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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不用半刻的时间,又梦回到那熟悉的场景。
此刻是白天,古刹钟声回荡。
一众侠士僧人济济一堂,高声讨论,断喝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但是他们的眼神手指纷纷指向我,依旧是那个8岁小女孩装扮的我。
我抬头四处环顾,大佛矗立在大殿中,威严宝相,大雄宝殿四个字,悬在大堂中。
这时,一男子他立于大殿中央,在这一众人等中他并不顶年轻并不顶俊俏,也并不高大威武,但是他就是那么风姿迥异骨骼不凡飘逸出众。
他朗声说到:
“各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大家能够把聂小凤交给我来处置,我会把聂小凤收归门下,养育成材。如果各位相信在下的话,在下敢以性命来担保,会尽毕生之力去教导聂小凤,将她纳入正途。如果他日聂小凤长大成人做出危害武林之事,我会亲手杀死她。”
他是谁?
他,白衣而立,儒雅温润,逍遥洒脱,谦谦有礼而眼神中又隐隐透露出狂傲不羁。
他,是这样陌生的装扮,又是这样熟悉的人。
我快要大声叫出来了“思存!”
可是我发不出声音。
我想跳过去拥住他,可是双肩都被两个和尚按住动弹不得。
我只能用眼睛牢牢盯住他,一眨也不眨,热切希望他能认出我来。他说完一番话,回头来看看我,眼神是平静的。
他能觉察我眼里奔涌而出的的期盼,他只在嘴边泛起一个笑意但很快又把这笑意抹平在他唇间。
“思存你怎么不认识我呢。”我急坏了,拼命地挣扎却半点动弹不得。
瞬间,眼前景物模糊,飞旋转起来,我像落入冰凉黑色的大海里。
“思存!思存!”我终于痛苦的喊出声来。
“桐憩!桐憩!醒一醒,怎么又做恶梦了?桐憩?”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落在我的额上,轻轻地而有力的摇撼著我的肩膀,我把拉回了现实。
我一惊,陡然坐了起来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屋子中洒满了阳光,让我倍感安全。
在余悸中我牢牢抱住了身边的思存,闭着眼睛享受现实中的片刻的安定,平复我惊厥不安的情绪。
“怎么了?桐憩?”他问我,轻轻拭去了我额上的冷汗。
“噩梦!”我说,仍然感到疲惫而心有余悸。
“我听到你在喊,就进来看看是怎么了?梦到什么?”
思存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不喜欢他拍打我的背,像对待小孩子那样。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脸对脸的贴着他亲近他,双目如醉,颊染霜霞。
“我梦到有人缚住我,我动弹不得。我梦到你不认识我不理我了。”
我撒娇撒痴地说,贪婪轻嗅着他身上的淡淡一股熟悉的檀香味道混合着思存身上特有的“思存”味,我攀住他的脖子,送上我的嘴唇,我用唇轻贴着他的脖子缓缓蹭上去,耳鬓厮磨,最后紧紧贴住他的嘴唇,热烈的吻他。
无限相思无处可诉的闲愁都融化在这一吻里。
我吻着他唇,他绅士般的轻啄我的眼睛我的睫毛,他不是爱笑的人,也不爱把情绪轻易表露出来,他的脸淡定自若,只是眼中温柔尽染。
我眯着眼近距离地研究他,我心中调侃戏谑他。
他伸手抱一抱我。我指指脸颊说:“这里。”
他轻吻我的脸。我指指我翘起的嘴唇说:“这里。”
他愣愣,随即笑着把他的唇轻点上去。
我指指细白的脖劲微露的锁骨处说“这里”。我很想笑。
他说:“年轻的女士,你作风至为不道德。”
我说:“我知道,你在吊我胃口。”
“因为你这么年轻,这么美好……”他望向我的眼底,仔细探究着仔细考量着想要看向我的心底深处。
只是,他又别过脸去,像突然又紧闭了他的心门。
“桐憩,你还只是小女孩,你喜欢热闹。你像春光一样无限明媚生机盎然,可是我跟你比已经是深秋的层霜尽染了。”
我不语,凝视他。
我忽然放开抱住他的手,变得异常恼怒,一股委屈的,受侮的感觉喷勇上来。半响才会回答。
“你这样说的冠冕堂皇,我都不知怎么去回应你呢。”
自从和他认识,就是这样的,他话里话外尽是不动声色的退缩,说不到几句话,却句句带着“我们不合适”的意思。
好像我是个沉重的包袱,自动投怀送抱的卑贱的女人。
无足轻重无关紧要的,轻易可以推开的。
“我在你眼中,轻微的像一粒沙尘,随风可以逝去。因为我轻易被你驯服,甘愿为你卑微。我自己也知道,我幼稚、无知、任性、又一厢情愿,我对于你来说实在是个大麻烦!”我嗫嚅着,像喃喃自语般说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那么多追我的男孩子,我不理,却偏偏要来受他的折磨?为什么?为什么?
说完,我跳起来,转身冲向门口去,哗一声打开大门。眼睛盯着地面。
“你的意思不就是要说分手吗?”我的声音清楚字字洪亮,却使劲低垂着头,泪盈于睫不要让他看见。
“走吧,永远也不要来见我了,断了我的念头,省得我天天做噩梦。”
他愣在原地,脸色苍白,却一言不发。
“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了,你去回你的家,回你的避风港。那里有你贤惠的太太和可爱的儿女!”
我说完这些,再也不肯言语。
他静静走过来,把手按在门柄上,站在那儿,他持重内敛,我知道他在这用情况下不会轻易哄我,他像一座屹立的山峰,我只是只蚂蚁,我能把这座山峰怎样呢,我既不能轻易翻越,也不可能铲平这山头。
一室的胶着。
我终于舍不得不去看他,我看他眼底有一丝痛楚和茫然,可是那张脸仍然隐忍平静。
我在心里呐喊你倒是说一句话,打破这尴尬这沉默呀。
一个手势,一声呼唤,我就会屈服,但是,那张脸孔是如此倔强,如此冷酷!
“好吧!你不走!那么我先走吧!总要有一个先离开!与其要等待要失望,还是离开的好!”
我终于还是先开了口,门就在那里,它很容易跨出去,只是,也许就再没有转圈的余地。
眼泪顺着我的面颊滑下来,一串一串的。我下定决心,赌气地,大步跨出去门。
他却飞快的拦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总是要到最后关头在最绝望的时候,才给我一些小小的希望吗。
我永远在主动,他永远很沉得住气,我跟他一天,一天就在他掌握之中,翻不出他的掌心。
他的手紧紧的箍着我的身子,这样用力的拥抱谁说不是胜过千言万语。
“是我不好,是我让你下不来台。你还年轻,沉不住气,一句无心的话都会让你敏感易怒。我只是希望将来你可以少恨我一些。”他语气诚恳平静,净化着我的心灵。
恨你怎么能够呢,至于将来我更不敢去想。
“我在干什么?左盼右盼,心神不定,好不容易盼到你来了,我却胡乱发脾气,我很讨厌吧,我吵什么呢?自己选择的路为什么要抱怨呢。”突然我就心存歉意,把头埋在他怀中像个鸵鸟。
我真觉得我这大发的一通脾气是有着几分莫名其妙,我其实是气闷我自己的不如意吧,说到底自己要做的事情,别人真正又能够左右住几分?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去淋个热水浴,换好衣服我们去上课。”他轻声哄我。
在他的原则里有一条,多大件事情也最好不要影响了工作。
“我觉得好多了”我向思存眨眨红肿的眼睛,的确哭过闹过之后心情好多了。
说到底我对他的爱到底真诚到什么地步?能够真正做到几分快乐着他的快乐,悲伤着他的悲伤?在压力过大或者寂寞来袭的时候能否隐忍不发,永远在他面前是笑语盈盈的模样。
(四)
中午我进家门,居然惊讶地看到顾思存在屋里。
他在阳台上料理植物。
听到我回来向我招招手。
我兴奋地放下包,兴趣盎然地蹲在地上看他精神百倍地掘土汲水,把植物挪到向阳的地方。
我依偎在他身旁。
他吻吻我的脸:“下午没课?”
我说,“没有”
“下午我有事会出去,晚上可以做晚饭给我吃吗?”他询问我。
其实他怎么不知道,我的答案永远是肯定。
我掩饰着笑意,故作平静地点点头。
下午,顾思存出去后。我匆匆去超市,使出浑身解数开始为顾思存做晚餐。
我急于讨好他,是因为永远也不知有没有下一次机会。
做了三道菜:红酒烧羊排,清炒腰果虾仁,清蒸鲈鱼。汤是奶油蘑菇汤,需要细细的把面粉一层层撒在汤里搅匀不可以结块。忙的半死却感到很满足。
顾思存准时回到家,我刚好把身上头上的味道清洗干净。
当我清清爽爽站在他面前时,他揽着我的腰,很诧异,他没想到我能够很好的完成这样的事情。
不记得小时候可曾这样想过,长大以后,希望得到一个好的归宿,我能够看到我的丈夫每天回家时这样揽着我看到一桌子饭菜时那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一直等到今天,虽然顾思存他并不是我的丈夫,也不能每天陪我晚餐,但到底我曾经拥有,可以试着争取天长地久。
“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妻子”
“你这样说为时尚早。”我戏谑他。
“是的也许我没有资格”他~~~~地说
哦,是我说错话,我眨眨眼睛,极力维持轻松的气氛。
“多老套的感叹,下面你会说我的妻子不了解我吗”
我哈哈大笑
“每个男人都会抱怨家里的老婆不了解我并且点到为止,语气必须是静默而伤感的,听到的姑娘都会跟着莫名地忧伤不是吗?”我加大马力开玩笑。
顾凝视我。
我只觉得我真是弄巧成拙,说多错多。
“桐憩,你敏感多疑,并且爱幻想。实际上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你并不知道世间很多事情比你所想出来的更加严酷。”
“好吧,我当然并不了解你。因为我们并不能朝夕相处,没有时间更多地了解。你能接受我的抱怨吗”
“很多时候知道的多不是好事情”
“我的妻子不在本地,她在美国执掌家族的事业。”
“我以为你要每天按时回家报到,否则会遭到悍妻的惩罚。”
“我并不用受任何人约束,你把我估计的太低了。”
“只是我们每个人的现在,都是由过去累积起来的,没有人能摆脱过去,你能够等待我从新为人的那天吗?”
他说的很隐晦却郑重,不明朗但是也能从中听出端倪。
可是女孩子的青春会有几年呢---阅历是有差距的,我只能想到这个层面。
他看我面色茫然,收起那副凝重的神色,笑笑对我说“有些气馁是不是。虽然我自私,但是我仍舍不得放开你。”
“桐憩,只要我在学校,我们每天都能相见。从繁忙的工作中抬起头来,看到你的笑脸那是我人生至大的幸福。”
听到他由衷的赞美,于我才是最大幸福。
他也爱我,这是事实,只是他总还有其他的事在心里,令人搞不懂令人觉得有很有距离。
我笑,“你的女学生对你挤眉弄眼我也不能制止,就是这样的朝夕相处吗?”
“以前你也没对我挤眉弄眼过。”
“现在我仍然还你的学生,现在我还可以骚姿弄首。”
“对,你现在终究还是我的学生,可是你已经懂得不尊重教授了。”
“你是我的爱人,我爱你,难道还不够吗?”我腆着脸。
“我十分尊重你。”我说,“就是十分尊重你,崇拜你才会如影随形缠著你”
我绕到他身后,手臂缠在他脖子上,我幸福地说。
“我会跟你痴缠一辈子,要你无法轻易摆脱我!今晚不要走了好吗?”我轻轻的在他后颈吹气,媚眼如丝。
“我今晚来多陪你一会儿,是因为稍晚要有重要的会议。”
我心里一沉,点点头。
事情总不能那样尽如人意。
他还是要走的了,他说要走,我留他也没有用。所以我什么也没说,没有不高兴没有闹脾气。
但是当他穿上大衣走到门口我还是走过去双手绕着抱住他的腰良久不愿放开。头靠紧他的胸,深吸他身上的味道,听他心砰砰跳动,那种无限的安全感流入我胸腔,可这安全感既要离我而去。
我只用眼睛说走好。
当我关紧大门折回屋子却觉一室凄凉,房间里还留着他的味道,这晚上,当我习惯了他他却又走了,留给我独自面对一个寂寂长夜。
我窝在沙发上喝酒看电影,可以是红酒也可以是啤酒,只要可以微醺就是了,能够感到轻飘飘的快乐。
跟酒精索取快乐比跟人索取快乐容易直接。
这样狂饮啤酒,会变成个胖子,你索取的同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挪挪身子,好像自己真变成个滚圆的胖子,行动迟缓不便,要用八抬的大轿才能出门。
名媒正娶的太太才有资格坐八人轿。
我对着空气摇摇手,可是我还年轻,我有手有脚我可以活力无限的自己走自己蹦蹦跳跳的很活泼健康。
今天运气不错,心情调整的还好,没有太大的低潮,我上床睡觉,今晚一定要睡一睡,今夜会有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