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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是谁呢,跪在长宁宫门口,素莲你去瞅瞅。”君言恭恭敬敬的跪在殿外,时间刚过一个时辰,这头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君言艰难地闭了闭眼。
“回小主的话,是启祥宫的敬婉仪。”被指使过来的素莲眉目含笑,语气中带着些幸灾乐祸,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安婕妤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君言:“原来是敬妹妹,怎的可怜见的跪在了这儿?”
君言抿了抿唇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些:“请小主恕嫔妾不便起身向小主行礼。”
安婕妤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君言,她心里可想着那玉佛寺吃斋念佛的苦日子和最终不过是得了个封号的事儿,如今逮了个正着,怎会轻易纵了去:“敬妹妹这是怎的了?怎的没陪着皇上却跪在了这儿?”
君言知道躲不过,心里又对辰统帝狠狠地记上一笔:“嫔妾惶恐,失手打碎了宜妃娘娘的红宝石簪子。”
安婕妤的眉毛扬了扬,看上去心情大好,却又故作一副惋惜的表情:“妹妹怎么如此不小心,这红宝石簪子可是宜妃娘娘的心头宝啊。”
“嫔妾知错,故在长宁宫外领罚。”君言答得不卑不亢。
安婕妤面色一变,方才的怜悯一扫而空:“本主可不管你领什么罚,本主位居正四品,你不过是个从五品婉仪,本主偏不想饶你不行礼之过。”
她顿了顿,声音显得更加明媚:“再者言想来宜妃娘娘也不会反对本主在这儿罚了你去。素莲,给本主掌嘴,掌到敬婉仪长记性为止!”
“安小主!”君言有些震惊的看着安婕妤,“动用私刑有违宫规!”
安婕妤嗤笑一声:“那又如何,本主今儿还就不信打不得你了!大不了就是抄几遍宫规罢了,能换来敬妹妹一张漂亮娇艳欲滴的脸蛋,本主也觉着值了,给我打!”
狗仗人势四个字用在素莲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唇角勾了笑随口道:“敬小主,奴婢得罪了。”便毫不留情的动了手。
云迟早就被君言遣了回去,如今君言一人又是戴罪之身实在开脱不了。
守在殿门口的翠翘犹豫了片刻,还是提起了碧色的马面裙跑入正殿通报。
宜妃柳眉紧锁:“怎让她碰上了,如今本宫若是出手相救贤妃岂会看不出些猫腻来,罢了你去取了无痕胶送到启祥宫缓竹手里,也是本宫失算了。”
翠翘欠身领命,取了无痕胶亲自送至缓竹手里,缓竹初拿到时还有些莫名其妙,待看到傍晚红着脸走回来的君言,她瞪圆了眼睛急急地上前搀扶:“小主这是怎的了?云迟姑娘回来时只说被罚了跪,这脸上的伤是怎的回事?!”
君言的脸肿的老高,实在说不出话来,只得摆了摆手,示意缓竹扶着自己进屋,启祥宫正殿上下宫人个个都忙碌了起来。
尔欢一溜烟儿的跑去太医院请了太医,云迟更是悔得眼泪直落,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不断地喃喃自语:“早知道奴婢就不听小主的了,这……这……小主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是啊,就算从前在府上不得宠,也不过是做些活计,受到嫡母的漠视和姐姐的冷嘲热讽而已,如今这种皮肉之苦……
君言自嘲的闭了闭眼,果然还是自个儿经历的太少了吗?从前觉得顾青衣给的折辱已是不可忍,如今才知道不过是皮毛。
安婕妤……
君言眸光暗沉,就连太医处理肿胀时都没有发出一声惊呼,缓竹犹豫着拿出无痕胶:“谢太医,劳烦您帮忙看看,这无痕胶……”
谢太医沉浸后宫多年,又有什么没见识过的,当下就理解了缓竹的意思,双手接过无痕胶轻轻挤了一些来看,半晌才道:“这倒是佳品,敬小主日日用来也好。”
缓竹点了点头,亲自送了谢太医出去。
“小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迟红着眼睛站在身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君言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安抚,做了个写字的动作。
机灵的尔欢奉上笔墨,君言这才写了遇上安婕妤的事儿。
“那安婕妤狗仗人势!从前就念不得咱家小主好,如今看小主得罪了宜妃娘娘,就巴巴得上来落井下石!”云迟看着君言写下的内容,气愤的胸口起伏,口不择言起来。
君言略带不满的看了云迟一眼,示意她注意言辞,云迟咬了咬唇:“小主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奴婢这就去御书房找霂公公!”说着转身就想离开。
君言猛地站起身来,素手拍了拍案几企图把她叫回来,云迟转过身发泄似的跺了跺脚:“小主!这若是不告诉皇上咱们不是白吃这个亏嘛?那安婕妤不过是正四品,有什么权利动用私刑!”
君言努力张开嘴,才挤出这么一句话:“你也知道她不能动用私刑,上赶着去告诉皇上作甚,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
“奴婢……”
君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的云迟,这样的性子迟早要吃大亏,一旁的尔欢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上来打圆场:“哎哟我说云迟姑娘啊,您就给小主省省心吧。”
说着生拉硬拽了云迟下去,君言抬手摸了摸红肿的脸庞,取出宜妃递过来的纸卷,里头放着一颗红棕色的小药丸,君言随意的拿在手里把玩着。
君言受罚这事儿本就瞒不住,宫里的消息又向来传的飞快,只是各宫都闭口不谈,只有太后提点了几句安婕妤,命她抄了几遍宫规了事。
辰统帝始终没有任何表态,君言也知道如今这时候他不会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心寒,看着被自己束之高阁收起来的纸卷,有些出神。
“小主,今儿可觉着好些了?”缓竹换上了新的茶盏,冲着君言一笑关切地问道。
君言并不领情,张口便道:“怎么?你的主子这是等不及了?”
缓竹笑意僵在了脸上,片刻才回过神来:“小主您说什么胡话呢?”
“胡话?前头圣上便说了你是特意遣来的,本主还道圣上竟能在小事上都如此上心呢。”君言自嘲一笑,“你且放心,本主好得很。圣上吩咐的事本主也还记在心里。”
缓竹听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小主您这又是何必呢?与谁赌气都行,可身在后宫,皇上就是您的天,您与皇上赌气,受累的还不是自个儿?皇上也有皇上的苦心,小主您……”
“苦心?”君言勾了勾唇角,“就当他是苦心吧。”说完就不愿再开口了。
缓竹担忧的看了君言一眼,最终还是摇摇头告了退。
君言站起身来,她从红木橱上头取下一个锦盒,轻轻地启开,那红棕色的小药丸静静地躺在里头,上好的锦缎包裹着显得十分珍贵。
君言的手有些颤抖,她慢慢得伸了上去,直到触到那小药丸,她温柔的抚摸着那可药丸,像是对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一样。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上一世失去的那个孩子的声音,闭上眼就能看见一个孩童向她伸出手,跌跌撞撞的走来,满脸是笑。
她又好像看到了禧顺仪怯怯的笑容,那次自己纵身一跃掉入池中的惊慌,那次查出有孕在身的欢喜,那次宫宴上并未被皇上提及的落寞。
君言的手慢慢收缩了起来,她的力气越来越大,指甲深深地嵌进药丸里,直到将那药丸捏了粉碎。
鸭卵青的锦缎上洒满了零碎药渣,斑斑点点,显得尤为刺眼。
君言咬着唇边,啪的一声合上锦盒。
“云迟,云迟。”
“奴婢在。”云迟卷了帘子入内,欠了欠身候在一旁等待君言嘱咐。
“这盒子看着旧了些,你拿去扔了吧。”君言将锦盒推至云迟面前。
“这挺新的呀!”云迟犹豫着伸出手,仔细打量了锦盒。
“让你扔你就扔!”君言轻蹙眉尖,尽是不耐。云迟觉着自家小主这几日反常极了,却也不敢再开口问什么,应了声下去。
“哎,云迟姑娘,这是哪儿来的盒子?”刚关上殿门,外头的缓竹就噙了笑意随口问了句,云迟不疑有他:“我也不知,小主方才只说看着这盒子旧了些,让我去扔了它,可我看着还挺新的呀。”
缓竹接过那锦盒,冲着云迟善意一笑:“云迟姑娘去小厨房帮忙吧,尔欢说小主这几日胃口不大好,让小厨房炖了些开胃的汤水,可我们总没有你知道小主脾胃,这盒子我去帮你收拾了就是。”
云迟点了点头:“那麻烦姑姑了。”
缓竹摇摇头:“都是为小主办事的,哪儿有麻烦不麻烦的,我这就去帮你扔了它。这东西可有讲究呢,若是让有心人捡了去,怕是又是一番口舌。”说着抬眸笑了笑,“还好我从前跟过舒嫔小主,知道轻重,云迟姑娘快去吧,去晚了尔欢又要怨声载道的了。”
“哎!我这就去!”云迟笑眯了眼睛,提起裙摆就冲着小厨房小跑而去。
缓竹目送着云迟,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盒子,脚下步子一转,向着御书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