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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深瞳猛的一缩,紧紧捏着夏侯靖轻抚她的手,缓缓的,缓缓的看向夏侯靖,启唇,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心中,似乎突然有一处崩坏。
唯是那颤抖的唇,被狠狠咬出了血色,顺着唇角,渐渐流下。
突然间抬了眸,云若再也不忍耐心中的那份焦虑,而后强硬的抓住了夏侯靖的手咬牙说道:“靖,就算这份解药没用了,还可以再调配其他的解药,只要活着,只要离开,一切都可以重来!为什么……要放弃呢。我慕云若就算死……也绝对不会放弃夏侯靖,不会……”
指尖越来越用力的攥住他的衣衫,第一次,第一次痛到钻心,第一次,害怕无法说服眼前这个男人,然而那曾无数次对她冷漠以对的黑眸,此时却仍是那般的温柔,可这份几近绝望的温柔,却让她如此之惧,如此想要逃避。
“靖!!”云若大喊,浑身都开始不停的颤抖。
夏侯靖安静的摇摇头,宠溺的用额角贴向云若,而后也用着也有些颤抖的声音低语,“云,朕已经感觉到了,朕不久之后或许就会失控,朕想了很久,要不要就这样了结自己,但是……朕作为皇帝,还有没有完成的事,还有着没有好好保护的人,还不能就这样死了,而唯一让朕愧疚的是……朕,终究是把你拖进了地狱……朕,终究不能只爱你一人。”说到这里,夏侯靖滑入云若发间的手,也缓缓开始用力,似乎也在压抑着全部都的情感,“云,朕明明知道你对朕的感情,还要利用它,利用它绑住你,让你为了救朕,必须要救朕的东卫,因为只有你最了解朕的心……朕,是皇帝啊……朕可以万死,却不能让百姓死……云,朕活的好痛苦,朕一生活在虚假中,一生活在这样的牢笼里,你对朕来说,是唯一让朕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但是,朕已经不行了,朕不想被控制,不想伤害自己曾用生命保护的人们。他们是朕,生命为之存在的唯一意义,如果云,你真的爱过朕,就替朕,好好看看这个天下。”
不知何时,在那永远都坚强的脸上,已经染满了痛苦而挣扎的泪水,夏侯靖慢慢放开了云若,指尖轻抚过她的脸庞,但下一刻他却猛的收起了一切的温柔将云若推开,狠狠说道:“慕云若,接旨!锎”
云若启唇,若有似无的摇头。
“接旨!!慕云若!”夏侯靖再度厉声呵斥,“你要让朕,死不瞑目吗,慕云若!”
“天下可以接旨的人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云若突然大喊,仿佛已经被击溃了最后的防线,“若是你死,我愿陪你站到最后一刻,我慕云若奋斗至今,又岂会舍你而去!”
“朕想了很久,这三道圣旨,只能给你。还有,朕的玉玺,你要一并带走,慕云若……你必须活着,活着离开这座地狱。”
云若眼瞳猛的一缩,仍是浅淡的摇着头,依旧是不想听那最残酷的言语,“夏侯靖,你真是一个无比自私的男人,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份重担那么的残酷,为什么,还要给我……为什么……”她的声音愈发颤抖,指尖攥拳,眼泪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要哭呢,云……这是朕,能够拟的,最后的圣旨了,朕愿你将它听完,将它带走,这也是朕,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心爱的东卫,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朕,再说一遍,慕云若,接旨!!”这一声,充满了帝王的威严,震慑,仿佛正如他所言,这是那象征帝王的最后的一次宣旨。
云若紧紧咬唇,终于缓缓的低下了头,在满身的颤抖下,缓缓的跪在了地上,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在夏侯靖的面前低下头,然后伏在那冰冷的青阶前。
夏侯靖终于展露了一丝淡淡的笑颜,然后回身拿过三道早已拟好的圣旨,猛的扯开第一张,“即日起,慕云若承袭慕闫杉大将军封号,交予虎符统领朕的兵马,养精蓄锐,来日必复我东卫。”合上圣旨,他凝重言道:“云,朕把兵权交给你了”
而后,夏侯靖便又拿出第二张圣旨,“这一张,册封慕氏云若为东卫帝后,玉玺凤印皆交于手,待收复东卫,下一任皇帝,帝后选之。”再是合上这道圣旨,他继续而道,“云,朕把皇权交给你了。而最后一张圣旨……”
夏侯靖顿了片刻,神色有些凝重,半响,才将最后一张圣旨摊开,看了许久,长长舒口气直接合上,“云,这一张,不是作为皇帝下的旨,而是夏侯靖留给慕云若的。云若,朕还不能了结自己是因为待会儿朕会用尽全力将你送出皇宫,朕必须要活着拖住其他人,记住,一旦转身,无论身后谁倒下了,谁消失了,都不要回头,不要悲伤,只管带着玉玺往前跑。因为这是你必须做的。但如果……”夏侯靖垂了眸,声音渐渐干涩,“如果,朕不幸,真的被他们控制了,真的失去了自我,云,那时,你一定要变得比朕更强,强到……可以亲手杀了朕。”
云若猛的抬头,清眸中毅然倒映着那满含温柔的面庞,“你让我,亲手……我只是一个女人,只会舞弄笔墨,最多只是一个无法拿起刀剑的谋士,我也有我的软弱,我也有会哭的时候,我也会害怕心爱的人死去,我也是一个……人……靖……”云若泣不成声,用力的摇着头,“不要……不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慕云若求你,不要下这道旨!!”
“谋士的眼中,只有主上,主上的眼中,却是天下。当你代替我看到我每日都在看的风景的时候,你便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谋士。到那时,你一定已经足够坚强,足够能完成这个誓言。……云,还记得,你一直说你是影,是月,可是或许你自己看不到,在你身上,有着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光芒……三道圣旨,朕都已经宣完了,作为皇帝最后的事,朕,终于做完了,以后,东卫就交给你了,张保已经在外面了,晚些让他当着全军宣旨册封便好。那场面,一定非常宏大……这样的场面,朕曾经幻想过许多次,只可惜,真正来临,朕却无法亲眼看到了。”
云若咬牙,痛苦的看着夏侯靖,“为什么,相信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
夏侯靖轻轻用双指疼惜的点了下云若的额心,忽而一笑,“因为,你是东卫唯一的皇后,也是我夏侯靖一生,唯一,真正爱过的,爱着的女人啊。”
唯一的皇后,唯一爱着的女人。
云若的心,似乎已经停滞,双眸中按清爽又自由的笑容,已不再是过去的夏侯靖,就好像是他第一次,将自己从那漫无边际的地狱中挣脱出来。
这时严成牵着一匹黑色的烈马走来,低声说道:“皇上,烈风牵来了。”
夏侯靖微微扬唇,扬手牵过那黑色骏马,疼惜的抚着它的头,“烈风,是一直一直陪朕打天下的伙伴,是一匹千里不败的战马,它一定会代替朕,将你带出这里的。”夏侯靖收了手,看向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云若,温柔一笑道,“虽然,我还是很讨厌夏侯伊,但是他一定会来接你的。那一次,他抢走了你,这一次,由我送你一程。这一次,我真的放手了,你也,忘了我吧……如果,以后你爱上了谁,只要记得,无论在何地,无论生与死,朕,都会想着你……并愿你与深爱之人,永生相伴。”
覆在地上的手,渐渐攥起,仿佛是在做着最后的努力,“真的,真的……不能一起走吗?”
声音,已经无法完全传达,颤抖,已经成为唯一的节律。
夏侯靖轻吸口气看向这片自己住了那么多年的皇宫,“我还要做一份了结,在他来之前,走吧,云,千万别忘记,身上肩负的东西,千万不要忘记,从这一刻起,慕云若便不可以再随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慕云若,从这一刻起,是东卫唯一的希望,是那些绝望的人,唯一的希望,所以,接了圣旨,快走吧,快到他们的身边。”
云若渐渐的垂下了头,双手抬起,想要紧紧攥住他的衣衫,却在悬空之后,终是缓缓的放下,缓缓的将额头紧贴在石阶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次又一次的磕着头,仿佛是将过去欠下的,一一补偿,额上,几乎可以看见血色,可其上的痛,却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如果,可以将心剖开来看,或许,她此时的心,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最后的最后,那紧握的拳终是松开,双手轻颤的托住了那夏侯靖亲笔写的最后的圣旨,也接过木槿盒中装的玉玺,然后最后一次,她起了身,看向那心中深爱的他,“宏嘉,圣旨……我接了,但是……我一定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放弃你的。我一定会来带你走,一定要……等着我。”
夏侯靖轻柔一笑,“好,我等着你,一生一世都等着你。到时,我们再一起看看这东卫的雪,再一起跳一支舞可好?”
云若深吸一口气,上前紧紧拥住那已经逐渐变得冰凉的身体,“我们,约定好,这一次,不许失约。”
“我,尽力而为。”夏侯靖闭上眼,最后将吻落在了云若的唇上,然后笑着说,“对了,我还从来没有真正对你说过吧,这一次终于不用再顾及那么多了。”他靠近云若耳畔,低声轻喃,“云若,我爱你,一直,爱着你,深爱着你。”
话音落下,远方渐渐传来了厮杀与兵刃相接的声音。
夏侯靖轻轻用脸颊贴在云若的脸庞前,“该来的人,终于还是到了。已经,没有时间了,快走吧。这一次让我,笑着送走自己心爱的女人。”
说完这句,夏侯靖疼惜一笑,而后猛的拉开云若,厉声而喊:“走!!!”
云若后退了三步,转头间果然看到已经正在往这边走来的拓跋睿,其人所经之地丝毫不留活口,他似乎也看到了云若与夏侯靖,冰冷的眸中有了一瞬的轻动,但随即只是淡淡落下了三个字:“找到了。”
他说着,便转了方向向着南书房走来。
夏侯靖眯住眼眸,狠狠对云若道:“走,马上!!”
云若紧咬唇,最后道了一声:“宏嘉,无论遇到什么,你也要用尽全力活下去,然后等着我!”
夏侯靖微怔,然后笑着点了头。
“我一定会活着把东西带出去的,不会让东卫就此消亡,慕云若向天发誓,所以你……也要活着!”云若最后也对着夏侯靖苦涩一笑,而后蓦地将外袍褪下平铺在地,将三道圣旨及那装着玉玺的木槿盒放入其中,系好成包袱,然后用力的系在自己身上。
“我走了,保重。”云若咬牙而言,痛苦袭上,仿佛已经无法呼吸,突然上前最后用力的吻上了夏侯靖的唇,狠狠的,强硬的,这样的记忆,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那她与他的第一个吻一样,炙热,而又疯狂。
再然后,云若便一步蹬上了烈风马,双手挽过缰绳,“烈风,一定要冲出去!”
烈风马好像听明白来到一样,向天用力嘶喊了一声。然后拼力的向着宫外方向冲去。
在经过拓跋睿的时候,恰好是交臂,那一瞬间的路过,她与他也有了一瞬的对视,但是这一眼,虽饱含着千言万语,却也仿佛空洞的发寒。
这一眼,云若却没有停留太久,就这样从他身边策马而过,唯风撩过,将发缱绻而起。
拓跋睿意外的没有阻拦,仅是这样任由云若自身边而过,而后他抬头看着那站在南书房前的夏侯靖,而后一步步的向他走来。
“连拦都不拦吗?”夏侯靖问道。
拓跋睿顿了下步子,又将视线落在了夏侯靖身上,“我尽是说些谎话,可是也有想要守住的诺言,也有不想亲手伤害的人,虽然,这只是作为宁北凡而言。”
“宁北凡……吗。”夏侯靖不由笑了一声,缓缓将身上的龙袍解下,“如果你真的有当我是兄弟过的话,可以稍等片刻吗?”
拓跋睿不语,缓缓将手里的带着万千利刃的长鞭收起。
“多谢。”夏侯靖言道,而后将身上长袍褪下,回来南书房,将它平平整整的挂在了木架上,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锦服,他望了龙袍好一会儿,指尖拂过上面的九龙,俊脸上有着一种无法解读的复杂情感。
而后他突然抬了眸,抽过身旁的长剑,终于转身向着拓跋睿走去,真正的与他面对面。
“这么多年,你一直让着我,这一点一直让我很不爽快。”夏侯靖勾起单纯,拔尖指向拓跋睿,“这一次,认真的较量一次。”
拓跋睿眉心微动,而后用着空洞的声音说道:“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只能用到过去的一分力了吧。”他扬起手,轻轻点了下鼻息处,“终究,是打破了情蛊,终究,是对慕云若说了那句话了。”
夏侯靖用手背抹过,果然流出了鲜红的血液,染在了他的肌肤上,染上了一片寂寞。
“你嫉妒吗?”夏侯靖就好像过去一样,轻声调侃。
冷不丁的,拓跋睿也笑了一声,“原来,小靖也是会讲这样的笑话的。”
“那是跟我一个很好的兄弟学的,耳濡目染了。”
闻言,拓跋睿有些沉默,半响,垂眸淡语:“夏侯靖,你现在一定非常后悔,曾经救过我。”
“没有后悔哦。”夏侯靖忽而开口,扬了扬剑尖儿,从容一笑,“作为夏侯靖,从来没后悔认识宁北凡这个兄弟,十五年的相伴,还有你作为丞相,真心为东卫做的一切,多谢了。”
拓跋睿眸子突然一颤,缓缓抬头看向夏侯靖,那如初时见到般的狂傲不羁的笑容,犹在眼前,于是他也跟着有些苦涩的笑了,“只可惜,我将亲手将建立的一切,全部毁灭。”
“所以,夏侯靖可以原谅你,但作为东卫的皇帝,朕不会原谅你。”夏侯靖剑尖一顿,直指拓跋睿,“还有,有一点你错了,东卫,你是毁不掉的。”
“是因为将赌注压在了慕云若身上吗?”拓跋睿问道,垂眸淡语,“你附加给她的东西,太重,一个女人,撑不起你的天下的,唯一的结果,就是你的天下,会将她永远压在下面,永世不得翻身。”
“是吗。那要不要赌赌看?”夏侯靖扬唇一笑,“很快,这个被你万般保护起来的妹妹,会站在朕与你都无法触及的高度,重新回到这片土地。”
拓跋睿一怔,而后轻轻笑了,“如果,她今日,能活着离开东卫的话……别忘了,我虽不杀她,但整个西陵都在追杀她。”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可以离开的。”夏侯靖言罢,昂首看向拓跋睿,“好了,也该是了结你我的时候了。”
“静候多时。”拓跋睿冷语,而后又将收起的长鞭从腰间抽出。
“武器都是这么娘娘腔,你果然是朕认识的那个混蛋。”夏侯靖扬眸轻笑。
拓跋睿也淡淡一笑,“只可惜,我不是宁北凡,我的名字,叫拓跋睿。”
“真是让人讨厌的名字,与宁北凡那三个字,一样让人讨厌。”夏侯靖言罢,爽朗一笑,拓跋睿也跟着一同最后的笑了。
而当这笑容结束的那一瞬,无论是他还是他突然间凝住了一切的神情,兵戎相见,第一次真正的较量,也永远的斩断了那曾经十五年的羁绊。
而在同一时间,策马拼命向外赶的云若突然间心尖儿处像是被一把利刃刺穿,一瞬的失神让她全身几乎都没了力道。
泪水,终是忍不住自眼角滑下。
云若对天嘶喊,紧握缰绳,脑中似是也在萦绕着他最后的话语。
我深爱的人呐,不要回头,不要悲伤……
代我,去看一看那我未曾看过的风景。
唇已经不知多少次被咬的出了血,几乎已经快要看不到完整的唇色。
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这般脆弱,脆弱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深爱之人,坠入最深的地狱。
如果可以,更强,更强……
如果可以,可以为他披荆斩棘……
如果可以,为他撑起这片天……
任何一切,她都可以用来交换。
那清澈淡漠的眼神,渐渐染出了一道利光,染上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执着,齿间也不知不觉已经被她咬的作了响。
终是策马扬鞭,离开了这已经充满血腥的皇城,也离开了这她充满了与他回忆的地方。
而在同一时间,已经换上西陵黑色将军服的赵青莲终是看到了云若的身影。
且见她用力咬了下自己的拇指,森冷一笑,“慕闫杉,我终于可以报仇了,在天有灵,我要你看着,慕云若是怎么被我,弄得支离破碎的……呵呵呵。”
扬唇冷笑,忽而归为了沉默,然后骑上了马,带着数千西陵军边向着云若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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