶上,听着那笛声悠悠,眼也迷离,心也迷离。
一曲终了,四下寂寂无声。
“师父,真好听。”我拍着手说。
他看到我还在大殿门前的石阶上坐着,有些微微的诧异。
少有的随和,踱到我身边。
“小凤你的笛子呢?”
“在我的卧室。”
“如果,你还不累,也可以抚笛。”
“师父,真的很好听,可是我吹不动了,我饿。”我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从上午回来,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开始,整整一天就没有吃过东西,倒不是真得很饿,只是如果少了品尝美食这一大享受,人世间的乐趣莫不是又少了一件。
他听到我的话,释然的一笑,不由自主的声音就放软了。
“坐忘殿里是没有东西可吃的。你自己去找宋河吧,厚德殿一向对食物颇有研究,不只是食物精致美味,并且美食美器赏心悦目,而琼浆玉液也应有尽有。”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崇拜的看着他。
“用心神感知,可以看到想见的情景人物。
虽不能称无所不知,但是玉溜的事务还是了如指掌的。”他温和的说。
“那你知道五师兄偷偷喝酒的事情。”他点点头“你五师兄性情随意,不是大奸大恶,便随他去吧。
只是掌门规定非节日不许饮酒,所以门下弟子必要遵从。”
“师父”我嗫嚅着说“你教我吧。”
“怎么?教你什么?”
“教我能够看得很远。”
“你想看什么?”
“你要走那么多天,我想随时看到你。”
“可是你毫无根基。所以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转过身看着微微摇曳着的莲池,生闷气,心想都是借口,就是不想教吗。
师父并未察觉我的心思,仍旧是和颜悦色的说。“小凤,不要站在易池边."
我嘟着嘴由着性子胡说“师父我自听你吹奏开始就是闭着眼听的,听得已经超脱三界不在五行,心中眼中根本没有见过易池。”
他缓缓地说"这池水灵力太盛,心智不坚心性不定之人或者执念深重者看多了也会遁入幻境。”
"师父,持念是什么?"我转过头来问他。
"持念就是自身对待他人对待事物乃至对待自己的一种态度,诱惑导致贪婪,贪婪导致不知满足,所以最好就是无欲无求,像春生夏长,花开花落,不能强求.太过强求则玉石俱焚。”
"那么师父,你有曾经在意过纠结过的事吗?"
他对上我的眸子,忽然就有那么一瞬的惊心动魄,却也立即就隐藏的无迹无痕,再也遍寻不见了。
他轻轻的说“那些前尘往事跟为师已再无关系。”
寂寥清秋之意轻锁他的眉间“执念不一定以时间长短来定夺,也不一定以事情大小来定夺.
执念可以是一瞬间的绝对一瞬间解决的事,也可以是耗费数十年的工夫的事,衡量做一件事的情感是否能被定义成执念,只在于价值的取舍.”
“那就是说,被认为是不值得的事情,还执着去做就是持念吗?师父那什么是值得什么又是不值得呢?”
“在为师看来,值得或者不值得对于为师来说都没有区别,重要的只是应不应该去做和责任使然。”
责任两个字,轻轻吐出,却觉得千斤重负,太过沉重,不衬这良辰美景赏心悦事。
“我听宋河说这夜莲上的夜露要至上乘的修为才能取到是真的吗。”
我为了引着他跟我说话,就不停的十万个为什么。
师父颇有耐心,循循善诱有问必答。
“要想取得易池中夜莲上的夜露,需要至高境界的修为,但是如果心境澄明,不能有无故屠戮之殇,不能有妄自杀生之意,有向善之心无功利之念,有至真至纯的善念也可得到。”
我用心倾听着他的话。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痴痴的一眨也不眨。似乎我的眼睛也有奇幻的法力,让他无处遁形。
他居然有一丝慌乱,匆忙避开我的眼神说。
“小凤,为师明天启程。”
我双眼明澈地看着他,很想再央求带我同去,可是同去也是徒然增加师父的负累。
只能微微颔首,含泪乖乖的点点头。
“小凤,为师不在之时你可要好好待在明镜台上,不要下去乱跑知道吗。”
“师父,今晨我给你闯祸了,给玉溜带来麻烦。”
我用一片坦诚而焦灼的目光望着他,脸上晕着圣洁虔诚之光,像急于剖析自己一般。
“可是师父,我绝不会做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情,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他一愣,随后欣慰的说。
“等你真的心如止水之时,为师就放下重誓,教你法术,委以重任可好?”
“师父,我并不在意你是否能够教我法术,也不要委以重任。我只想你能够信任我,我只想让你明白我的一片冰心赤诚。”
我急切的诉说着,已经几步逼近到他的面前。我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强有力而咄咄逼人。
我一字一字的说“我只想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一个什么位置。”
就像做了一场梦,场面就此变得压抑局促。
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半步,眼里的沉谭不再波澜不惊,黝黑的双目能倒映出我眼神中的期许与希望,可是马上马上又被躲避与不安所代替。
他转过身无可奈何地回避我的目光。
我撅着嘴又转到他身前。
他皱着眉低喝道“小凤你如果再。。。”
我接过话来“就怎样了?”
我牵着他一尘不染的袖袍,勇敢的看他。
“你不能再骂我。我只想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其实我不说难道你又不明白吗?师父,你说这易池中水要心境澄明,不能有无故屠戮之殇,不能有妄自杀生之意,有向善之心无功利之念,有至真至纯的善念才能触碰,那么好,我就证明给你看。”
说着我登上池边的岩石,没有片刻的思索,就跳了进去。
我不能想象跳下水中会有什么后果,此时我一心只想证明给他看,如果他能明白,那么就算是刨心挖肺也是没有关系的。
突然我就被包围在一团气泡中,身体轻盈的如同一片花瓣,轻轻的就飞了起来,乘着夜风飘飘荡荡向未知的远方,
此时,才惧意犹生,张开眼睛,便望见那一片浩瀚无垠深蓝色的夜空,天河夜转,星河璀璨。
身畔皎皎夜莲如同烟花闪烁着微亮的光芒,一朵朵白色的光轮晕成一片,
熙熙和风,绮丽如梦,只有他的怀抱紧紧呵护着我。
我小心翼翼的依偎着他,彼此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四下万籁俱寂,我抬头却见他非常的沉默,眉头紧锁,双唇紧闭,令人望而生畏,并且完全不理我。
这张沉默严肃的脸和他平日的淡漠是那么不同,我终于有些害怕了胆怯了,我悄悄看他,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口:“师父,你不会又生气了吧!”
师父没有应我的话,只是凌空而起,缓缓的把我抱到池边,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就走了。
我在他身后忙追过去,急切的不顾一切的大声说“师父,如果你不是真的爱我关心我的话,大可施一个定术不就好了,不必大费周章亲自来抱我。”
他掉过头来,淡淡的看我一眼,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不悲不喜的说。
“玉溜山上有很多溪泉瀑布,你也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去跳。”
我心痛如绞,反身就冲着下山的盘道跑去。
还没跑出几步,身体就突然又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
我悬浮在半空中,衣袂在晚风中轻轻浮动,只见他从容走到我面前,我就缓缓降落在他身旁,我很想狠狠地瞪着他,但是还是有点心生怯意不敢看他。
只听他缓缓的说。
“闹够了吧。精神这么好,也不用吃饭了,直接休息吧。”
我抬头纳闷的看他。只见他伸出纤长玉白的手指,轻轻点在我眉心上,一小簇蓝光乍现。
当我明白过来是“摄魂术”的时候,就已经轻轻伏在他的肩上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