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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相逢犹恐是梦中
当初,唐老夫人在得知蓝皓月逃婚后便大受打击,唐旭坤与唐韵苏只得陪伴左右,因此才让慕容槿独自前往峨眉。不料此后寄瑶在神智崩溃之际以命相拼毒杀了厉星川,令唐门更是雪上加霜。唐旭坤痛失女儿一家三口,病倒在床,唐老夫人强撑几天后,也不支倒地,幸亏唐韵苏夫妇请来名医,才算救回母亲一命。
青城派的人原本对唐门心存忌惮,如今厉星川死在唐寄瑶手中,他们眼见唐门又日益衰弱,便在江湖中大肆宣扬,集结了其他与唐门有仇之人,趁着这多事之秋涌到了浣花溪畔。
那个时候,蓝皓月才刚被接回,仍是浑浑噩噩。整个唐门,只有唐韵苏夫妇带着唐寄勋维持日常事务。青城派众人来势汹汹,逼迫唐门的人出来,老夫人拄着拐杖颤巍巍走出大门,白发飘拂,目光悲戚。
在她身后,是尽着素服的唐门老少。而眼前黑压压一片,则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寻仇者。他们提出两个条件,一是要老夫人亲自上青城山谢罪,二是赔偿各种损失,至少拿出黄金千两。
老夫人沉声道:“寄瑶毒杀了厉星川,这件事是她的不对。但当初若不是厉星川将她逐出青城,只怕也不会有此仇怨。你们要我谢罪,还需先让青城现任掌门替寄瑶母子上香磕头!”
那领头人正是卓羽贤门下弟子鸿时,他如今已经身居代掌门之位,听了此话,不禁斥道:“唐寄瑶区区一个女流之辈,怎比得上我们青城派掌门位高权重?唐门一贯嚣张跋扈,之前放纵她行凶,就该为此承担罪责!”
“难道我们是故意让寄瑶去行凶的吗?寄瑶一家三口都死了,青城派难道就没有罪过?!”唐韵苏一声令下,所有子弟持起弩箭对准了来人。
一时间,双方对阵,各不相让。
却在此时,浣花溪畔又有马蹄声声,众人回头,但见一列马队迤逦而来。最先之人二十多岁,剑眉飞扬,目光倨傲,着一身宝蓝色长袍,箭袖短靴,干净利落。这一行人马到了近前,那年轻人也不下马,只以眼神示意身后属下取出一封信笺,递到鸿时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鸿时狐疑不肯去接。
年轻人身姿挺拔,坐在马上笑了笑:“你也算是就要登上掌门位置的人,怎如此胆小?我又不是唐门的人,你莫非也怕这信上有毒?”
鸿时迫于众人急切眼光,只得接过信笺,展开细细一看,脸上又惊又怒。
年轻人又一招手,底下人抬来一个箱子,放在两方人马之间。“这里有白银千两,路途遥远,金子实在是难以携带。”他扬起下颔,手下便将箱子打开,白灿灿的银子耀亮了众人眼目。“话说回来,黄金千两,你这出家的道士倒也心黑,要那么多钱财干什么,可见并不是个一心清修的人。”年轻人一边说着,唇边不觉浮出笑意。
鸿时恼怒,唐老夫人蹙眉道:“请问公子是?”
年轻人只是抱了抱拳,道:“青城与唐门之间的仇怨,我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江湖中你死我活也是常事,到最后死者即便含恨而终,活着的人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已足够了。”
他掉转马头,朝着鸿时等人道:“白银带走,那信上所说的,你好自思量。以后路过中原或是闽南,大家也免去了麻烦。”
鸿时皱眉沉吟,紧紧攥着那信笺,忽而一扬手,向身后人道:“拿着箱子,回去再说。”
“师兄,你这是?!”众人不惑不解,但鸿时低声向他们说了一句,那些人皆面露诧异,继而朝着那个蓝衣青年愤愤望了几眼,最终抬起白银策马离去。
唐韵苏本已打算来个鱼死网破,但见他们离奇而退,不禁上前一步,道:“公子与我们素昧平生,为何要插手此事?”
年轻人淡淡道:“我知你唐门财力不凡,此举并非炫耀,只是受一个亲戚的委托,来蜀中走一趟。”他顿了顿,又向老夫人道,“还有,那人请我转告一声,老夫人有位失踪已久的骨肉,她其实早已离世,坟墓就建在天台赤城山。那墓碑上空无一字,前些年荒凉冷清无人祭奠,若是老夫人愿意,抽空去看一看,也算了却了一桩遗憾。”
他此言既罢,唐韵苏惊愕道:“你说的难道是我小妹?!”
老夫人虽拄着拐杖,身子却微微颤抖,悲声道:“阿岚,阿岚果然已经先我而去了……”
年轻人微微叹了一下,随即持缰掉转方向,带着部下策马疾驰,消失于浣花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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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老夫人与唐韵苏启程赶赴浙江天台。蓝皓月虽未见过这位小姨,却提出也想要一同前往。她们本担心她禁不住长途跋涉,但又想到皓月已经许久未曾出门,常常闷在房中也不是办法,便还是带着她一起离开了蜀中。
到这个时候,老夫人与唐韵苏已经知道了当初来蜀中送信的是什么人,也明白了那个处于幕后的“亲戚”又是谁。江湖纷杂,很多时候你甚至不会想到与某个门派某个人之间存在着联系,但事实上千丝万缕,始终连在一起。蜀中唐门向来自居甚高,现在连遭打击,却还是因着远在东海的七星岛才暂时摆脱了困境,这,可算是冥冥中的天意了。
抵达天台赤城,正是清明时节,她们带着蓝皓月去祭扫了那座孤独已久的坟墓。
赤城山遍是红土,纸钱在风中燃烧殆尽,只余灰白碎屑。
墓前有香烛的痕迹,想来是唐韵岚的儿子在此之前便已经来过,但他并未留在此处。老夫人与唐韵苏望着那一地灰烬,久久怅惘。
她们已经看过了太多因姻缘而生的悲剧,短短几年间,新愁旧伤尽在心头,好似噩梦连绵,压得人喘不过气。
离开赤城山时,沉默的蓝皓月忽然开口,她说,她想去岭南。
“你还要去那里干什么,这山高水长的……”唐韵苏担忧道。
“就像那位卫公子说的,了却遗憾吧……”她低着头,望着自己素白的裙边。
唐韵苏想要劝阻,但老夫人却摆摆手,道:“只要你自己保重身体,去了之后,还记得回来就好。皓月,我们在蜀中等你。”
蓝皓月谢过外祖母,独自上马,离开了浙江。
一程山水一程云。很多时候,并不清楚自己还在想着什么,就连那枚玉坠都已经碎了,却还留在身边。那些年风雨中奔波,怀着不羁任性的心,全力追逐着未可期许的梦。
可只在那一瞬,万丈高崖,白云如絮,就是时间的断裂,今生的永恒。
她还记得他最后的微笑。
他很少会这样安静地笑,更多的时候,只是淡漠,清冷,带着一丝通透,似乎看尽了世间冷暖,不想沾染凡尘。
但她却将他拖进了这滚滚红尘,蓝皓月想,若是……若是当初月下一见,不是那么心高气傲,又或者,峨眉一行,没有与他共去甜井村,大概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情愫了吧……但当时又怎会知晓以后结局?
只是因为最纯粹的喜欢了,爱了,只想时时刻刻天天年年与他在一起,陪着他听着风吹云过,水流花开,走最漫长的道路,过最平淡的日子。
谁会想到,这最简单的愿望,却将他永远带离身边,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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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山的晚春已有夏天的味道,那一轮灼热艳阳遍照大地,满山绿树葱郁,时有山泉溅起,飞散点点晶莹。
那年心怀忐忑地前来,还不知道他是否介意,却在途中迷路,处境狼狈。而今蓝皓月沿着石径一路往上,穿过幽深树林,走过湿滑竹桥,站在了高高石阶底下。
朱檐翠瓦的神霄宫依旧肃穆宁静,唯有一串串铜铃在微风中泠泠。
有穿着藏青道服的少年在门前打扫,闻音抬头,目露讶异。
“你找谁?”少年相貌秀气,望着她,略有所思。
听到他那南粤口音,蓝皓月方才记起多年前在半山间采药的道童。时光荏苒,当时的孩子如今已成青葱少年,却依旧有着不羁淡漠的眼神。
她正想上前,那大门一开,又有人走出来,似是想跟少年说话。那人见了蓝皓月,微微一惊,行礼道:“蓝姑娘,多年不见了。”
“顾道长……”她望着风度翩翩的顾丹岩,话还未曾说完,便已哽咽。
岁月似乎并未在顾丹岩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清净洒脱,只是略微黝黑了一些。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带着蓝皓月慢慢走进了神霄宫。
宫观内檀香幽浮,参天大树洒下阴凉。
凌霄花长廊曲折绵长,藤蔓青青,花开正盛。她走在其间,不禁停下了脚步,有细琐花瓣随风飘零,落在肩上。
“我在外奔波许久,知道你在唐门,便也没有来打搅。”顾丹岩说着,拂开面前枝叶,犹豫片刻,又道,“你这次来……”
蓝皓月低声道:“我先是去了天台为姨母扫墓,你们……有没有为他建立坟墓?”
顾丹岩怔了怔,随即转过身,望着远处竹林,道:“有。”
竹林凄清,幽篁翠绿。那间小屋还在,屋后也还是有清泉流淌,潺潺源源,不舍昼夜。蓝皓月跟随顾丹岩走到空旷处,四周绿树成荫,中有白石墓碑,刻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对面山峦间一道飞瀑直流而下,在淡淡阳光下映出幻虹。
那年月夜,他曾带着她来到山崖前,朝着前方伸出手,深深呼吸,聆听着风中的水声。
——“这是我所知道的,最美的地方。”
蓝皓月慢慢蹲□子,像以前那样,伸出手,触及墓碑上的字迹。
池。青。玉。
她埋着头,抱住双臂,压抑许久的眼泪倾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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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渐渐隐去,蓝皓月眼泪已干涸,顾丹岩久久劝慰,她才慢慢站起。
茫然望着远山,她低声道;“我想去看看他的住处。”
“……好吧。”顾丹岩叹了一口气,带着她回到了竹林。那屋门半掩,正有一名年轻道姑从中走出。她黑袍整洁,隐含孤高。
“莞静。”顾丹岩颔首,见蓝皓月微微错愕,便低声道,“她今年刚刚入道,已改了名字。”
蓝皓月怔然看着她,过去那个飞扬跳脱的林莞儿如今神态沉定,竟好似变了模样。
“蓝姑娘……”她行了个礼,眼神复杂,回头看了看小屋,“这里没人居住,我来打扫一下。”
顾丹岩道:“她想要再看一眼……”莞静蹙眉点头,缓缓推开木门,屋内的青色帘幔被风吹起,簌簌飘动。书桌,小窗,竹简,还有墙上挂着的那一柄青白交织的古剑,一切皆如从前。
莞静走回屋内取下古剑,以白绢轻轻拭去灰尘,垂眉道:“除了小师叔,这世上,没有人配得上这古剑了。”
蓝皓月走上前,哑声道:“莞儿……你能让我带走它吗?”
她微微一震,犹豫许久,终于持着剑,送到蓝皓月面前,“拿去吧,留在这里,也无用了。”
“多谢。”蓝皓月想要努力地笑一笑,但眼里却还是蒙上了水雾。
她持着古剑,慢慢退出了那间小屋,本想要离去,但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朝着屋后走去。
墙角处草木茂盛,伴着清泉幽幽,自成天地。
她蹲□子,拨开了草丛。
一丛丛细长碧绿的玉簪枝芽倚墙而生,周围花草或怒放或摇曳,而它,则静谧幽然,独处于缺少阳光的角落,顾自饮着山风夜露,只按照自己的命运,慢慢生长。
蓝皓月抱着古剑,伸手抚过那微凉的叶子。
蓦然间,一声幽鸣,林间传来扑翅之音。蓝皓月一怔,扶着墙壁站起,但等她走到屋前时,只见雪白鹤影翩然而去,惟余竹叶轻摇。
顾丹岩望着白鹤远去的方向,手中还持着一枚细细的竹管。
他从竹管中取出一卷素绢,那素绢宽不过三寸,上面似乎写着字迹。蓝皓月见他低眉细看,也不便过问。正欲离去,却听顾丹岩在身后道:“蓝姑娘,给你。”
她愕然回身,顾丹岩缓缓走过来,将素绢交给了她。
蓝皓月蹙眉道:“这是从何而来?”
“是我师傅托白鹤传来的。”顾丹岩亦有所思,望着她,“我想,他也许是要见一见你。”
“海琼子前辈?”蓝皓月一震,“他现在何处?”
顾丹岩轻声道:“你看了便知。”
蓝皓月惴惴,低头看着素绢,那上面以蝇头小楷写着四行诗句。
“不把双眸看俗人,
五湖四海一空身。
洞天深处无人到,
溪上桃花度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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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粤本来相离不远,蓝皓月下了罗浮山直往闽北而去。武夷山清水秀,九曲十八弯,她乘着竹筏一路问讯,果然听说这山中有白发白须的“老神仙”救济山民,但再问他究竟身在何处,山里人却语焉不详,只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
蓝皓月心中始终忐忑,多方打听,终于知晓在这武夷山深处,确有大片桃林,每逢春季便落英缤纷,只是甚少有人进入,生怕迷路难返。
她怀揣着那一卷素绢,犹自念着最后两句,知道说的便是武夷桃花洞。可是群山绵绵,她苦寻多日,也不见大片桃林,更不见什么桃花洞。
连着找了两天,蓝皓月双腿乏累,便在路边树荫下休息。
正神思恍惚间,却听空中鹤唳,抬头望去,但见白鹤盘旋而过,双翅悠展,煞是自在。她猛然想起在罗浮山时见过的影子,急忙站起直追,连包裹都丢在了一边。
那白鹤振翅高飞,转眼间掠过树梢,直隐入青濛烟云之间去了。蓝皓月跃过石桥,随着它飞去的方向疾掠而去,不知不觉间便入了深山,但等此时,再抬头远望,却已不见白鹤踪影。
她举目四顾,周围青藤蔓生,古树参天,想来是无人之境。
虽心生凄冷,但既已到此,她也不再回头,便拨开身前藤蔓,朝着林中慢慢走去。远处水声隆隆,遥望见白瀑如银河倒挂,直落崖间。蓝皓月背着那柄古剑一路迤逦,脚下落叶厚积,空气中弥漫着青涩滋味。林间光线昏暗,她步履艰难,忽又听那熟悉的鹤鸣响起,不由心中一动,便疾步奔向前方。
穿过这片丛林,眼前豁然开朗。
群山巍巍,间有幽谷。大片大片的桃林果然依山而长,虽已是落花时节,但那粉白的重重花瓣如雨纷扬,依旧惊艳了天地。
幽幽碧潭澄澈如玉,白鹤在水边翩跹,时不时抖动双翅,掠起涟漪点点。蓝皓月为眼前这静谧美景吸引,缓缓走到近前,那潭边留有鱼竿,像是曾经有人垂钓,但此时四周空旷,除了来回漫步的白鹤之外,别无他人。
蓝皓月站在空谷间徘徊迷茫,却在此时,不知何处响起一声笛音。初初轻哑,似是雨点打着残荷,继而宛转低回,好似荷叶下潺潺流向远处的泉水,又隐隐含着三分凉意七分沉醉。
如一道波痕划过心间。忽又溅起千朵万朵水花,泼泼洒洒拂乱了天际。
那一瞬间,她陡然停止了呼吸,继而忘记了一切,只是飞奔着想要找到那声音所在。可这幽谷深邈,周围山峦起伏,她慌乱地大致判断了一下,便竭力朝那座山峰奔去。
这山峰虽不算高,但却陡峭湿滑,蓝皓月顾不得寻找上山之路,只一味攀着古树藤蔓向上爬去。一路上手足并用,膝上摔得满是泥土,她却来不及有所停歇。
笛声宛转悠长,连绵萦绕,像是从天地尽头云荒之际传来,又像是与武夷山水融不可分,阅尽生生死死,最终随着白云归于此处。
一曲终止,余音袅袅,蓝皓月就像失了灵魂一般,甚至连自己到底是怎么爬上了半山,也无法察觉。
山风吹过,掠动了郁郁树影,亦掠动了树下坐着的那人的衣裾。
黑发束起,青衫浅淡,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他肩上,宛若点点白梅。
那支笛子碧绿如玉,尾端坠着纯白的流苏,在清风间微微飘拂,丝丝缕缕,数不尽,理不清。
蓝皓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很久,很久。
久得让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年纪,忘记了离开他的时间。可是很多往事没法忘。
譬如初次相见,唐门河边,月下的剑影,如云外飞仙般的身姿。
譬如飞云顶上,朗月高照,他与她一起伸出手去,触摸来自远方的水珠。
譬如韶州城中,中秋之夜,掬起水中倒影,以为可以永远留住月光。
……
岁月带走了年少不更事的轻狂,她再也不是那个爱发脾气的蓝皓月,世间却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冰冷如玉,也温润如玉的他。
远处有幽幽山歌飘荡,树下的人放下了竹笛。
似是察觉到身后有人站立,他将竹笛横置于膝上,轻轻扬起脸,道:“是谁在那?”
听到他的声音,蓝皓月已经不能自持,她全身颤抖,勉强克制住情绪,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离他更近的地方。
“是我。”
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吐出这两个颤巍巍的字音。
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天上有云层拂过,遮住了阳光。蓝皓月头脑一片混乱,她鼓足勇气踏出最后一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眼前的这个男子清俊出尘,却有一道浅浅的伤横亘于眉下,好似璞玉间的裂痕。
看着他,她完全没有了站立的力气,跪倒在他膝下。眼泪如潮水汹涌,再也无法阻挡。
他听到了她的哭泣之声,微微睁开了双眸,眼神迷茫渺远,用迟疑的语气问道:“请问,你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