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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衬庭”赔笑道:“卓仁兄不要生气,只是因为我们的镇三栏大人和‘威水哥’早有吩咐要我们在祖师堂等候命令。”
“火麻仁”道:“究竟他们两人现在什么地方?你们究竟是在怕什么?”
“老衬庭”抬眼看着四周黑沉沉的夜色,道:“他们二人要找到当年的龙津西古涌道,起荔枝龙头!”
“火麻仁”道:“你莫不是脑子坏了?龙津西就在泮塘大街那里,我从来未听过有什么古涌道!”
“打仔洪”对“火麻仁”道:“真正的龙津古涌道就在荔湾泮塘这里,也是‘乌龙太岁’往来珠江和荔枝湾的河道,当年南汉王室的行宫别苑的所在。只有找到荔枝龙头的地方,才能找到龙津涌。”
“鬼仔谭”道:“究竟那个荔枝龙头是什么东西?跟乌龙太岁有什么关系?”
“老衬庭”看了看“打仔洪”,然后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们请了沙基涌上的‘两脚黄鳝’来帮忙。他跟镇三栏大人和威水哥已经前去探路,我们其余人等就在祖师堂等候他们回来,再商议下一步。谁知道他们却这么快动手了。”
“打仔洪”和“火麻仁”都知道这个“两脚黄鳝”就是沙基疍家船户的当家,“鹌鹑荣”的阿公,也确实只有他最清楚乌龙太岁这个传说的真正究竟。
“鬼仔谭”道:“你们从方便医院将‘影月花’的尸体盗取出来,就是为了引乌龙太岁吗?”
“老衬庭”道:“不错,那晚你们在陈塘南碰到的就是乌龙太岁。‘影月花’一定是被它所迷。”
“鬼仔谭”忍不住看了“打仔洪”一眼,“打仔洪”对他点了点头,“鬼仔谭”这才明白原来当晚在陈塘南的事情,“三栏”早就已经在暗中留意,看来他们今晚的行动部署已久。
“鬼仔谭”十分不解:“为什么你们‘三栏’要这么大阵仗来起龙头捉乌龙太岁?就算这家伙是真如传说一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老衬庭”摇摇头,道:“这一层我也不清楚,只有镇三栏大人和威水哥二人知道。我只知道乌龙太岁与你们沙基的‘细眼皇帝’大有关系,内中关乎洪门请神咒的重大秘密。只是我也想不到这一次居然还有别的人来打主意。”
“鬼仔谭”刚想发问,“荷兰澄”突然低声道:“有人!”
众人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连忙伏下身子在泥塘之中。只听到得是远处传来的珠江江水声音,其余却是没有任何动静。“老衬庭”低声道:“荷兰澄,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荷兰澄”道:“丢那妈,难道是我眼花?我明明好像看到个女子在远处走过来,一晃眼就不见了。”“荷兰水”道:“难道你是见鬼了不成?”
“老衬庭”道:“你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荷兰澄”道:“我只隐约看到个女子从那边走过来,但是现在却不见了。”“荷兰水”道:“庭哥,荷兰澄看到的是个女子,应该不会是那个东西。”
“火麻仁”道:“荷兰水你个斩头鬼,你说清楚点,什么那个东西?你们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们?莫非待会会碰到什么厉害的东西?”
“老衬庭”和“荷兰水”都面露难色一起看着“打仔洪”。“打仔洪”对着
“火麻仁”道:“数日前油麻地的九龙水官‘桐油程’已经告知我消息,他怀疑庆隆已经从九龙城潜回了省城,而且他的目标就是泮塘荔湾这里。”
“火麻仁”一听十分兴奋,道:“好呀,原来是庆隆这个短命种来了,他居然还没死?这不正好,我们联兴顺可以和他算算当年东校场的血债了!”
“打仔洪”摇摇头道:“你真是下巴轻轻大口气,庆隆此人十分神秘莫测,当年连‘盲昌哥’也差点死在他的手上。他多年后居然冒险重回省城,又怎么会是那么好对付的?”
“鬼仔谭”看到“打仔洪”欲言又止,心中觉得奇怪,荷兰水刚才明明说的是“那个东西”很可怕,但是“打仔洪”却说的是庆隆,但是他看见“打仔洪”的神色又不便出言询问。
反倒是“火麻仁”看着“打仔洪”和“老衬庭”的表情,还要再说什么,“老虎蟹”却在一旁道:“我应该知道镇三栏大人在哪里了?”
“老衬庭”连忙道:“你刚才又不早说?”“老虎蟹”道:“也是我一时紧张。镇三栏大人和威水哥在出发之前跟我提过,说乌龙太岁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再回陈塘南。”
“打仔洪”打断他道:“你是说若然乌龙太岁回到陈塘南大寨找不到影月花,就会从原路返回荔枝湾和泮塘?那他们三人应该是向多宝大街那个方向而去的。”
“老虎蟹”道:“洪执事果然是聪明过人,但是镇三栏大人认为这条古西关涌一定还是从泮塘这里流出珠江,乌龙太岁也是从这里出江的。而那荔湾龙头所在一定就在泮塘之源。‘两脚黄鳝’说要用那个大寨阿姑的尸体来引它现身,否则我们一辈子也别想找这条西关古涌道。”说完他居然还解开那条裹着“影月花”尸体的白布,也亏得他胆大包天,若是旁人哪有肯能抱着着尸体四处跑?
众人虽然都是好汉,但是闻到那阵味道都有些觉得晦气,当年的方便医院条件很简陋,况且还是警察厅强行摊派的任务,自然对尸体就更加马虎处理了。
但是“荷兰澄”却是脸色惨白,方才他离“老虎蟹”最近,无意中看到了白布里尸体的模样,忍不住张口颤抖道:“刚才我看到的那个女子跟这条咸鱼干货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
众人听他这样说来,都有点吃惊。“火麻仁”自然是一脸的不屑,但是“荷兰水”却深知他这位手足最是耿直,向来不会信口开河,道:“如果是这条咸鱼干货有问题,那就要等‘朱仔炮’大哥来对付了。”
他口中所说的“朱仔炮”也是三栏“九大簋”之一,但是现在却不在此处。“火麻仁”久闻其名,却有些奇怪道:“这跟‘朱仔炮’有什么干系?”
“老衬庭”挥一挥手,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话,我们不要疑神疑鬼。当下最要紧就是找到镇三栏大人,听候他的吩咐。”说完又看着“打仔洪”道:“带妹兄,不知你意下如何?”
“打仔洪”看了看四周环境,思量了大约方向,道:“如我估计无错,镇大人现在很有可能就在泮塘西北方向的深处。”
“老衬庭”和“老虎蟹”都露出佩服得眼光,“老虎蟹”道:“镇三栏大人临出发时确实有跟我提过,他说当年泮塘荔枝湾的先民每于端午前的阴日时刻必在泮塘的深处将旗标龙骨请出,然后在端午过后再收回泮塘淤泥深处。而旗标龙骨舟是从古下西关涌驶出珠江,因此‘起龙头’一定是在下西关涌的尽头。”
“老衬庭”道:“事不宜迟,荷兰水两兄弟断后,老虎蟹你前头开路,我们马上赶过去泮塘西北的深处!”
“鬼仔谭”听“老衬庭”这样说来,已经开始有些头绪:数百年来泮塘荔枝湾所谓的“起龙头”仪式原来就是从泮塘先民从泮塘荔枝湾的深处请出旗标龙舟。但是这旗标龙舟与“乌龙太岁”及请神咒又有什么关系,看来只有那位镇三栏大人才知道内情了。
“打仔洪”低声对“鬼仔谭”道:“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在龚千担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鬼仔谭”心里自然吃了一惊,但是连忙点头听令。
“老虎蟹”原来除了胆大包天,还有一项绝技,抱着“影月花”的尸体于淤泥水塘中行走如飞、如履平地,众人跟在他身后走起来就方便了很多。走了不知有多久,众人虽然都是洪门精英,但黑夜中再泥塘淤泥中跋涉,现下除了“打仔洪”和“老虎蟹”外,个个都已经气喘吁吁,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很快每个人都精神一振。
因为前面居然出现了为数众多的坡堤,还有很多条溪河之道,堤上面满满地遍布了数不清的荔枝树。这些荔枝树数目实在是太多,仿如一片密林一般。此时虽然已经过了仲夏,但是这些荔枝树居然还散发着阵阵荔枝幽香,夜风之下沁人心脾,令人情不自禁有苏大学士当年之叹,叶蔓低垂处轻触水面,别有一番风姿。只不过因为是夜晚所以看不清上面是否还是片片挂红。
这眼前的景象不但令“竹升仔”“鬼仔谭”大为惊叹,连“打仔洪”和“火麻仁”两位见惯世面的沙基洪门大老都十分惊异,想不到还能有幸看到“一湾清水绿,两岸荔枝红”的依稀景象。
“火麻仁”忍不住道:“这里究竟是在哪里?为何有这么多荔枝树?”
“老衬庭”笑道:“这里当然就是泮塘荔枝湾了,不然何来那么多荔枝?”“火麻仁”点点道:“也是我少来泮塘荔湾这里,确实是大开眼界了。从未想到会有这么多荔枝树,只不过这么多荔枝树是什么人种在这里的?”
“打仔洪”道:“全是当年的泮塘先民所种,其中还有珠江上讨生计的疍家船户的先祖,也就是南汉时宫苑的船工。‘一湾溪水绿,两岸荔枝红’正正说的就是南汉王在荔枝湾上所建宫苑的景色,一辈辈这样相传下来。”
他转头对“老衬庭”道:“学庭兄,我说的可有错?”“老衬庭”勉强笑道:
“带妹兄果然是见多识广,博学宏才,的确是洪门第一人才。”
“打仔洪”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道:“荔枝湾上遍植荔枝树,因为荔枝树是纯阳之木,最利深埋龙骨之舟,以锻龙舟纯阳之利。所以泮塘先民远自五代残唐开始,就已经在泮塘荔枝湾这一带的淤泥水塘中沉埋旗标古龙舟,而相传其中最大的一条巨旗古龙舟就埋在了泮塘荔枝湾之源,也是早已不为人所知的古‘上下西关涌’合流归一之地。”
“鬼仔谭”听到“打仔洪”这样说,心中一阵激灵,再看看眼前的风物,这些一排排的荔枝树越看越是非同小可,棵棵都是枝状奇特、隐成飞龙腾空之形,莫非“打仔洪“所说的古“上下西关涌”合流归一之地就在这里?
“老衬庭”脸色开始变得有点难看,道:“想不到洪执事虽然一向只在沙基活动,原来对泮塘荔枝湾的渊源也如此熟悉。就算是‘马骝泰’也没有你知道得清楚呀。”