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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方力量的运作下,被换在雍凛身体里的顾念在当地医院初步诊断无碍之后,连夜就被私人专机送回s市,又到s市的医院做了一次全面检查。
顾念当时拼死拼活逃出生天,连手臂骨折都没什么感觉,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就连一丁点外伤的疼痛都被放大,但让她更受不了的是雍凛在她失踪期间不知道究竟联系了多少人,好好一个高级病房套间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先是雍父雍母,然后是柴向阳屈泽齐煊等人,连姚殊也也来了,还有连顾念也说不出名字,看起来很有身份的人。
最让人头疼的是雍夫人刘玉珊,对着儿子二话不说,眼眶就红了,拉着顾念的手,嘴唇轻轻颤抖,好像儿子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顾念头皮发麻,直接安慰了老半天,直到雍凛的到来,才如获大赦。
雍凛一手抱着花,一手提着汤罐走进来。
顾念在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给他发了短信,而且还关照门外保镖见人放行,但不知道雍凛在磨蹭什么,过了大半天才出现。
刘玉珊看见雍凛进来,脸色就不太好看。
雍凛倒镇定,还能跟雍子文刘玉珊打招呼:“伯父,伯母,你们好。”
雍子文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但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算上上次在雍家吃饭,这是第二回了,父母与儿子相见不相识,顾念有点好笑,还得出声打圆场:“顾念,你来了,辛苦了,下回不用带那么多东西过来的。”
刘玉珊淡淡一笑:“是啊,小凛什么都不缺,你别操心了。”
雍凛不以为意,当着雍家父母的面旋开盖子,倒出一碗汤,笑了笑:“你们喝吗?我亲手熬的。”
怎么有这么难缠的女人?刘玉珊禁不住蹙眉,雍子文却应道:“不喝了,我们是该走了,你们慢慢说话。”
丈夫对这个身份未得到他们承认的女孩子虽然冷淡却不失礼,刘玉珊有些意外,不由看了他一眼。
雍子文对躺在床上的顾念道:“你已经大了,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自然也应该去承担相应的后果,这次的事情,纯粹是意外,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父亲竟然会安慰人,雍凛有些意外。
他们走后,雍凛关上门,微微松了口气。
顾念笑道:“你爸很关心你的。”
雍凛:“他一直很严厉,不苟言笑,我在外面留学很多年,跟他们疏于沟通。”
他没有告诉顾念的是,自己创业的资金,其实是他自己上学时投资赚来的,而当初从父亲手上接过来的,也只是一个经营状况不太好,濒临亏损边缘的公司,父亲也许想用这种方式来锻炼他,但父子两人都是严峻冷淡的性子,这使得他们之间的互动少之又少。
也就是碰到顾念之后,他的性子才变得软和一些。
目光触及眼前的人,虽然那是他自己的身躯,但在克服最初的别扭之后,雍凛也能将其看作是真正的顾念了。
“你觉得怎样,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吗?”
直到此刻,两人才有独处时光。
顾念无奈:“今天这话我已经听了十遍八遍了,真的没事,那么多检查数据不都出来了嘛,也多亏你的身体素质好,平时没少锻炼,才能在关键时刻逃命。”
她苦中作乐:“手臂骨折也未尝不是好事,起码近期不用去公司,也不必担心穿帮了,有什么事情让陈庄拿到公寓让你处理就行。”
雍凛眼神一暗:“对不起……”
顾念摇头:“天灾谁也不想的。”
雍凛握住她的手,顾念挣了一下,没挣开。
此时此刻,雍凛才能完全放开自己被压抑已久的情绪。
他紧紧握住自己原先那具躯体的手,就像要透过皮肉骨血,握住顾念的灵魂。
顾念轻轻叹气,似乎能够理解他掩藏在冷静外表下的惶恐,所以终于放弃了挣扎的动作。
“跟我同行的那些人,周副县长他们,怎么样了?”雍凛问道。
顾念:“司机小张被石头砸中,当场人就不行了,我跟周副县长刚逃出去,车就掉下去了,被河冲走,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正派人去下游打捞小张,周副县长没事,跟我一样,也受了些外伤;在我们前面还有一辆车,是县政府的工作人员,车被砸了,有两个人受了伤,但没性命危险;跟你一起去苍兰县的人没事,他们留在当地医院做检查,暂时还未回来,我让陈庄给他们放半个月的假休息一下。小张虽然是周副县长的司机,但我想,是不是回头让陈庄派人送一笔抚恤金过去?也算是尽一点心意。”
雍凛轻轻点头:“应该的,还好你没事。”
顾念:“你不用太内疚,谁也无法预料,不过当时我要真是不幸挂掉,以后你就得继续用我的身体白手起家了,说起来还是你吃亏点。”
她本意是想开个玩笑,让雍凛放松些,谁知说了这句话,对方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顾念只好赔笑一声,不敢再说下去。
雍凛将旁边的汤拿过来:“红枣鲫鱼汤,补血的。”
其实今天顾念已经喝了很多汤了,连什么猪蹄花生汤都冒出来了,就算每样只喝一口,她现在的肚子也已经饱了,不过雍凛亲手倒的,她不能不捧场,就低头又喝了一口。
然后她就听到雍凛道:“我好像放少了点盐,如果太淡的话,我把盐罐也带来了。”
顾念鼓着双颊,一口汤吐也不是,咽下也不是。
雍凛奇怪:“怎么?”
顾念艰难地咽下去:“你煮的?”
雍凛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嗯。不好喝吗?”
顾念打了个哈哈:“没有没有,太意外了,有点烫,我先放一会儿。”
雍凛看了她一眼:“这次交换之前,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顾念想了想,摇头:“事发前我坐车回家,因为太累了,就打了个瞌睡,你呢?”
雍凛:“我也是,在车上睡着了。”
顾念若有所思:“那么在双方都不清醒的情况下,发生了意识交换,应该是规律之一?毕竟清醒的时候也很难想象,只有入睡,才是意识最为薄弱的时候。”
雍凛的脸色有点难看:“你的生理期好像也来了。”
顾念尴尬:“总不会是跟这个有关吧?”
雍凛:“不,我查过,我们两次交换,好巧不巧,都是在农历十五前后几天,上个月也是,这个月也是,期间间隔大概一个月。”
顾念反应很快:“十五?你的意思是与月圆有关?”
雍凛嗯了一声:“古今中外,月亮都有无数神秘故事,月圆更被视作拥有神奇力量,现在虽然不再神秘,但依旧有许多未解之谜。”
顾念骇笑:“那下一次月圆呢?难道要这么一直交换下去吧?”
雍凛没好气:“有我帮你承受生理期的不方便不好吗?”
顾念苦着脸:“当然不好,谁知道假期结束,咱们还能不能及时换回去,我现在每天都有许多工作,不是随便接待几个客户就可以的了。”
雍凛抿抿唇:“我会尽力。”
换作一个月前,他绝对不会对顾念的工作说出“我要尽力”这种话。
顾念惊讶之后,眉眼弯弯,把原本属于雍凛的冷峻破坏殆尽。
“多谢,不过我的上司很严厉的,你恐怕应付不来。”
雍凛挑眉:“有我严厉?”
顾念乐不可支:“你们俩碰一起,只怕会像火星撞地球,而他会以为我被鬼上身了!”
雍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你现在的工作辛苦吗?”
顾念:“不算辛苦,只是上班时间,精力必须高度集中,脑子连轴转,不能出差错,但也很锻炼人,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真的。”
好吧,那我会试着去理解。雍凛看着她的笑脸,心里想道。
顾念的手机响了,雍凛拿起来一看,递给顾念看:“你弟弟,接吗?”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接吧。”
雍凛按下扩音键。
顾念的弟弟叫顾恩,去年毕业之后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据说待遇还不错。
按照雍凛的作风,在发现自己疏忽了顾念家人之后,必然会第一时间找人去调查,将顾念家人资料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但上次换回来之后,他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他知道,假如顾念发现自己调查了她,一定会很不高兴。
雍凛想等顾念自己来告诉他。
顾恩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清亮的大男生嗓音并不令人讨厌:“姐,你那边现在方便说话么?”
顾念轻轻点头。
雍凛:“方便,你说吧。”
顾恩吞吞吐吐:“那个,你现在手头有闲钱吗,能不能借我点儿?”
顾念用没骨折的那只手在床单上画了个问号。
雍凛:“你要拿去做什么?要多少?”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清冷,顾恩直接退却了:“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去问问别人。”
雍凛:“连拿去做什么都不能说?”
顾恩:“不是不是,是我一个老同学,最近生病住院了嘛,需要手术费,问我帮忙。”
雍凛:“要多少?”
顾恩:“两万吧。”
顾念皱着眉头没说话。
雍凛就道:“可以,你把账号给我,我划过去。”
顾恩喜出望外:“谢谢姐!”
挂断电话,雍凛道:“这笔钱我来出吧。”
顾念摇头:“不用,我有积蓄的,只是我觉得他在说谎,能不能麻烦你再打个电话给顾宁,让顾宁去找顾恩打探?”
雍凛:“你怎么不直接问?”
顾念:“直接问是问不出来的,我妈对顾恩无条件宠溺,压根不会怀疑,顾恩也不可能问家里要钱,否则我妈该以为顾恩自己出事了,所以直接去问,反而会……”
她用了一个很俏皮的词:“打草惊蛇。”
雍凛啼笑皆非,没想到顾念跟家里人是这么个相处模式。
他拨通顾宁的电话,如是交代了一番。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顾宁不辱使命地来电话汇报了。她假装去找顾恩聊天,顾恩没怎么设防,三句两句就被套出实情。
原来是顾恩的女朋友应邀大学女同学的婚礼,因为上学的时候两人处处对着干,对方又嫁了个有钱人家,婚宴上肯定风光无限,顾恩的女朋友家境普通,却又不想丢脸,就要买一套高昂的行头去出席,连带顾恩也得重新置办一套西装,全部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两人经济实力有限,为了不让女朋友失望,顾恩只好硬着头皮去借钱。不单是顾念,他还向自己的哥们也借了一些。
雍凛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跟姐姐借钱满足女朋友虚荣心的行为,他对顾恩的印象立时打了个对折。
但毕竟是顾念的弟弟,雍凛也不会完全坐视不理。
“电话是我接的,这件事你别管了,钱我来给吧。”
顾念摇头:“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这钱,我是不会借的。”
雍凛听手下秘书林琳说过一个八卦,他的公司也有这么一位女员工,工作能力很强,在公司里也算中层管理人员了,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能力打拼到现在,却偏偏有个不争气的弟弟,好高骛远,这山望着那山高,一会儿想炒股,一会儿想做投资,自小深受父母溺爱,养成不知轻重的性子,偏偏姐姐也宠着,有求必应,她虽然结婚了,但每个月不少奖金都花在弟弟身上,以致于家庭矛盾不断,夫妻一度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顾念:“顾恩品行不坏,只是被我妈妈惯坏了。如果他现在真的是要给同学治病,这钱我肯定得借,但给女朋友买行头充门面这种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他想宠女朋友,可以自己去赚,那叫男人气概,自己没有能力,还要强撑,那叫打肿脸充胖子。”
说罢,她自嘲道:“也许你会觉得我很无情,连弟弟有困难都不肯帮……”
雍凛:“昨天我在等你的消息时,收到好几条信息,反馈你的助学项目有进展,我好奇就点了链接进去看看,发现你工作的这几年里,每个月都会捐一笔钱给山区学生。”
顾念有点不好意思:“每次只有几百块,根本不值一提。”
今天以来,雍凛难得笑了一下:“真正无情,怎么会做这些事?”
顾念低下头:“对不起,其实我一直不和你说起我家里人的事,也是因为,我觉得以你的家境,可能无法理解,反而觉得很麻烦,所以后来……”
雍凛:“所以后来,你就索性放手,说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顾念的眼眶微微发红:“其实最主要,我还是觉得我们很多理念格格不入,即使你因为喜欢我,而勉强自己迁就我,久而久之,肯定也会心生厌烦,本来就不是相似的成长环境,何必非要在一起不可?倒不如两人各退一步,给彼此一个海阔天空。”
雍凛冷冷道:“我不这么觉得。顾念,你太自以为是了。直到现在,我还喜欢你,你说怎么办?”
顾念愕然,抬头看他。
雍凛:“你看上去好相处,有时候却很固执,固执得令人生气。我本来也想,一个顾念而已,凭我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后来,我意识到我错了,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碍于面子,一直开不了口,直到这次发生的事情,让我明白,有些话,如果不说出口,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他顿了顿:“世上可能有许多比你好的人,可我喜欢的,就只有顾念,谁也取代不了。”
顾念眼眶微红的范围迅速扩大加深。
她以调侃的口吻说道:“你很希望我用你的身体,抱着你痛哭失声吗?”
雍凛:“你可以留着等换回来,再抱着我哭?”
顾念白他一眼:“我又不是水龙头,说开就能开!”
她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雍凛蹙眉看着她不能动弹的右手:“我帮你?”
顾念断然拒绝:“不要!”
见洗手间的门关上,雍凛趁机尝了那碗红枣鲫鱼汤——顾念刚刚只喝了一口,就再也没有动过。
鱼汤跟舌头亲密接触,雍凛忍不住一口吐在垃圾桶里,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
这什么玩意!
他明明是照着菜谱做的!
……
等顾念从洗手间出来,一眼就看见雍凛把汤罐盖上。
“鱼汤呢?”她奇道。
“我喝光了。”
“好喝吗?”顾念意味深长。
“挺好喝的。”雍凛面不改色。
顾念忍笑,她绝对不相信雍凛真把鱼汤都喝进去了,还不如等会儿去看看窗外有没有被倒掉东西的痕迹。
“如果顾恩再打电话给你,或者让我妈妈打电话给你,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你不要贸然答应,不接电话也可以。”她叮嘱道。
雍凛好笑:“顾小姐,我不是温室里任人欺负的花朵,既然我现在是顾念,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ok?”
顾念迟疑片刻,点点头。
雍凛看见她并不十分信任的表情,心里暗叹自己从前为顾念做的太少了。
幸好,现在还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