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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召神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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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先生驹这样一说,在场的除了打仔洪和白饭鱼,其余人都大出意料之外。一直以为“召神令”与请神咒都是古老神打精深符咒,谁能料到“召神令”原来指的是个人?

    先生驹偏偏要在众人瞪大双眼等着下文的时候慢条斯理端起茶来喝,卖足了关子才缓缓续道:“细眼皇帝他自身就是那‘龙舟召神令’!两广洪门‘请神’中最高深者能以本身精魂而召御大神物施行巨象法力,称为‘召神御灵’。行法者先以入密‘请神咒’使召神物,为之‘召神’;再以本身精魂持御神物法灵,为之‘御灵’。那白应星使动的不过是‘虎煞神打’,那些虎神打其实系请神上身,”

    “不过每次召神御灵几乎要耗尽本身精魂血气,只要稍微力有不逮,行法者就会丧命,故此危险之极,简直是如履薄冰不能有半点差池。”

    “那晚上在十八甫横街,就系细眼皇帝亲自赶来,先用泮塘古南音‘龙舟吟’为大戏入密‘请神咒’使召那西江神物‘乌龙太岁’来抵挡‘白虎将’的白虎神煞法身。所以你地才会听到那段泮塘先民留传下来的龙舟吟歌声。金山发系东江客家红船高手,他自然听得出。那白应星隐匿了这么多年,却突然现身省城参战‘生死片’,就是为了引细眼皇帝现身。只因为若然他在十八甫横街能杀了细眼皇帝,他就可以成为‘乌龙太岁’的召神令!”

    “这一场实称得上系‘龙争虎斗’,至于胜负如何,我猜也是半斤八两、两败俱伤。如若不然,细眼皇帝也不会后来到我这里养伤。他此番召神所耗精魂实在不轻,故此这段时间都不能出来见你们了,但总算白应星也不能如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白虎将料想也受伤不轻,不然又怎么不见了他的踪影?想不到他十年前在东较场伤了细眼皇帝,到今天还是难分轩轾、两败俱伤。”

    打仔洪道:“其实那晚上泮塘‘三栏请将’也是白虎将和金山发在背后‘搞搞震’,细眼皇帝早就猜想白应星与那英国番鬼马文仙有了勾结,再加上那些个东洋狸猫变术士,就是为了来泮塘探查‘乌龙太岁’的底细。只不过他们也未想到三栏九大簋早就同细眼皇帝有了联络,而且中途还杀出个法租界的雅芳小姐,这才没让他们占得半分便宜。”

    鬼仔谭和龚千担这才明白原来几日来在泮塘、太平南的奇遇是如此关系重大、错综复杂,那些个英国、法国番鬼和东洋狸猫怪物都是冲着‘乌龙太岁’而来,回想之下真系惊出一身冷汗。

    小红棉在一旁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道:“带妹哥、驹叔,这世上原来真的有乌龙太岁?!”她与鬼仔谭、龚千担三人已经多次见过这“乌龙太岁”,但每次都是隐隐约约、疑幻似真,心里面早就想搞个明白。

    先生驹摇摇头,道:“我只一直听闻,从未亲眼目睹。洪门故老相传‘三河合海’,神打弟子都深信两粤三江中各有一神物潜藏,而西江中故老相传就是这‘乌龙太岁’,其神法象天,于西江中来去纵横,其穴所居正是在泮塘荔枝湾深处,至于是真是假我就不得而知了。”

    “‘乌龙太岁’不过系历来老西关人口中所唤名字,一向是众说纷纭。我到现在也不知晓究竟这神物是什么模样和来历。有西关老街坊说是大黑鱼怪,而我又曾经听过洪胜‘鬼马六’叔公说过西江这神物其实就是泮塘深处潜藏那条‘巨龙舟神’,此物法身显现:有龙鳞覆盖而通身作龙舟状,每年端午前后就会从西江而回到泮塘,兴风布雨,数千年来保佑泮塘荔枝湾风调雨顺、人地两兴。泮塘水乡先民有感神恩,遂于每年端午节有‘起龙舟’祭祀。”

    龚千担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泮塘荔枝湾一场动魄惊心,他亲眼看到那只巨龙舟状怪物,通体龙鳞盖身在泮塘出江口消失在江潮中,简直是匪夷所思,以至后来他多番回想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眼花。但现下听先生驹这样说来,自己所见倒并不一定是虚幻,况且当时打仔洪与黄威水都欲言又止,显然他们早就知晓有这神物之事。

    先生驹看了龚千担一眼,微笑道:“细眼皇帝早就将你之前在沙面、泮塘和陈塘南的奇遇说过我听,那‘乌龙太岁’似乎三番四次都救过出手救过你地。细眼皇帝虽然系这神物的‘召神令’,但他绝无这般能耐可以多次召神御灵,否则他有十条命也不够用。看来千担仔你与那‘乌龙太岁’颇有缘分,这乌龙太岁系自己现身相助的。况且你还敢喝下‘三栏酒’,真系胆色过人,很好,很好,很好!”

    龚千担为人粗枝大叶,听到先生驹连说三句“很好”,自然不知所以然。但鬼仔谭听到这里,又看着先生驹高深莫测的表情,打了个激灵,前后事情一一对照,当场恍然大悟,道:“驹叔、带妹哥,莫非其昌先生早就想要千担兄来做乌龙太岁的召神令!”

    先生驹十分赞许地看着鬼仔谭,道:“不愧系公脚先的公子,话头醒尾,聪明过人,不过寥寥几句就让你猜了个大概。以你资质,他日必成大器。洪执事,你沙基‘老联’果然系人才辈出。”最后这句他是对着打仔洪而讲。

    打仔洪勉强地笑了笑,反倒对龚千担有些过意不去,道:“千担仔,我也不是有心瞒你。我洪带妹向来行事光明磊落,逢人对面无欺。只是似乎你与那乌龙太岁确实有缘,三番四次都让你遇到,而且你连三栏酒喝了下去都无事,细眼皇帝自然就选中你了,不是我有心瞒你。”

    龚千担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之前在泮塘仁威庙喝下“三栏酒”多半都是镇三栏和打仔洪预先约定,原来是为了试他的胆色和看他是不是同那“乌龙太岁”有缘。

    先生驹道:“那‘三栏酒’系泮塘三栏历代祖师以收集‘乌龙太岁’所遗之物加数种不同药材所制炼而成。等闲人别说喝下去,就是闻到味道都要即时晕低。你千担仔居然喝了下去还能抵受不住,果然不错。”

    龚千担问道:“先生驹,这三栏酒究竟是那乌龙太岁的什么东西做成的?”打仔洪听了却不知为何脸色十分古怪,也不做声,只是看了小红棉一眼。先生驹也只是摇头微笑不语。龚千担自然就望向鬼仔谭,想他聪明过人,必定知道底细。鬼仔谭也是脸色尴尬,沉吟了半响,见打仔洪点了点头,就嗫嚅道:“千担兄,你还记得那影月花吗?”

    龚千担道:“我自然记得那个陈塘南红牌阿姑,她在陈塘南大寨跳楼自尽,很是可怜。”

    鬼仔谭道:“在陈塘南那晚我地都听过那个‘箩底橙’话‘影月花’收了个相好‘老契’,所以不肯摆厅接客,气得大寨的老鸨暴跳如雷。但是又从来无人见过她的恩客。整个陈塘南的阿姑都传言她就是被乌龙太岁所迷惑,迟早会被收去,结果那晚上她真的就香消玉殒。看来这个传言系真的,那乌龙太岁果真就是‘影月花’的相好。”

    龚千担还尚年轻,自然对男女私情似懂非懂,瞪大双眼道:“你说那,那,那乌龙太岁与影月花有瓜葛?它都不是个人,又怎么会可以同影月花一起?跟这三栏酒有甚关系?”

    鬼仔谭道:“我父亲曾对我提过,西关老街坊向来传说乌龙太岁善于变化人形,尤喜化作样貌俊俏的浪荡子专门上岸迷惑陈塘南的大寨阿姑,听讲它化作风流浪荡子擅唱大戏小曲,还有个雅号叫‘莲仙’,常常流连于珠江上的紫洞艇上。无论沙基、长堤,很多‘阿姑’都知道这个传说。它流连风月期间所遗之物就系三栏酒之所来。”

    龚千担越听越糊涂,还欲再问。

    打仔洪喝了一声,打断道:“够了,此事多谈无谓。千担仔你既然饮了三栏酒而无碍,细眼皇帝就已经拣中你来做下一个西江召神令。你有无这个胆量呀?”

    龚千担向来就好面子,自然大声道:“细眼皇帝看得起我,我龚千担自然义无反顾。”

    先生驹摇摇头,道:“你真系无改错名,压人千担好大名头。下巴轻轻不知轻重,你以为做召神令是轻松之事?那是关乎你这条小命的,可要慎重思量。”

    打仔洪道:“千担仔,你不用急于应承。你难道忘了全叔时常嘱咐你那句话吗,‘万事莫要强出头、胯下虽想淮阴侯’细眼皇帝的意思也不是强迫于你,但事已至此,自然要将事情向你说明。”

    “细眼皇帝系想在年轻一辈沙基弟子中选一个品性纯良有血性的来做召神令,免使白虎将、英国番鬼同那些个东洋鬼子奸谋得逞。但你可要思量清楚,做得召神令那就会随时性命不保,对自己也无任何好处。”

    龚千担看了看众人,忍不住气血一壮道:“带妹哥,我从四邑乡下千辛万苦来到省城就是想出人头地见世面。现下居然可以结识这么多洪门英雄,我龚千担早就系赚到了。既然做得细眼皇帝的热血门生,早就不顾这条性命了,洪英弟子,有前无后,贪生怕死不算英雄好汉,这召神令我一定要做!”他慷慨激昂,也早就把缩骨全时常叮嘱的那句名言抛到九霄云外。

    打仔洪见他这样说来,叹了口气,道:“这或许就是天意,既然你打定主意,也算是好事。我会回禀给细眼皇帝由他定夺。”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白饭鱼突然开口道:“千担仔,你既然要做召神令,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不如先娶了个老婆,留个后也好呀。打仔洪,你既然系他保帖大哥,应该为他办好。”他这样说完,先生驹和打仔洪都打了个突,实在料想不到这位太叔公居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鬼仔谭和小红棉听到却一起笑将起来,把个龚千担羞得满面通红。先生驹忍住笑道:“千担仔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是可以娶妻成亲的时候,只是霎时之间哪里帮他找个老婆?”

    打仔洪不紧不慢地道:“我倒知道哪里去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