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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仙道:“文前辈与‘先生驹’千万不要多心。我绝无半点加害‘细眼皇帝’之心。我与永莲兄二人均是衷心希望能与细眼皇帝及各位洪门英雄做个朋友,联手做一番大事。”
先生驹冷笑道:“先不论你要做甚么大事。你若无半点加害之心,何以会唆使‘东洋神道教团’多番来扰?那些个狸猫术士可是作怪多端,还有那‘白虎将’白应星又何以会在太平南‘生死片’时出手相袭?黄威水、洪执事两位差点就送了性命,你地难道不是蛇鼠一窝吗?”
马文仙听见先生驹一轮嘴地逼问,连忙摆手道:“那‘白虎将’是厉害非凡的人物,我怎能差得动他?他与我等可是毫无瓜葛。在下只知道他同那前清时的省城八旗副都统庆隆有关连。我有线眼在香港地西环亲眼见过他二人会面。这‘白纹虎’是何居心,我是一无所知。至于东洋‘神道教团’不但毫无恶意,神道教团中的首要、长老其实很是热切,盼能与中土请神道高手会面,认祖寻缘,光大神道教法。这才会派遣神道教团的‘五行御狐’与‘狸猫番’两脉弟子来到省城广州。”
“这两班神道教术师先是坐船从海路到达香港,在与我同马地臣先生见面后才动身来到省城。只是其行事太过急切,想尽快能引出‘细眼皇帝’现身,加上又有法租界的雅芳小姐同‘十三行’的‘白虎将’横插一手,这才有此种种误会,其中曲折实在一言难尽。”
先生驹见他言语恳切,似乎很是可信,连忙向文剑声示下。文剑声沉吟片刻,有些将信将疑,对马文仙道:“那‘五行御狐’同‘狸猫番’到底是什么底细?”
马地臣似乎对此很有兴致,急忙接话道:“‘神道教团’内里各有不同脉系。‘五行御狐’与‘狸猫番’就是其中一系,精研扶桑古代‘野物兽灵’请神变术
“日本神道教源远流长,崇敬一切四野自然精灵,其相信四野之动物精怪均能变术幻象而迷惑凡人,其中以狸猫、狐狸为佼佼者。这‘五行御狐’能请动‘狐变精怪’作法,以中土阴阳学中的五行布分。今晚与两位交手的就是五行中的‘火狐’术师。”说完向着先生驹等人身后高声用广府话道:“神宫小姐,请你出来与中土南派请神高手见面。”
文剑声冷笑一声,昂然向后看去。马地臣此时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龚千担奇道:“这个番鬼佬在乱叫什么?”文剑声道:“这个番鬼佬居然也会讲东洋话,似乎他在向那‘火狐’术师在说话,莫非此人真是个女子?”
马地臣对文剑声恭敬道:“我请神宫小姐现身相会就是为了表明我与东洋神道教团均无敌意,大家是朋友。”
文剑声道:“未请教这位神宫小姐芳名?”一把清脆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用流利的京腔道:“敢劳中土南派请神祖师垂问贱名,神宫千月不胜荣宠。”
龚千担同陈村种都伸长脖子朝这女子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二人都想看看今晚差点断送他们小命的这个东瀛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过片刻就有个穿着身黑布短打、身形苗条的女子走到众人面前,头上居然戴着顶沙基疍家水上人常用的斗笠,若不留意看,旁人尚以为只是个疍家船户走上岸来。这神宫千月抬起头来,对着文剑声同先生驹深深一鞠,执礼甚是恭敬,就如晚辈晋见师长前辈一般。
文剑声、“先生驹”均连忙回礼,心中均是惊讶,想不到这神宫千月居然如此年轻,看样子不过就是二十出头。那箩底橙却是看得神魂颠倒,这神宫千月不但样子美貌,竟然还真有两三分“影月花”的容貌。
龚千担看他这般模样,不由得暗笑,高声道:“你这狐道术师为何装神弄鬼,假扮陈塘南的‘阿姑’来勾引沙基清拆工人?”又对着马文仙道:“你说毫无坏心,这样做分明就是要嫁祸败坏我沙基‘联顺’的名声!”
神宫千月淡淡道:“我若不使动本教‘南御狐’变术,何能引出真正的中土请神高手?虽知这世上沽名钓誉、名不副实,夸夸其谈、蛊惑人心者多,真正的高人异士却是出隐红尘,超然物外,飘渺如九天星宿。不用非常手段,何以得见二位前辈”她说到“名不副实”等几个字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也不知是不是在讽刺龚千担同陈村种。
这东瀛女子不但声音动听,还说得好京片子,一口京腔娓娓道来,就如在北平生活多年一样地道。她虽然是出言讥讽但让人听起来还是无比受落。
龚千担刚欲争辩,神宫千月又道:“况且那些后生工人本心色欲浊重,才会被这狐媚所惑,损耗些精阳也不怪得旁人。”
文剑声听到此处皱了皱眉,但不作声。龚千担怒道:“你同那些什么‘狸猫番’究竟是人还是狐狸、狸猫作怪?若是人又怎能化作别人样子神态?我先前在长堤、沙面与泮塘见到的那些古怪就是你地弄出来的?你们究竟是什么妖怪?”
神宫千月微笑道:“中华现下动荡时世、国事纷扰,无论庙堂乡野,均是人、怪难分。你又怎分得清哪个是人、哪个是兽?说不定有些人样正形但却是野狐、狸猫所化,装作做人,厕身高位。你如说那些是我东洋狸猫作怪变化,那就姑且当作是吧。”
龚千担与陈村种听完她这番话,对望一眼,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先生驹却接过话头,道:“未知千月小姐与贵教团如此急切要与我两粤请神中人见面,究竟所为何事?”
神宫千月对先生驹的态度比之龚千担就恭敬得许多,低头道:“敝教团从本国南北朝时壮大,受恩于后醍醐天皇,获赐护国神教,奉命保护‘三神器’。本教团自来一心效命南朝一系天皇,但多年来遭北朝系神道教团屠戮镇压,教团中弟子大半死绝,余者隐姓埋名、避命于乡野田园。”
“千月之先祖为教团中职司为天皇主持神社祭拜、看管典籍之神社祭官,而受天皇赐姓‘神宫’。我‘神宫’一族精研一切野兽神物之请神变术,长老前辈多年来遍阅教中故老典籍,发觉本教团源流自中土‘三山道盟’。其中‘三山符咒总录’中更记有无上高深神物召御之法,要光大神道教团就必须要重回中华寻根探源。”
文剑声又皱眉道:“所以你们神道教团远涉重洋,也是为了那‘三山符咒总箓’?”
神宫千月点点头,道:“我等神道变术虽然精深,但比起中土请神道法不过旁枝末节,如萤烛之火。好似省城‘细眼皇帝’其昌先生,我等一早就知道他实为‘西江召神令’能召御那西江‘乌龙太岁’,简直就是千古难见之神能。这西江之神物神威如海、莫测无量,就算厉害如‘白虎将’之‘白虎请神咒’也是输得一败涂地。我等神宫一族前来广府就是诚心拜学,认祖寻缘,求两位前辈成全。”说完竟然跪在地上。
先生驹自然要上前相扶,文剑声大摇其头,道:“我虽为南派请神道弟子,也是源自‘三山盟法’。但那什么‘海珠石’、‘三山符咒总录’不过系故老相传、虚无缥缈之说。过了上千年,谁也不知是真是假。就算我等真能寻到,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好似那黄其昌,就未必就值得你们去拜学。”
他看了先生驹一眼,道:“黄其昌涉习‘召神御灵’之令法,系‘请神道’中高深道法,但无异于玩火自焚、伺于虎旁反为虎伤。凡‘请神御灵’,虽或能得神力灵能,但其身必遭反噬,有得者必要有所偿。自古请神道中弟子皆有孤、贫、夭、弱四受,命舛者可能四者俱全。我劝贵教团及神宫一族无谓费此苦心,倒不如返回东瀛,自得善果。何必为那镜花水月而空费心神岁月?”
神宫千月道:“如照文前辈说来,‘请神道’必受恶果,难道我‘请神变术’就该到此而绝?后继无人?”
文剑声叹了口气,道:“我这老儿风烛残年、半截顽躯实无足惜,但我不忍见到后辈青年如你等也断送在此道中。如若照我所言,此道是该终绝。”
在场众人除却先生驹外无不震惊意外,神宫千月更是满脸悲愤之情,道:“文祖师方才所使动得‘龙舟吟’就是难得一见的‘请神诀’中高深术法,晚辈的‘华光火术’学习未精,即时就被煞退。祖师如此说来,莫非怕我东瀛学得中土正法,青出于蓝?前辈既是高人,何以还持着外夷门户之见?我大日本其实与中土一衣带水、一脉同源,血肉相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